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問出口後,王隊長就有些後悔了,怎麼聽起來,就像是患了絕症的病人一樣,家人問他,時日無多,想吃點什麼做點什麼一樣!
周正的面色依舊沉冷,他向來最擅長隱藏自已的心事,哪怕此時他的心裡早已掀起了驚濤駭浪,天崩地裂!
此去一別,前路兇險,怕是凶多吉少!
帝都一家最豪華的婦產科醫院,不僅醫生醫術高超,環境優美,還因為這裡的私密性極強,很多明星都選擇在這裡產子。
朱佳琳的私人醫生正在給她做檢查,一系列檢查下來,負責任的醫生叮囑她,“朱小姐,結果顯示,你有點貧血,回去要注意好好休息,不能太過於勞累了,畢竟你現在可是一名孕婦!”
朱佳琳應著,摸著自已的肚子,就在剛剛,她親耳聽到了他的心跳聲。
她的肚子里正在孕育著一個新生命,這是一件非常奇妙的事情。
葉修揚敲門進來,微微頷首:“王醫生,不好意思,我來晚了。”
“坐!”
王醫生指了指面前的椅子,“雖然葉總工作非常忙碌,可我還是建議你不要缺席每次的產檢,因為,孕育一個生命並不單單是女性的任務,在這過程中,準爸爸也有許多要注意的問題。”
“我以後會盡量抽出時間。”
朱佳琳和葉修揚坐在一起,像無數對恩愛的年輕夫妻那樣,認真地聆聽著醫生的叮囑。
“胎兒是有感覺的,作為新手父母,你們平常要注意多跟他進行一下互動,胎教也是很有必要的……”
從醫生辦公室裡出來,葉修揚回頭問道,“下次產檢是什麼時候?”
“半個月後。”
“我會讓秘書提前安排好時間。”
怕是他根本不記得,所以才會提前告知秘書,想到這裡,朱佳琳的心頭湧起一抹苦澀。
“我送你回去。”語氣似乎是想完成某項任務。
坐進葉修揚的車裡,倒是難得見他拿出醫生髮的小冊子認真看了起來。
小冊子的封面是一張小寶寶的照片,握在葉修揚的手裡,怎麼看也覺得違和!
“葉總倒是也沒必要做這些!”
葉修揚抬起頭,依舊是無波無瀾的一張臉,“我說過我會盡到我該盡的責任!”
“你不必覺得有負擔,既然我決定生下他,就一定會照顧好他!”
“負擔倒談不上!但我承認確實覺得意外!我正在努力接受他的存在,我們之間,畢竟跟其他夫妻不同!”
他在她面前向來不屑於偽裝,朱佳琳面色更冷,“你倒也不必如此為難自已!”
撂下這句話,她閉上了眼睛,倚在後座上,“我有些累了。”
溫子謙氣勢洶洶地站在王隊長辦公室裡,因為說話太過於大聲,此時,他的聲音已有些嘶啞,“把他派出去,這不是明擺著羊入虎口嘛!不行,這絕對不行,我不管,您想辦法把他留下來!”
“您也知道,過去三年,他是怎麼熬過來的!他吃了多少苦,別人不知道,您可是比誰都清楚!隊長,算我求您了,您想想辦法!”
“他現在是X鷹最大的敵人,只要他一踏入北國的那片土地,庫索一定會想辦法找他復仇,您覺得他還會全身而退嗎?縱使他有三頭六臂,此去也是兇險無比!”
“隊長……”到後來,溫子謙的聲音明顯帶著哭腔,“如果他有什麼意外,我一定不會饒過您!”
“隊長!”溫子謙晃著他的肩膀,“我們不能眼睜睜看他去送死!”
“子謙,該做的努力我都做過了!”王隊長眼圈也是紅紅的。
溫子謙頹然地放下了胳膊,“我該怎麼跟老爺子交待!還有我家那個丫頭,如果周正出什麼事,他們……他們……”
是他不敢想象的情景,更怕一語成讖。
“子謙,你先冷靜一下,周正還在等你。”
溫子謙胡亂地抹了一把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您讓我跟他說什麼?”
“子謙,他會沒事的,我們要相信他!”
王隊長也知道這句話此時顯得有多蒼白無力。
“雖然他是周正,可他不是超人!”
還是走廊盡頭那扇門,只是此時站在門外的是溫子謙,他的手舉了又舉,始終沒有勇氣敲響它。
周正坐在房間裡,窗戶上映著溫子謙的倒影,他耐心地等著他。
良久,敲門聲終於響起。
溫子謙提著一瓶酒站在門外,見到他,先綻出一抹笑,只是那笑像是僵硬的岩石紋理,真真是比哭還難看!
“坐吧!”
“周正……”
堂堂七尺男兒,成年之後,就再沒哭過的溫子謙,此時,眼淚已經在眼眶裡打轉。
“你這麼捨不得我?”
“我沒心情跟你開玩笑!”
周正先遞過去一個茶杯,“倒滿,今晚咱們好好喝一杯。”
簡陋的茶杯碰在一起,“周正,你一定要平安回來!一定!你答應我!”
周正沒有言語,溫子謙激動地抓住他的胳膊,“周正,答應我要平安歸來!”
“子謙,我走了之後,你好好跟爸說說,讓他不要擔心我。”
“多回家陪陪爸,他身體已經大不如前,別忘了讓他定期體檢,他的體檢報告都在書房的抽屜裡。”
“我不在這裡,家裡就靠你了。”
“寧寧……寧寧她……”說到這裡,周正頓了一下,“我……我親自和她談。”
“周正,為了那個丫頭,你也一定要保護好自已,要不然,我可搞不定她。”
“你也知道,她是個死心眼,萬一……我是說萬一,你回不來……呸……呸……呸……不說了,總之,你可一定要回來!”
“子謙,你什麼時候這麼婆婆媽媽了?”
溫子謙再次抓了抓自已亂糟糟的頭髮,心中似乎是有千言萬語,胸腔中飽脹得難受,感覺快要喘不上氣來。
“周正!”再出口時,聲音已帶了哭腔。
周正仰頭乾了杯中酒,眼圈也是紅紅的,“子謙,我十歲時進入周家,爸一直待我如已出,這些年,我早已把你們當作了我的家人,謝謝你們給予我家人般的溫暖。”
“周正,不許說這些沒用的話,如果你真的把我們當作家人,就要盡到你應盡的責任!爸需要你,寧寧也需要你!”
“子謙,你應該知道我有多想待在你們身邊!”
溫子謙抹了把臉上的淚水,“周正,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你,憑什麼?憑什麼?”
誰也不知道答案是什麼!
“周正,我們等你回來!”
“周正,你不要讓我們等太久!”
“周正,你應該知道,這個家離不開你!”
“周正……”
喝醉了的溫子謙拉著周正的手,鼻涕眼淚糊了他一身。
溫柚寧有晚課,結束之後,她獨自一人往外走,剛剛走出校門口,一個男人擋在了她的面前。
王隊長率先出示了自已的證件,“溫小姐,不好意思,麻煩你跟我們走一趟!”
坐進王隊長的車裡,溫柚寧看向窗外不停後退的街景,忍不住問他,“隊長,是好訊息還是壞訊息?”
王隊長面露難色,良久,才開口道:“周正會當面告訴你的。”
“你的意思是帶我去見他?”溫柚寧的語氣不免驚喜。
王隊長點了點頭,心頭卻是一顫。
“他還好嗎?”
“很快你就會見到他了。”
車子在暗夜裡一路疾馳,拐上了一條山路,門口的崗亭檢查了他們的證件,才最終放行。
眼前一幢紅色小洋樓,門口站了一排整齊的警衛。
溫柚寧從車上下來,跟在王隊長身後上了樓。
在二樓的盡頭停了下來,王隊長指了指緊閉的房門,“周正在等你,我就不陪你進去了!”
溫柚寧抬手輕叩了叩門,門很快開啟。
四目相對,周正面容憔悴,溫柚寧強顏歡笑!
他向她伸出手,“寧寧。”
“你還好嗎?”
“進來說。”
房門在身後閉上,溫柚寧伸手緊緊地抱住了他,“周正,我好想你。”
周正緊緊地回抱她,低頭吻她,熱烈纏綿,帶了一絲狠勁。
良久,他才鬆開她。
溫柚寧抬眼看他,伸手撫摸他下巴的胡茬,“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周正拉她的手,讓她坐在床上,他坐在她對面,兩人的手始終沒有鬆開。
“周正,我沒有那麼脆弱!”
“寧寧,明天我要出一趟遠門。”周正說這句話的時候,喉結不停上下滾動,天知道,他的內心正在經歷怎樣的酷刑。
“去多久?”
“說不準!”
溫柚寧勉強笑了笑,“我會等你的。”
周正深深地看著她,“寧寧,你應該也知道我的工作性質,這一去,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我不在你身邊的日子,好好照顧自已。如果……如果……我一直沒有回來……”
溫柚寧捂住了他的嘴巴,“周正,我相信你,你會回來的。”
“周正,你也知道,我這個人向來沒有耐心!這一生,我只在兩件事上耗費過心神,畫畫和你!我說我會等你,就會一直等你。”
周正把她扯進懷裡,抱得很緊,彷彿是要把她嵌入自已的胸膛。
溫柚寧感受他心臟的跳動,只覺得心神俱碎,她輕輕地撫摸他的後腦勺,他的頭髮簡短,紮在手心裡癢癢的,即將分離的這一刻,她反而覺得異常平靜。
她想到以前,周正告訴過她,成為一名軍人,保家衛國是他的理想,她沒有理由不支援他!
有些人,似乎天生帶了任務而來,他不是她一個人的周正。
他說要離開,是因為他必須離開。
溫柚寧比誰都清楚,他有多愛她,他不是要拋棄她,他只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周正,出去之後,記得好好吃飯,保護好自已!不許看別的女人!你現在可是有婦之夫!”
溫柚寧故意說得輕鬆,“雖然我說會等你,但是如果你一直不回來,我可就要找別的帥哥了。”
“寧寧,你這樣是不是不太公平?”
“我不管!”
雖然說著玩笑話,可她眼底的淚水還是出賣了她。
周正捧起她的臉,再次吻她,纏綿繾綣!
天矇矇亮的時候,溫柚寧從樓上下來,溫子謙在樓下等著她。
他幫她開啟車門,“我送你回去。”
溫柚寧坐上車子,扭頭望著窗外,清晨的街道寂靜冷清,這兩天就要立秋了,樹葉已出現了萎靡之態。
“他會回來的。”等紅燈的時候,旁邊的溫子謙忽然開口道,語氣堅定,好似是用了很多力氣。
“我知道。”溫柚寧輕輕回應。
溫子謙似乎是鬆了一口氣,“所以,你不要難過!”
“我沒有難過。”
“那就好!”
“溫子謙,我只是心疼他!”
溫子謙吸了吸鼻子,才又開口道:“暫時先不要告訴爸!”
“我知道。”
“寧寧,周正讓我照顧好你,你應該知道,雖然他嘴上不說,可這些年,他的心裡沒有過別人。所以,他值得你的愛!”
“以後,我也沒有想過要愛別人!”溫柚寧說這句話,聲音輕輕的,可溫子謙卻聽出了一腔孤勇。
希望老天可憐這兩個相愛的人兒,讓他們可以早一點兒團聚。
再次踏上北國這片土地,周正難免心潮起伏,腦海裡一幀幀畫面閃過,那些痛苦的掙扎,血肉模糊的記憶,每一幀無不伴隨著撕裂和痛苦。
身體不由得一陣陣打顫,往事不堪回首。
人的身體都是有記憶的,走過熟悉的街道,儘管努力關閉了腦海的儲存按鈕,可心中還是會覺得痛苦。
痛到不能呼吸!
車子終於開進了總部,高大的大衛在門口迎接他,見到周正,張開手臂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歡迎你迴歸!”
進到房間,見到了一些熟面孔,周正一一打過招呼。
“讓你過來確實也是迫不得已,畢竟你是最瞭解庫索的人。”
“我明白。”
“庫索不止一次挑釁過我們,他的意思再明顯不過,他想逼你出來。他現在可以說是喪家之犬,窮兇極惡!什麼事都做得出來,這段時間,我們會派人保護好你。然後再來商量一個萬權之策,爭取把他們一網打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