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術院展廳後面有一個小院，顏錦畫抱著一束小蒼蘭敲開門，溫柚寧背對著門口坐在輪椅上，她穿寬鬆的長裙，身形瘦削，楚楚可憐。
顏錦畫站了一會兒，才走上前。
“恭喜！”
溫柚寧接過她手裡的花，放在鼻尖嗅了嗅，“還是你最懂我。”
顏錦畫蹲下身子，握住她的手，不敢太用力，“辦完這次展，你好好休息一段時間吧！”
“這些年，我休息得夠多了。”
人近中年的溫柚寧，身上添了幾分成熟嫵媚的氣質，因為消瘦的關係，她的五官立體，頗有幾分異域風情，海藻似的長髮，襯著嬌小的臉蛋，像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精靈。
也難怪她有那麼多狂熱粉。
兩人正說著話，溫子謙和喬知曉一起敲門進來。
溫子謙這兩年升了大校，越發成熟內斂，喬知曉一如既往的溫柔體貼。
“寧寧，怎麼樣？身體吃得消嗎？我們要不要先回去？”
“我還好。”
“有幾幅作品賣出去了，收入還是照往常那樣打到了紅十字會的賬號上。”
喬知曉通知她，這些年，一直是她在幫溫柚寧管理這些事。
“後面小展廳的幾幅畫是我留給紅豆和茗暉的，結束之後，你們直接帶走吧！”
“這幾年你可沒少給他們倆小屁孩作品，我們可是有些妒忌了。”
“我也沒有別的可以留給他們。”
明明是平平常常的一句話，可是從溫柚寧的嘴巴里說出來，聽者無不酸澀難受。
場面一時有些安靜，三人均看著坐在中間的溫柚寧，深深的無力感湧上心頭。
手機鈴聲突然響起，打破了室內安靜的局面。
溫柚寧對著手機簡短地應著。
掛了電話，很快，響起了敲門聲，進來的是黎教授。
“子謙，你們也在，我來看看柚寧。”
溫子謙跟黎教授握手，“你們慢慢聊，我先出去招呼一下客人。”
喬知曉和顏錦畫也跟著退了出去。
“柚寧，我們可是有日子沒見了！”黎教授算是看著溫柚寧長大的，在溫柚寧眼裡，他不僅是良師，還是她值得尊敬的長輩。
“是柚寧的錯，沒有早些時間去看您。”
“我可不是來問罪的。”黎教授笑道，“今天的作品很精彩，有幾幅我特別喜歡。”
“謝謝您的肯定。”
“柚寧，如今你的畫技日趨成熟，細數下來，國內還沒有幾個畫家可以與你同日而語，你能取得今天的成就，除了你天資過人之外，還因為你對藝術的熱愛。藝術如浩瀚的海洋，永無止境，但你也要注意休息，俗話說，勞逸結合嘛！身體是革命的本錢！中國的畫壇需要你這樣全能的畫家，期待你再次創造輝煌！”
“教授，讓您費心了。”
黎教授像個老父親那般拍了拍她的肩，“如果溫老爺子還活著，也一定希望你能健健康康的。”
“修揚想見你，我做主把他帶了過來，你們好好聊聊。”
葉修揚推門進來，“柚寧，好久不見。”
“好久不見。”
葉修揚坐在她對面，表面上雲淡風輕，心裡依舊波瀾壯闊，有些人就是這樣，無論多久不見，再見面時，依舊能撥動心底的那根弦。
“最近好嗎？”
溫柚寧是真的平靜，她看著他，輕輕一笑，“談不上好不是不好，我只是希望時間可以過得快一些。”
這些年，她感覺自已一直在一個黑洞裡前行，慢慢地走著，機械地走著，總希望可以快點走到盡頭的那一天。
她神色沉靜，說話聲音輕輕的，宛若空谷幽蘭，這些年，她真的是變了好多。
葉修揚望著她，思緒翻滾，一時不知該說什麼。
“聽說這些年葉氏的發展越來越好，恭喜你了！我是真心的。”
“謝謝！”
“希望你能早日找到自已的愛人！人生總有遺憾，凡事不必太過於執著。”
“柚寧，你這麼聰慧，許多話不必說，你應該都懂！好好照顧自已！”
“我會的。”
畫展後，溫柚寧在國內畫壇的地位算是躍居了一線，中國藝術報及相關論壇，均大篇幅報道了她的作品。
很多藝術生都想一睹她的芳容，只可惜，她婉拒了幾乎所有的採訪。
從此後，她一直深居簡出。
週末，葉修揚騰出半天時間去看黎教授，他拜託黎教授幫他淘了一幅溫柚寧的畫作，這次想去取回來。
退休之後黎教授生活自是愜意得很，他在郊區購置了一處農家小院，作為他的畫室。
閒來無事之時，常到這裡來創作或怡弄花草。
葉修揚不是第一次來了，他推開小院的木柵門，院裡的薔薇開得正盛，像是踏入了莫奈的畫作之中。
“修揚，你來了，快進來坐。”
黎教授出來招呼他。
“教授，今年的龍井，您嚐嚐。”
“這可是好東西，我算是有口福了。”黎教授笑得爽朗。
兩人坐在茶室裡，慢慢品茗。
“畫作我差人給你送去也可以，你這麼忙，還親自跑一趟。”
“我自已來比較好，要不然，總歸是不放心！”
“你這麼珍視柚寧的作品，也算是找到真正的主人了。”
葉修揚品一口茶，“教授，我們好像真的快要失去她了。”
黎教授握茶杯的手一顫兒，“修揚，不會的，你不要瞎想。”
葉修揚苦笑一聲，“但願吧！”
黎教授長嘆一聲，“這些年，也是苦了她，那麼灑脫的孩子，沒想到這麼重情！”
說到這裡，黎教授想到她和葉修揚的過去，不由得噤了聲。
這些年，王媽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溫柚寧，年近七十的她，身體和精力都不比從前，幸好喬知曉幫她分擔了大半。
喬知曉下班後就鑽進了廚房，“王媽，這湯熬了多久了？”
“我看一下，再有半個點差不多。”
“您老看著，我去烤幾個提拉米蘇！寧寧喜歡吃。”
“多虧你在寧寧身邊。”
“王媽，近來，寧寧又瘦了好多，我真的是很擔心她。”
王媽長嘆一聲，“俗話說，心病難醫吶！”
喬知曉小心翼翼地推開畫室的門，轉了一圈，沒有發現溫柚寧的身影。
從畫室裡出來，她去了後院的陽光房，前兩年，溫子謙親手給溫柚寧打造的，裡面種滿了鮮花。
果然，在裡面看到了溫柚寧的身影。
彼時，她正倚在躺椅上，微眯著眼睛，不知在想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