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梔悶悶不樂好幾天了。
陳安歌白天大多在睡覺,下午偶爾會去童西倩的修車廠溜達一圈,晚上再回來營業檯球廳。他朋友多,愛玩,不會定下心陪唐梔。
自從唐母走後,小女孩心情一直不太好,現在也不黏人,平時基本都是一個人待著。房間有電視,她從來不看,也不愛玩手機,只喜歡趴在窗邊發呆。
陳安歌有時會在外面和朋友玩牌聊天,七月下旬天氣越發的熱,肉眼可見他曬黑了。短袖袖邊有一道淺淺的分界線。
她睡樓上,霸佔了他的床。他睡樓下沙發,兩人一個屋簷下住著反倒見的少了。陳安歌前些日子不知從哪淘了盆綠蘿回來,擺在了臥室窗邊。唐梔靠這個打發打發日子。
她每天澆水專心伺候著。還特意去買了幾個水培容器,剪了些綠蘿葉子放進去,擺在檯球廳。
烏漆墨黑的檯球廳也算多了點綠意盎然的生機。寧知許也養了些花,放在外面,唐梔不認得名。
午後吃過飯,小女孩兒照常拿著噴壺澆花。擺弄完臥室的,又去照看寧知許養的那幾盆。
陳安歌是不會做這些事的,他頂多路過看到,然後隨手把喝剩的啤酒倒進去。算是替他兄弟照顧了。
這也是為什麼寧知許平均半個月換一盆花。死的勤,換的就勤。
今天起來的早,陳安歌叫了幾個人在外面玩牌,嘴裡叼煙坐在道邊,聽到聲音往檯球廳那兒瞄了眼。
穿著白裙的小女孩兒在認真澆花,她不常出屋,沒經過曬,面板還是一樣白皙。露出的手臂像是發光的瓷器,細膩滑嫩。
陳安歌看到她了,那群狐朋狗友也看到了。
雖說朋友妻不可欺,誰也不敢動大名鼎鼎陳老闆身邊的人,但這並不妨礙他們飽飽眼福。
於是,不知道從誰開始,就不摸牌了。幾個小夥子直勾勾盯著姑娘看。
這些人的狗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陳安歌把煙碾在地上熄滅,嘴裡徐徐吐出一個菸圈。瀲灩的桃花眼眼尾輕提。令人摸不透脾性。
這並不是個好兆頭,有人回神開口:“玩牌玩牌,陳哥,繼續玩。”
手裡的牌丟在地上,陳老闆突然沒了興致。
“陳哥。”
“不玩了。”
狐朋狗友面面相覷,快速收拾完牌滾蛋了。
陳老闆抻抻腿起身,他穿了件白色無袖帽衫,下身配了條黑色工裝褲,整體面料粗糙,是他隨便在附近商場買的。但他有一副好皮囊,硬生生把衣服撐起來了,任誰也不會覺得這衣服便宜低廉。
唐梔準備進屋,他從樓梯上叫她:“唐梔。”
小姑娘轉身恰好撞進明晃晃的太陽光,她抬手放在額前遮擋,仰著頭看樓梯口處的挺拔身影,眼睛彎成小月牙:“陳安歌。”
“嗯。”
面無表情應了聲,他的目光從女孩帶笑的臉龐掠過。看她價格不菲的白裙,怎麼看都像是過來扶貧的大小姐。
“你就兩件衣服?”
好幾天了,唐梔就兩條裙子來回換。鞋子也只有那一雙高跟鞋。平時不出門她就穿著拖鞋。拖鞋還是陳安歌的。她小小的腳丫放在裡面,一看就不合腳。
唐梔以為他覺得這裙子不好看,低頭看看自己,又抬頭看他:“我只帶了兩件衣服……不好看嗎?”
她從國外回來就直接來找他,箱子裡只有一套換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陳安歌摸了煙出來:“換鞋去。”
唐梔慢半拍,沒懂:“.......”
陳安歌沒什麼耐心,催她:“快點,帶你去買衣服。”
“啊?”
唐梔以為自己聽錯了,看他神情越發不耐才反應過來,急忙應道:“好好,我現在去。”
抱著噴壺,她轉身往屋子裡跑,拖鞋果然不合腳,她跑起來都踉踉蹌蹌。陳安歌感覺她能從拖鞋裡飛出去。
就地坐在臺階上開啟手機。銀行卡里餘額還有兩千八百四十五塊六毛七。他是月光族,除去每個月還南意的錢,基本是掙多少花多少。他沒有存錢概念,現在倒覺得有點不夠花。
唐梔一條裙子就得大幾千塊。
不敢耽誤時間,小女孩兒換好鞋子就出來了。
高跟鞋踩在咯吱響的舊樓梯上,陳安歌起身把木板踩穩。見她手裡還帶了把漂亮的遮陽傘。
“陳安歌,走吧。”
上了樓梯,兩人並排,本來唐梔走他左邊,走了幾步又挪到他右邊。他右手拿著煙,唐梔沒法牽他手,於是取了個折中法子,牽住他的衣角。然後舉起自己的小陽傘。
剛舉到陳安歌頭頂,他推開了:“自己打。我不用。”
唐梔看他胳膊上的分界線,心想:這一個夏天過完,指不定黑成什麼樣。
這樣想著她就笑了,陳安歌聽到笑聲垂眼看她發頂,又看抓住自己衣角的手指,吸了口煙沒再說話。
現在在街上晃悠的年輕人大多是不上學自己開個門店,又或者混日子玩。他們都知道陳安歌身邊有個黏人的漂亮姑娘。
見兩人一起出來,不免打趣一句:“陳哥,帶媳婦兒逛街啊。”
“滾蛋,別他媽瞎說。”
陳安歌罵回去,唐梔臉皮薄,紅了臉。手指更為用力攥緊他的衣襬。
兩人一路基本都是沉默。
唐梔跟他走了一會兒,把傘稍微移開一點,周圍沒什麼人了才敢說:“陳安歌,我兜裡只剩二百多塊錢了。”
她沒錢買衣服。
斷絕關係當天,唐母就斷了她的一切銀行卡。她現在比陳安歌還窮。
陳安歌知道她沒錢,臉上依舊沒什麼表情:“我有錢。”
這話從他嘴裡說出來就顯得特別不靠譜。
不該問的,可是她忍不住:“……你還有多少錢?”
這煙嗆人,陳安歌沉默一會兒:“夠你買衣服。”
可能只給她買十塊錢一件的短袖。不過不管怎樣,他能給她買衣服,願意帶她出來就已經很好很好了。
小女孩兒很容易滿足,今天天氣好,她心情也好,步伐都輕快很多。
遮陽傘尖頭戳到陳安歌了,他嘶了口氣,容忍度很低:“好好走路。”
“奧。”
唐梔把歡喜放心裡,沒表現出來。視線無意間落在了路邊的一家琴行上。
她走路慢了很多,旁邊的人也注意到了:“你想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