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冰裳神情淡漠,說出的話卻異常的駭人聽聞,驚得葉清宇腳下踉蹌了一步,扶著城牆勉強站立,卻怎麼也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剎那間心潮跌宕,久久難平。

“你……你……你在胡說些什麼?”色厲內荏的問話,連牙齒也在打顫。

“二弟方才沒有聽明白?”葉冰裳冷冷一笑,即使是跪著,姿態也頗為傲然。“再說一次也無妨,二弟此來要做之事,我都已經替你做了。除較遠的旁支偶有婦孺尚存之外,整個盛國王室除了蕭清,自盛王、王后起,至各親王、郡王、皇子、公主、郡主、縣主、世子、世孫、貝子、公子,合計兩百一十三人,目前皆已伏誅。”

“你殺了他們?”葉清宇緊張的追問,“屍體何在,快帶我去看!”

“天氣酷熱,為了不引發惡臭和疫病,讓這裡的百姓遭殃,我全都燒了。”

“燒了?”葉清宇眉頭輕挑,說葉冰裳滅了盛國王室,他無論如何也不相信,葉冰裳沒這膽量,也沒這能力。

再加上到底和蕭凜夫妻一場,縱然那情意再如何淺薄,也不至於痛下殺手。

只怕是葉冰裳待蕭凜情意至深,有心要助王室存活下來,因此瞞天過海。

天真。

“沒有屍體,那你口中所言便不過是一句虛話,要我如何信你?”

“有他們的人頭為證。”

葉冰裳輕輕拍手,立刻就有上百名臉色慘白的宮人捧著一隻只木盒陸續登上城頭,行進之間,眼中滿溢著驚恐的眼淚,卻拼命強忍著不敢哭出聲。他們將蓋子輕輕掀開,一一將木盒整齊地擺在地上,又默默地退了下去,雙手顫抖得厲害。

散發著濃濃血腥的黑漆盒子,自葉清宇腳下展開,鋪陳了很遠很遠。一顆顆血腥的頭顱,一張張熟悉的容顏,就那麼呈現在他的面前。

這些人中有男有女,有年逾古稀的老人,也有襁褓中的嬰孩,有人曾是柱國將軍府的座上賓,也有人曾與他把酒言歡。

可現在,全都落得一個身首異處,屍骨無存的下場。他心念微動,指尖聚起一道靈力,一一查探著他們的身份。

許久之後,他終於散去法力,看著眼前鮮血淋漓的一幕,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你是如何做到的?”

“我是蕭凜的未亡人,花言巧語取信於盛王和王后,借他們的手來對付王室其他人,手到擒來罷了。或者二弟覺得,我天生智力不佳,不能有這樣出類拔萃的謀算?”

葉清宇自嘲一笑,“不,長姐自幼聰慧伶俐,琴棋書畫無一不精,盛京誰人不知?”

“可你還是不相信。”葉冰裳笑了一笑,一語道破了葉清宇心中所想,“即便所有證據都擺在了你的眼前。”

“是!”葉清宇努力維持的冷靜忽然崩潰,整個人變得異常激動,憤而質問眼前之人,“蕭凜在時,你與他琴瑟和鳴,如今他不在了而你還在人世,所以你趨利避害我可以理解,畢竟在這一點上我和你是一致的。可你怎麼能這麼做?”

“我要活著!”

“葉家會保你活著!”

“不!你說差了!葉家從沒有我一席之地,只會賞我一口殘羹冷炙,令我苟延殘喘而已。這種仰人鼻息的日子我過夠了,我要一個安全又有尊嚴的地方,尊貴的活著,我葉冰裳,要做人上之人!”

“葉家大小姐,還不夠尊貴嗎?”

“尊貴?我若當真尊貴,怎麼會狼狽至今,連一個嘉慧也護不住?”

聽她提到嘉慧,葉清宇下意識垂下了頭,語聲裡藏著一絲不易發覺的驚慌。

“長姐,從前那些我們會改的,我們畢竟是你的家人,你不該對我們失去信心。”

葉冰裳冷冷一笑,看著這個永遠自說自話的葉清宇,胸中殺意更濃。

可她又只得拼命忍耐!

繼續一句句的,撕裂著自已的心。

“從前蕭凜得意,我嫁與他,憑我的手段,早晚會是一朝國母。可是現在他一敗塗地,我也隨之跌入了塵埃,想要再爬起來便唯有依附強者,澹臺燼,便是那個強者!”

她這一生,處處謹小慎微,待人多有善舉,雖然動機不夠純潔,可有道是君子論跡不論心。於世人而言,她那一點點的功利之心並未造成任何壞處。

應當這麼說,她有恩於萬民,有惠於四方。儘管她並不是一個純粹的好人,但至少她也沒有真正危害過誰。

唯有兩件事,她真的錯了,而這錯,永遠都無法彌補和修正。

其一,連累了嘉慧。

其二,辜負了蕭凜。

痛徹心扉,卻悔之晚矣。

論心,她不純。

論跡,蕭凜、嘉慧皆是因她而亡。

明明只要她再敏銳一些,強大一些,便能保得他們一命了。兩個滿心是她之人,因為她,孤獨而又絕望的死在了敵人手中。

而今,她還要說這些,來傷故人之心。

故人泉下有知,可會恨我?

怨我?

“看來我到底是小看你了,你還真是心狠手辣,全無心肝。為了榮華富貴,背棄昔日枕邊人不說,居然還將他的族人趕盡殺絕,獻媚於他的仇敵。”

“反正他都已經死了,活人的事,死人怎麼能知道呢?我這哪叫心狠手辣呀,分明是和你一樣,棄暗投明罷了。”葉冰裳含笑而語,眼淚卻不知不覺地流了下來,重逾千鈞,將她的良心徹底安葬。

佳慧娘以性命相指引,盛王舉全族之力來襄助,才託舉她來到這裡。

除了背水一戰,沒有任何選擇。

她會嚥下所有的屈辱,忍受所有的痛苦,拼儘自已全部的力量,去求一個公道。

“沒用的,澹臺燼瘋魔成性,即便你為他做了這個,他也不一定會留你性命!何況他滿心皆是二姐,兩人能走在一起不容易,我勸你息了那些鬼蜮心思,別自惹禍事!”

“那便是我的事了,你只需要帶我和蕭清返回景京即可。”

“如果我不呢?”葉清宇反問,滿是薄繭的手指再一次撫上劍柄。

這樣蛇蠍心腸的女人,去了景京也不安穩度日,何況她本就對葉家懷怨已久,經了此番變故,怨念只會更深。

不如趁早除掉。

“莫非將軍想殺了我,搶功不成?”察覺到葉清宇的心思,葉冰裳睨了一眼城樓下的百姓,雖然還是笑著,神情卻頗為冷峻。

就是這一句,讓已經動了殺心的葉清宇冷靜過來,右手不自覺地鬆開了佩劍。

是啊,他受澹臺燼之命前來盛京,本是該展開一場大屠殺的。如今能夠和平攬收盛京,已是大喜之事,何必貪多貪足?

平定盛京之亂,雖是大功一件,但伴隨著的卻是殘殺王室之名。盛國雖亡,但遺民甚廣,盛國王室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非比尋常。

這殘殺王室的血腥罪名,若葉冰裳不跳出來擔著,就得由他來擔著。因著降敵叛國之事,世人已經對他指指戳戳,唾棄萬分了。倘若再多一樁罪,身上的汙點永遠無法洗清。

青史流芳,便成了遺臭萬年。

對他而言,葉冰裳的存在是一樁好事。

至少現在是這樣。

那悠悠眾口,從此不會只盯著他。

若干年後,百姓們皆會稱頌他仁義,為了不傷及無辜孤身潛入虎穴刺探軍情;而責罵葉冰裳為妖女,為了榮華富貴背棄他們的王上,殘忍無情地屠殺王室,將盛國最後一點餘暉徹底葬送。

“好!既然你這麼想要,那這份功勞便是你的,我不跟你搶。明日,我就會全城張榜,將你為陛下排憂解難立下大功之事昭告天下,並帶你與蕭清同返景京!”

“謝二弟成全!”

彷彿是沒有聽出對方話中的寒意,葉冰裳當即跪直了身子,對著這位少年將軍大禮叩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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