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的經歷給子游敲響了警鐘,他並不知道在他離去以後難民草棚究竟發生了什麼。三番兩次出現意料之外的情況,讓他有些拿不準。倘若難民草棚隱藏的秘密真如他所猜想,那就不能再抱有任何僥倖心理,做出決定之前必須得有萬全的準備。

今日子游提前休息好了,只待再探草棚,檢查屍體,以驗證心中一切猜想。

等待的時間總是煎熬,酉時剛過,天色開始漸漸變得有些暗沉,辛勞了一天的村民如同倦鳥歸巢般投入了家的懷抱,老婆孩子熱炕頭在這個亂世顯得尤為可貴。

村中的黃泥路上已經鮮有人行,屋內陸朝又換回了粗布麻衣的裝束,和早晨說話一針見血的父親形象簡直判若兩人,讓子游一度懷疑是否只是他產生的幻覺。

好容易等到陸朝睡下,一番東張西望後,子游再次從牆後躍出,隨即轉身邁向了森林,繞開村口直探難民草棚。

子游離去後不久,躺在床上的陸朝忽然睜開了雙眼,望著子游離去的背影沉默不語……

順著陸徐給出的資訊,子游沿著森林邊緣走了一段,順利的找到了那塊豎的歪七扭八的石塊。

“他管這叫碑?”子游臉皮抖了抖,心中暗自悱惻。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烏雲低垂,森林裡寂靜無聲,彷彿在等待一場大雨的到來,偶爾從海上刮來鹹腥的海風與森林裡吹來的朔風在此交匯。

感受了片刻身上兩股風勢的拉扯力量,陸子游慢慢俯下身來,費勁的將石塊放倒,從懷中掏出一把自制的簡易小鏟子,隨後鏟去表面的覆土,露出了底下一個淺淺的坑。

坑中只有一張簡陋的草蓆,草蓆邊緣凝固著大量已經發黑的血液,還有些順著草蓆滲透到坑中。

開啟草蓆,子游雙眼微微一凜,對死者有些印象,曾在村長夫人佈施時出現過。

死者是個乾瘦的男人,死者面部枯槁,臉頰深深的凹陷下去,瞳孔渙散,眼睛瞪得滾圓,好像在述說著死前的不甘,全身完全的僵硬,點點屍斑爬上僵硬的軀體,雙手地搭在脖子上,似要阻止血液往外流。

子游費力的扒開屍體已經完全僵化的胳膊,這才發現死者手腳筋全被利器所斬斷,從正面能看到胸前眾多被豁開的巨大口子,但是最為致命傷口的是從脖頸處直接劃過腰部,咽喉整個被橫切開來,只餘薄薄的一層皮連線著頭顱,其餘的傷口淺而密集,一道道傷痕縱橫交錯。

死者左大腿像是被人用利器整片削去大片肉塊,但是邊緣並不平整,子游強忍著想吐的慾望湊近一看,傷口裡還嵌著幾粒破碎的瓷器碎茬。右腿肚子上面殘留有淺淺的噬咬的痕跡,不過觀其齒痕應該不是野獸。子游吃力的翻轉屍體,背部完全僵化但是沒有傷口,只殘留有道道涼蓆印子。

“似乎是野獸的利爪,不過這個尺寸也太驚人了。劃開咽喉讓死者無法呼救,挑斷四肢讓死者無法逃跑,但是卻還選擇繼續傷害,是為了洩憤?亦或是純粹在享受虐殺的快感?難民草棚里人數眾多,居然沒有一個人發現,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真的會有這麼陰險殘忍熟練的人類嗎?”子游想到這裡不禁後背升起陣陣涼意。

子游繼續在屍體中翻找,凝神細看,在翻起捲曲的傷口中居然發現了點點紫黑色物質,子游雙眼微眯。

“終於找到你了。”子游強忍著噁心在傷口中一陣翻找,最後收起了兩枚紫黑色膠狀物質,隨手置於攜帶的布袋中,縛於腰間。

“這樣看來難民中果然有鬼,就是不知道到底是誰了,只希望鬼沒有跟隨著難民離開吧。”子游暗自思忖,轉身邁步向難民草棚。

亥時,草棚裡的難民還未睡下,經過九個時辰前的騷亂,見過死者的慘狀,大部分的難民都已逃離,草棚裡僅餘下衣不蔽體的五人。五人神色驚恐,眼裡滿是黯淡渾濁,嘴唇緊閉,沒有一個人說話,草棚裡的空氣凝滯了一般,眼神交錯之間只有濃濃的不信任,與前幾天那種緊挨著取暖的氛圍有著天壤之別。

子游站在不遠處的樹下藉著陰影隱藏自已,順著草棚中央的微弱燭光,子游看清了棚裡的一切,四人各自佔據一個角落,還有一個蹲在正中央。

一個腹部微微隆起的孕婦,面如菜色,蜷縮在草棚左上角,看向四周帶著濃烈的恨意。

一個渾身髒兮兮的小男孩,頭髮凝結成一塊,看起來像是幾天沒有洗澡了,此時正拿著一盞燭臺上面插著短短半截蠟燭,眼神求助的看向四周,沒有人回應他,弄得小男孩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最後只得蹲在草棚正中。

右上角是一個渾身溼漉漉的老人,身上還沾著大量乾涸的血液,口中淌著涎水,牙縫中還殘留著幾縷肉絲,眼神中透露著絲絲解脫之意。

草棚右下角是一個臉色稍顯紅潤的青年,身體壯實肌肉盤虯而起,手上佈滿了老繭,可以看出身體卻如篩糠般止不住的顫抖,佈滿了血絲的眼睛中滿是恐懼。

最後一個則是面容枯槁的中年人,眼中全然瘋狂,面前的地上是一個完全熄滅的火堆,旁邊還有個廢棄變形的小銅鍋,以及碎了一地的瓷碗。中年人胸前捏著半片瓷碗碎片,許是因為太過用力,道道鮮血順著手心滴落,和灰燼混成一塊。

子游饒有興致的看著眼前這一幕,他也在揣測五人之中到底誰才是鬼。未來草棚之前,子游也曾擔心過鬼會不會已經跟隨難民而離去,畢竟它已經暴露了。不過現在看來大可不必,鬼就在這五人中間!因為這五人的脖頸處都有著一道極細的黑線存在,跟那個死去的男人一樣。

如果將兇手比作獅子,或許在它眼中這群難民就好像被玩弄的獵物,預告著他們的死亡,慢慢地品嚐著它們眼中的無助與恐懼,等到獵物被驚慌失措徹底淹沒的時候再一口吞掉。

“看來他們已經被難民徹底拋棄了,朝夕相處的難民們恐怕早就發現了這幾條黑線。但若是晚上探查卻極易無功而返,倘若村長婦人佈施之時小男孩沒要這一盞燭臺,今夜怕也是一無所獲。”子游不禁暗自惱怒,這種依靠運氣的方式並不為子游所喜歡。

時間在緩慢地流動著,小男孩手中的蠟燭即將告罄。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在此交匯了片刻,望向對方的眼神滿滿的畏懼以及不信任,草棚內的氣氛愈加凝重。

中年人首先按捺不住,伸出腳往前邁了一步,蹬到了地上的碎片,發出的聲響頓時讓幾人生生打個激靈,驚懼的目光集中在他身上,婦人甚至直接尖叫出聲,看來是精神狀態已經瀕臨崩潰,中年人見狀又把腿收了回去。

子游望著眼前這一幕,嘴角竟不自覺蕩起一絲詭異的弧度。猛然意識到他現在是在使用活人做實驗,而且心底沒有半點負罪感,不由得為自已的改變而感到暗自心驚。

子游還在一旁胡思亂想著,火的滅了,黑暗的天幕籠罩著這片大地,恐懼悄無聲息的浸透了草棚,所有人大氣都不敢喘,靜的能聽到彼此之間的呼吸聲。

“啪,啪啪~”

片刻後,寂靜的草棚裡傳出腳步聲,急躁且魯莽,一聲女人高亢的尖叫響徹四周,將他的心神拉了回來,草棚裡頓時陷入了一片混亂。

“怎麼會這麼快?”子游硬生生的停住了準備向前的腳步,“情況不對,一個陰險熟練殘忍享受殺戮慾望的怪物,甚至於玩弄獵物於鼓掌之中,這樣的怪物怎麼可能這麼心急,靜觀其變。”子游打定主意便對這尖叫聲充耳不聞。

一陣推搡,黑暗中看不到任何事物,只聽得“叮噹”一聲脆響,好像是瓷器碎裂。緊接著男人一聲悶哼,女人的尖叫戛然而止,像只突然被人捏住喉嚨的鴨子。

“滴答…滴答…”

半晌,黑暗中草棚裡傳出水聲,一滴滴落在地面炸開,清脆而堅定。

“哬…哬…”

像是有人在來回拉動著老舊的風箱,持續了好一陣,忽然撲通一聲悶響,似有物體重重地砸倒在地面上。

“究竟發生什麼了!”子游等待著無比著急,卻又不敢近前一步。

草棚裡小孩尖叫著,聲嘶力竭的哭喊著,老人劇烈的咳嗽卻只發出無意識的哦咦聲,男人大口喘著粗氣。

“砰,砰,砰~”

像是巨石開裂一般,草棚中傳來劇烈的撞擊聲,持續了數十下,能清晰的聽到草棚裡傳出的骨裂聲,直到漸漸勢微撞擊越來越輕。

不知過了多久,男人的喘氣聲漸漸微弱,似有物體在窸窸窣窣的移動,各種聲音交織雜糅在一起,聽得子游毛骨悚然。良久一切響動都平息下來,草棚陷入了詭異的死寂。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一聲炸響,剎那的光亮刺破了夜空,豆大的雨珠瓢潑般落下,砸在地上森林裡草棚頂,嘈雜的聲音掩蓋住了一切,一道又一道閃電劃過,映照著草棚裡眾人慘白的臉。

藉助光亮子游看清楚了草棚裡的一切。懷孕的婦人此刻倒伏在草棚中央,一手捂著微微隆起的肚子,一手使勁捂著被割開的喉嚨,鮮血順著指縫淌了一地,和雨水交織在一起。

孕婦眼角尤掛著淚花,臉色漲的紫紅,痛苦猙獰的表情極度扭曲,雙眼死死的盯著對面中年男人的方向,瞳孔渙散,顯然已經死去多時了。

中年男人則狀若瘋狂,雙膝下跪以頭搶地,前額完全凹陷緊貼地面,鮮血順著額頭,順著被瓷器扎破的腳掌滲出,將地面暈開一朵殷紅的花,白與紅的液體混成一片不分彼此,喉間蹦出幾個不明意義的音節,手腳仍在不時抽搐,眼看是處於彌留之際了。

其餘的小男孩,老人和青年則是蜷縮在遠離中年男人的草棚角落,眼神中滿是駭然,一動也不敢動。

草棚裡的一切都是在眼皮底下發生的,看得他心驚肉跳,雖然不知道原因,但是此刻並不是深究的好時機。本來是想尋鬼的,卻目睹了這一幕,雖說幫他排除了兩個人的嫌疑,但這代價對於這二人而言可能過於巨大了。

抬眼看了一眼天色,雨一時半會不會停,看來今天還是沒有結果了,只能留待今夜。子游心中暗歎一聲慚愧,回眸深深看了一眼這餘下三人,轉身離去。

“過了今夜,明天應該是最後一天,該見分曉了,如果成功的話,就可以開始著手研究母親復活的可能性了。”子游莫名想起醫書中記載復活後的怪物,心中感到一陣煩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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