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王進的悔意

大約半個小時後。

王進結束通話電話，一屁股癱坐在椅子上，久久說不出話。

這關長海在電話中說得言之鑿鑿，哪怕他再難以置信，也必然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了。

王進沉默了好一會兒，忽然伸手摸向口袋，從中掏出了一張皺巴巴的信紙。

一封魔都財大的推薦信。

正是當時姜塵走出班級時，他暗暗揉碎的那一張。

下一刻，回憶如潮水般，不受控制的湧上心頭。

那是五天前的傍晚。

還有三天，這一屆的學生便會正式畢業。

臨近下課，他和往常一樣整理了一下課本，將黑板擦在講臺上震了震，嘴角帶著笑容。

“同學們，我們二十一班的故事，到這裡就告一段落了。

在這段既漫長又短暫，既陌生而又熟悉的旅程中，老師真的受益良多，能夠成為你們的老師，是我的榮幸。

以後你們無論走到哪裡，都是老師的驕傲。

老師希望你們在往後的日子裡，一帆風順，越來越好！”

說完，他走出講臺，對著所有的學生鞠了一躬。

臺下，所有的學生都已經從座位上站了起來，朝著老師鞠躬，正如他們入學時第一堂課的樣子。

他直起身，深呼吸一口氣，露出往日“雞賊”的笑容：

“同學們，雖然高中所有的課程都已經結束了，但距離名義上的畢業，可是還有最後的三個月。

在修行室辦了卡，尤其是年卡和畢業卡的同學們，一定不要忘了薅學校最後的羊毛啊。

結束了九年義務教育，再想以這種便宜的價格修行，可就得娶校長的閨女嘍。”

“哈哈哈！”

學生們都不約而同的笑了起來。

這是個貫穿了他們整個高中三年的名梗。

校長的閨女是個三百多斤的摔跤手，那場面，想想都刺激。

學生們陸陸續續往外走，依依不捨的與平日裡關係好的同學道別。

唯獨有一道身影，一直孤身一人。

姜塵。

他坐在後排靠窗的位置，收拾好東西后，用抹布將自己的桌椅擦拭得一塵不染，朝著教室外走。

王進就在不遠處，默默的看著他。

忽然，有幾道人影擋在了姜塵的面前，正是“白家幫”的那幾個人。

白景站在幾人最後，直勾勾的盯著姜塵。

一個個頭不高、偏瘦的男生走到跟前，道：

“呦，姜大班長，這就要走啊？”

正是班裡的無賴，沈聰。

那種流氓混混的語氣一出來，從他們身邊路過的其他學生已經暗暗皺起了眉頭，加快了腳步。

姜塵卻是面無表情道：“怎麼，畢業還不走，你還要留一級？頂著張三十多歲的臉，學校收你嗎？”

“你……”那沈聰直接氣急，回頭看了白景一眼。

白景給了他一個眼神，讓他走到姜塵身後，似乎怕姜塵跑了，還想動手。

王進在一旁看得眉頭直皺，快要畢業了，這幫人已然全無顧忌。

他直接走了上去，說道：“姜塵，過來一下，我有事找你。”

白家幫的幾人頓時神情一變，看向白景。

白景冷冷的回過身，俯視著矮胖的王進，那模樣，似乎完全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王進笑了一聲，彷彿沒看出這幾人之間的齟齬，說道：

“怎麼還不走？真想倒插門，嫁給校長女兒啊？”

幾人面面相覷，站在原地不敢動作，直到過了一會兒，白景冰冷的吐出一個字：

“走！”

幾人這才如釋重負，一個接著一個從王進身邊溜走。

王進四境強者的氣息，他們根本難以承受。

王進全程笑臉盈盈，直至人都走完後，這才臉色一沉，道：

“跟我進辦公室。”

姜塵點點頭，跟在王進身後。

一進去，就聽見王進把手中的課本重重摔在桌上。

“啪！”

他坐到座位上，從抽屜裡拿出一張紙，甩在姜塵面前，道：

“想幹什麼？快畢業了，翅膀硬了？”

顯然不是因為剛剛的衝突而動怒。

桌上，是一張“文化科一等學府”自主招生的資訊表。

上面寫著：“該生薑塵，並未在規定時間內參加本校舉行的自主招生考試，不予錄取。”

王進道：“要不是我問了負責川渝地區的同事，我還不知道你前幾天根本沒去‘川文大’招生處考試。

你想幹什麼？”

命師科的學生不參加全國高考，而是以自主招生的方式，報考各地的學校。

下一秒，就見姜塵面露歉意，“不好意思老師，我還是更想就讀‘命師科’。”

王進眼睛瞬間放大，像是聽到什麼了不得的笑話：

“命師？你當自己現在什麼修為，還命師？

你能考得上什麼命師學府你告訴我？想上命師科，有學校要你嗎？

不上大學，你能幹什麼？送外賣？

不是我打擊你，你還真不是送外賣的料。

你這小子看上去謙遜有禮，實則心高氣傲，一門心思想做大事。

你這種性子，送什麼外賣？”

他越說越生氣：

“一點自知之明都沒有，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歲，放以前我們老家，虛歲十九了，結婚生子了。

就一門心思跟自己過不去，一點不為自己的未來考慮考慮？

考不上大學，你母親怎麼辦，你告訴我？

真把自己當成個了不得的人物了？三年前的天才！”

姜塵一言不發。

王進又喋喋不休的數落了姜塵好幾分鐘，見姜塵一直沉默不語，終是心軟的看了他一眼，從抽屜中取出一張信函。

他看了一眼門外，將辦公室的門反鎖起來，小聲對姜塵道：

“這是‘魔財’、‘魔都財經學府’的推薦信。

你有個師兄現在就在魔財當副教授，今年負責咱們潁水方面的招生。

三天後，魔財在我們這的自主招生辦，會進行一場延期的補考。

去參加的都是因為身體等原因，沒辦法按期考試的學生。

你帶著推薦信，到招生辦找李大為，就說自己之前病了，現在來補考。

我相信以你的文化科成績，考個魔財不成問題。”

這位過往二十年裡從不犯錯誤的老師，此刻滿心歡喜，把推薦信塞到姜塵手上。

哪料，下一刻就被其放在了桌子上。

“老師。”姜塵一字一句道：“我只做命師。我有充足的把握。”

王進表情瞬間凝固，過了好一陣子，冷笑道：

“把握？通脈三層的把握是嗎？

你是跟小說主角一樣，腦子裡有宇宙至寶，還是意外覺醒天賦、發現自己是傳說中的九星命紋了？

都沒有！

你只是在跟自己的命運賭氣罷了！

你要知道一件事：做人，有時候退才是進。

命運的洪流襲來時，要避開它，而不是試圖去抗爭。”

“老師，我是認真的。”姜塵卻是依舊堅持。

王進憤怒的一敲桌子，怒吼道：

“姜塵，你太讓我失望了。

我沒想到，你竟然真的冥頑不化到了這種地步。

你走吧，從此以後，不要說是我王進的學生！”

姜塵點點頭，走到門邊，回身看向了他，當時說的每一句話，每一個字，王進至今仍記得清清楚楚。

“老師，多謝你這三年來的教誨。

但是，你錯看了我姜塵。

這三年來，我失去了太多太多。

但不管誰說什麼，誰做什麼，我都會一直在這條道路上走下去。

我要成為一個命師，不是為了花哨的命術，不是為了發財，更不是為了升官。

我要徹底掌控自己的命運！”

……

回過神來，窗邊已灑滿金黃的晚霞。

王進看向窗外，搖頭失笑，過了良久，化作喟然一嘆。

“阿塵，是老師錯看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