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艱難

這不，沒半個月，惜寧送進府。

惜寧從小就是個美人胚子，六歲上落水大病一場，換了個芯子後，一日比一日出挑。

長到十三歲，趕上大選年，常有家奔著進宮送她去參選，最不濟，也得進阿哥府裡做個格格吧。

常有家也是正經八旗出身，吃朝廷祿米，奈何旗人不能經商，不能科舉，沒門路又沒本事，文不成武不就。

靠著朝廷那點祿米，到常有這是第四代，漸漸地一家子都吃不飽。

惜寧底子好，從小精心養著，不讓幹粗活不讓出門風吹日曬，養出細皮嫩肉，流光溢彩的一個美人兒，還學了一手好女紅，裁剪刺繡都是街坊裡有名的。

家裡就指著她入選進宮，從此全家喜氣洋洋翻身奔前程。

偏惜寧不知道在花園裡碰了什麼花草樹枝子過敏，臉上長了一臉紅疹子，大選第一關就被刷下來。

送回家後，祖母天天指桑罵槐，說惜寧阿爸娶個漢人女子，就一張臉狐媚子，啥用場都沒有，生個女兒連張臉都不頂事，關鍵時刻掉鏈子，白瞎了這麼些年的米糧，養菩薩似的養出個金貴人兒，屁用都頂不上。

惜寧阿爸常有長得好看，人高馬大風流倜儻，偏一張臉俊俏得像唱戲的花旦，惜寧阿媽吳氏那時家裡還富裕，父親三十歲上中了兩榜進士，家裡拿錢打點，留在京城做了個九品小京官，往後至少能升到個正五品。

吳氏和常有在戲園子裡不經意碰到，兩人就看對了眼。

吳氏看上常有高大英俊，常有看上吳氏小巧婀娜，好似畫裡走出來的人物一般，嫋嫋婷婷，全不像滿人姑娘那樣大大咧咧，漢子一樣爽朗。

惜寧祖母看上吳氏父親大小是個京官，嫁妝也豐厚，於是皆大歡喜成就一段姻緣。

哪知道婚後不過十來年，吳氏父母雙亡，別說拉扯常有一家，給女婿謀求什麼前程，連小舅也淪落到給人做賬房謀生。

惜寧落選後，家裡一籌莫展，再也不是往日那種待遇，日常也被呵斥著去幹粗活。

哪知常有因為好相貌，被一個滿族老姑娘看上。老姑娘因為長相差了些意思，偏眼光還高，二十多歲了還待字閨中。

家裡父親哥哥都在京郊大營裡任著職，說只要娶姑娘進門做正妻，就找門路讓常有去巡防營當差。

祖母逼著吳氏做妾，好風風光光接那滿人姑娘進門。

吳氏雖秉性柔弱，卻自持家風嚴正，祖上也是幾代進士出身，哪裡肯做妾？

帶著四個兒女自求下堂，常有祖母求之不得。

常有偷偷給了幾兩銀子，把吳氏和孩子們的衣服用品打了幾個包袱，瞞著祖母送到惜寧舅舅家。

可舅舅如今也不富裕，靠著做賬房的一點俸祿養活妻小，舅母整日裡打雞罵狗的，吳氏帶著兒女躲在廂房裡抹眼淚。

這年惜寧十五歲，弟弟達康十三歲，還有兩個妹妹。

達康去碼頭給人做苦力，吳氏領著三個女兒給人漿洗衣服，一天掙不到幾十個銅板，拿回來交給舅母，還要被嘲笑，幾十個銅板養活五口人。

惜寧想做針線刺繡換錢，可是她連好一點的絲線都買不起。

高門貴戶自家裡就養著繡娘，一般的富貴人家養不起繡娘，也去繡鋪裡訂做。

惜寧從小大門不出二門不邁地，為了選秀養在深閨，實在不知道怎麼去兜售繡品。

不到兩年，母子五人已經是走投無路的地步了。

舅母已經在暗暗地找人給惜寧說人家，不是老鰥夫，就是不成器的子弟。

吳氏捨不得，舅母幾次勸她，趁著惜寧現在顏色好，還能換幾個聘禮錢，好給弟弟達康娶媳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