九月初的海邊城市還殘留著夏季的炎熱，唐梔臉貼在手臂上趴在窗邊，靜靜瞧著這盆翠綠的綠蘿。
她照顧的很好，綠蘿長得極快，不到兩個月，枝葉已經探出盆外，將將夠到窗臺了。
“該換盆了。”她小聲唸叨，心裡琢磨著要給它配個什麼樣的花盆。
“麻煩。”
身後落了道聲音過來。
陳安歌見她沒關房間門，也就省了敲門那道程式。她在專注瞧著這盆綠了吧唧的玩意，絲毫沒察覺到他進來，走近，他聽到她在唸叨著換盆的事情。
這麼長著也不礙事。
何必瞎折騰。麻煩死了。
冷不丁有人靠近，唐梔像一隻被嚇壞的小貓，警惕地豎起全身汗毛，回頭看到是他，頓時又安下心來。
他端了杯牛奶，她問：“給我的嗎？”
仰著頭的女孩兒，臉頰肌膚比這牛奶還要白皙細膩幾分。
陳安歌眸色淺淡，垂眼靜靜看她數秒，把裝了大半杯的溫熱牛奶遞給她。
“晚餐看你沒怎麼吃。”
他這兩天對她極好。甚至說是寵溺縱容都不為過。
唐梔雙手捧著杯子，杯口還在徐徐冒著熱氣，她吹散，小心抿了一口。濃郁的香味在唇齒間蔓延擴散。
“陳安歌，看電影嗎？”
這兩天台球廳都沒營業，陳安歌幾乎全部時間都給了她。唐梔突然想到他們還沒一起看過電影。
她就沒正經和他談過戀愛！
陳安歌沒回應，直接開啟手機訂票，挑出正上映的片子給她選：“想看什麼？”
他以為是要去電影院。
電影院人多又吵，唐梔指了指沙發對面的大片空白牆壁，笑意明朗：“我想在這兒看。”
他房間有那種很老式的影碟機和投影儀，唐梔想和他窩在沙發上一起看。就只有他們兩個。
這套陳舊裝置還是之前房主淘汰下來的。陳安歌沒有看電影的愛好。扔在角落裡的影碟外殼都積了好幾層灰，他一次都沒注意過裡面有什麼片子。
“看這些？”
陳安歌隨手撿起兩張碟片，吹了吹上面的灰，嗆得他直擰眉。
唐梔興致挺高，坐在沙發上已經準備就緒，杯子裡牛奶冷卻的快，她在徹底涼掉之前咕咚喝了一大半。
這才開口：“我們就看《羅馬假日》吧。我看過，特別好看。”
那堆被塵土掩埋的影片裡有這個。
很老的一部電影。也是她最喜歡的。
唐梔反覆看過好幾遍，所有臺詞都要爛熟於心。那麼多經典臺詞，她最喜歡的卻是臨近結尾，女主說的那句話：我在羅馬的日子定會畢生難忘。
陳安歌很快調整好裝置，還好，這些都還能用，影片也能正常播放，沒掉鏈子。他關掉燈，兩人適應了一會兒放著老電影的明暗交替的環境。
陳安歌剛坐下，小女孩就湊過來抱住了他的手臂。
黑白老電影很有年代感。
陳安歌欣賞不來這些，只是耐著性子陪她看。聽到純正英文原音，臉色一瞬間沉的難看。
“英文的？”他最煩這些嘰裡呱啦的外國話。
“昂。”唐梔脫了鞋，整個人窩在柔軟的沙發裡，兩手抱住他的手臂，小心翼翼抬眼觀察大魔王的情緒：“你不喜歡嗎？那我們換一個？”
陳安歌天生對英語無感，聽著就困，不過懶得再起來換片子，也就隨她喜歡了。
在他模糊的記憶裡。
似乎記得唐梔以前說過最喜歡這個電影。什麼什麼假日的。
他沒帶煙上來，煙癮犯了，舔了舔唇，隨口問：“講的什麼？羅馬假日，旅遊遊記？”
他全憑電影名瞎猜。
電影開頭，奧黛麗赫本飾演的女主穿著華麗裙子出席酒會。唐梔盯著螢幕，一心二用給他講解。她打賭，就算劇透到結局，等會兒陳安歌也不記得她說過什麼。
“女主是歐洲公主，不喜歡處理事務，某天晚上就偷偷跑出去玩。在羅馬這座城市她遇到了男主。男主是個窮記者，他們……”
話說一半，唐梔懊悔的想咬舌頭。
她怎麼選擇這個片子了。
好在，陳安歌懶懶靠著沙發漫不經心看著牆上投影，似乎並未理會她在說什麼。
唐梔謹慎避開男女主身份懸殊這部分劇情，再度開口：“他們在羅馬度過了很美好快樂的日子，也喜歡上了對方……”
“結局沒在一起。”陳安歌插了一句話。
電影播了不到五分鐘。
唐梔驚訝道：“你怎麼知道？”
“猜的。”
陳安歌答得敷衍。視線無意間瞄了眼面前已經見底的玻璃杯。
當然不會在一起。
尊貴的公主殿下和貧窮的記者，不過是風花雪月一場，怎麼可能像童話故事一樣擁有美好結局。
只有這個傻姑娘看不懂現實。
唐梔睏意來的很早，耳邊聽著爛熟於心的臺詞，眼皮上下打架。抓著陳安歌手臂的小手鬆鬆緊緊。
電影一共一小時五十八分鐘，影片結束前半小時，男女主在河邊親吻。
唐梔看到這一幕，睏意消散大半。以前她看還沒覺得什麼，此刻在這黑暗中靠在陳安歌懷裡，她有點臊得慌。
她探身去夠茶几上的遙控器想調快進，頭頂一道視線緊隨著她，她的手指堪堪碰到一角，身後猝不及防地伸過來一隻手壓在她手上，天旋地轉間，他將她整個人翻個面。
沒有任何預兆，他壓著她，吻了下來。
這是實打實的一個吻。
陳安歌沒用技巧，只有強勢和猛烈。這陌生的感覺令唐梔顫慄。她卻沒有逃避躲開。閉著眼，她在盡力的配合摸索。手指埋在他的髮絲間，周身縈繞著她熟悉的菸草味。一切的一切都令人心安。
左耳耳邊傳來電影的聲音。
各種聲音交織混合，唐梔的意識逐漸混沌。
也許一分鐘，也許兩分鐘，或者更長時間，加了安眠藥的牛奶起了作用，唐梔徹底失去意識，環著他的雙手也慢慢垂下。
電影還在放著他聽不懂的語言。陳安歌腦袋埋在女孩肩窩，沉默地抱著她。
女孩呼吸清淺，睡顏安穩。睡著了都是乖巧惹人疼惜的模樣。這樣的姑娘可不能跟著他過苦日子。
他的唇貼在她聽不到的右耳，眷戀地呢喃：“唐梔，我只說一遍，你可要聽好了……”
房間內明光散盡，電影落幕。
影片的最後，公主回到了她該回到的位置。人群散盡，男主手插褲袋，低頭走出禮堂，身後，是一片空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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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梔一夜無夢，睡得異常安穩香甜。
她掀開被子下床，注意到影碟機和投影儀已經放回原位。房間整潔乾淨，茶几上靜靜放置著那部昨晚看過的影片——«羅馬假日»。
窗臺的綠蘿生長旺盛，午後的陽光溫暖明媚，和以往她醒來時一樣，這是再尋常不過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