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特里西奧·艾爾文1990年3月11日作為17年來首位民選總統走馬上任時,接過了欣欣向榮的經濟和陷於分裂的國民。落地玻璃幕牆辦公大樓、高層公寓大樓、購物中心和不斷擴充套件的郊區改變了聖地化前僅谷有會城中的面貌。各種車輛來往川流不息的公路、人擠人的超市以及貨物充盈的百貨公司如今已司空見慣。到巴黎和坎昆度假或到邁阿密和紐約購物旅遊已不足為奇。

然而還有40%的智利人仍生活在貧困線以下。許多農村地區尚無飲用水和電力供應。而令人悲痛的則是至今尚有3000多智利人下落下明。法院拒絕審理任何相關的案子,聲稱大赦令已解決了所有問題。法院從未就失蹤人員和人權受到侵犯的人員進行過正式調查。

儘管許多家庭的悲傷心情尚未平息,但社會並未明顯地分裂為富人和窮人這兩大集團。大多數智利人的生活水平在20世紀70年代末和80年代末經濟繁榮時期都是有所提高的。新政府雖說要解決社會正義問題,但也要保持經濟增長。這些相互衝突的目標使社會和經濟問題更加複雜。此時控制了政府的基督教民主黨和社會黨並不想進行重大變革,而是要使現行體制承擔起更大的社會責任。

1980年憲法規定了民主選出的新總統和議會執政所需遵循的法律準則。帕特里西奧·艾爾文及其後的兩屆總統均曾試圖對1980年的憲法進行修改,刪除一些不符合民主原則的關鍵條文,但憲法的制定者們已設定,沒有保守的反對黨同意,根本就動不了。保守的反對黨只同意精簡政府機構以提高工作效率的修正條款,反對那些對其權力構成威脅的修正條款。他們所反對的修正條款是:削除未經選舉的參議員、允許總統有權任命武裝部隊總司令和修改選舉制度。由於他們的堅決反對,這些修正條款得花上幾年時間才能落實。

“各黨一致否定聯盟”的確是贏得了眾、參兩院的大多數席位,但除了民選的參議員外,憲法還授權皮諾切特和武裝部隊指定其餘九名參議員。指定的參議員們同其他保守派參議員一道封殺了艾爾文提出的許多議案,人們對此絲毫不感到意外。

他們阻撓了他試圖修改勞工法、起訴被控侵犯人權的軍官和改革司法制度的工作。“各黨一致否定聯盟”發現自己在受制於一套他人設定的、似乎難以變更的司法程式。而對那些指望新政府廢除皮諾切特的那套規章制度的人說來.1980年的憲法和新自由主義經濟模式使這項工作做起來極其艱難。

奧古斯托·皮諾切特任武裝部隊總司令直到1998年。艾爾文任總統的四年間,皮諾切特一直使用恫嚇手段阻撓任何可能影響到他本人或軍隊的措施。在議會就他兒子跟軍隊所做的幕後交易進行調查時,他命令聖地亞哥駐軍假裝暴動,智利人後來稱這次軍隊調動為“貝雷帽譁變”(貝雷帽系士兵們戴的帽子)。為了平息皮諾切特的怒火,艾爾文同意暫停調查及其他一些要求。一些記者和政治人物公開嘲笑皮諾切特,為了消除他的怒氣,政府以誹謗罪逮捕了嫌疑人。

1998年3月皮諾切特的總司令任期屆滿,根據憲法規定轉任終身參議員。然而由於健康問題,他飛往英國接受治療。他是參議員,享有外交豁免權,而他還相信:他跟前首相瑪格麗特·撒切爾和英國軍官們的親密友誼會確保他受到優待。

智利曾在馬爾維納斯(福克蘭)群島戰爭期間暗中向英國提供過後勤支援,這增進了他同撒切爾和英國軍官們之間的友誼。然而令他詫異、憤懣的是,接替撒切爾掌權的工黨政府並不認可這種友誼。在西班牙法官控告他犯有殺害、虐待西班牙公民罪而提出引渡要求時,英國司法部將其軟禁在家,對案情進行審查。

皮諾切特遭監禁時,智利正在準備進行1999年總統選舉,國人開展了一場激烈的政治辯論。保守派候選人華全·拉文和“各黨一致否決聯盟”候選人裡卡多·拉戈斯均未突出皮諾切特遭監禁問題,但媒體卻將其當回事大做文章。拉戈斯險勝,而就在他上任前夕,英國法院做出裁決:由於皮諾切特健康不佳,不宜對他進行審訊,允許他回國。然而就是在智利他也不安全,智利法院已暫時剝奪了他享有的參議員豁免權。

法庭在審理這一智利歷史上最棘手的案子時引起了激烈的爭論。2002年6月做出了最後決定,智利最高法院跟英國學,也宣佈皮諾切特不宜接受審訊。數日後皮諾切特宣告放棄參議員席位,這顯然是作了一番討價還價的結果。這位將軍從而放棄了威逼民選領導人的最後一個陣地,由於健康狀況日益惡化,他極不情願地離開了國家政治舞臺。

拉戈斯跟他的兩位前任不同,似乎沒有受到過皮諾切特的威脅。武裝部隊新總司令裡卡多·伊爾蘇里埃塔·卡法雷納將軍1998年3月正式就職,全心全意同文官政府進行合作。伊爾蘇里埃塔花了四年時間著力使武裝部隊現代化,使武裝部隊服從文官政府的指揮。他勝利地完成了這一變革後於2002年3月下野,胡安·埃米利奧·切雷接替他任武裝部隊總司令。

切雷在3個月後發表的一個令人震驚的宣告中嚴厲指責了1973年發動軍事政變的那些高階將領,公開承認武裝部隊曾侵犯人權的事實。這一宣告使他跟以前的許多戰友疏遠了,但卻表明了軍隊在清除全國性的侵權行為方面勇於承擔責任的決心。

2003年6月,保守派跟“各黨一致否決聯盟”一道共同修訂了憲法。他們同意刪除軍隊有權維護智利民主的條款,代之以所有國家機構都必須遵從法規的條文。就在即將完成向民主過渡的當口兒,經濟形勢的不斷惡化和保守政治運動的重新抬頭向拉戈斯提出了新挑戰。

而他所面臨的最大麻煩或許是基督教民主黨提出的要挾,即如果社會黨不做出重大讓步,該黨將退出“各黨一致否決聯盟”。

隨著20世紀90年代民主的迴歸,許多從前領導抗議活動的人都成了議會議員和內閣部長。他們很快就放棄了遊行示威和罷工活動,力圖在體制內進行變革。就是那些年紀不大的領導人也具有相當深的閱歷。他們大多出生在20世紀60年代重要政治人物的家庭。例如:愛德華多·弗雷的女兒伊雷內成了參議院領袖;兒子愛德華多·弗雷·魯伊斯一塔格萊當上了總統(1994-2000)。

帕特里西奧·艾爾文的女兒馬里亞娜在拉戈斯政府掌權期間主持教育部工作。奧蘭多·菜特列爾的兒子費利佩贏得了眾議員席位。裡卡多•拉戈斯2002年任命前空軍將領阿爾貝託·巴切萊特的女兒米歇爾·巴切萊特為國防部長;她成了首位擔任這一職務的女性。同樣引人矚目的是,2003年前總統薩爾瓦多·阿連德的女兒伊莎貝爾·阿連德當選為眾議院議長。智利著名政治家家族成員世代為官不足為奇,但女兒們接父親的班從政尚屬首次。

選舉運動跟從前完全一樣。附有所屬政黨首字母組合詞的候選人海報貼滿了牆壁和路燈杆。電視和電臺不斷高聲播送著拜票順口溜和歌曲。遊行集會上,忠實的支持者們紛紛登臺發表激動人心的講話,不斷高呼口號。報刊發表政治評論文章,向選民們闡述相關問題和選舉策略。人們在休息喝咖啡、用餐時無不爭說候選人的優缺點及其出身背景。民主遭長期遏抑獲釋後,政治活動使每個人都參與了全國性大辯論。

20世紀90年代裡,政治領域發生了大變化,同前軍政權沆瀣一氣的右翼保守派氣勢不再,以“各黨一致否決聯盟”為代表的中間溫和濃聲威大震。極左的共產黨和極右的獨立民主聯盟均以偏激的觀點吸引人們的注意力,但未能引來多少追隨者。20世紀90年代裡一直有50%以上的選民支援“各黨一致否決聯盟”,保守同盟的支援率不到40%,而共產黨得票率只有近5%。

然而1999年選舉形勢開始發生變化。“各黨一致否決聯盟”在首輪總統選舉中得票率在50%以下,第二輪投票中千方百計得到了51%多一點點的選票,使拉戈斯勉強贏得了勝利。拉戈斯失去了3%女性選民的票;男性選民多給了他9%的票,從而使他贏得了勝利。“各黨一致否決聯盟”掌權十年後,選民們對其所懷有的熱情已然消退,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於亞洲經濟危機使失業率上升至近10%所致。

2000年美國和歐洲又開始了經濟危機,進一步使“各黨一致否決聯盟”失去了收引力。這在一定程度上反映在2001年選舉中出現的選民兩極分化這一令人不安的趨勢上。中間派的得票率下降,而右派和左派的得票率則上升。基督教民主黨在發現獨立民主聯盟這會兒已成了智利第一大黨時,至為震驚。導致兩極分化的原因一定程度上可歸之於經濟因素。然而智利沒有得到解決的歷史問題則不斷加劇公眾的爭論,使人們不是向前看、而是向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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