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痴兒最怕黃昏
他是誰？
他是華山三首鐵鷹一戰的二等功臣。
他是川蜀羽魔龍一戰的一等功臣。
他是挽回上萬重傷員的特等功臣。
範秘書看向會議室的牆壁。
牆壁上掛滿了耀眼的勳章。
二等功勳章掛滿牆壁。
代表著一尊尊為國奉獻的功臣。
而一等功，則對應著一張照片。
大多數照片上的軍人，都已經中年，但唯獨有個臉龐青澀的少年，同樣也掛在這面牆壁上。
這是大夏引以為傲的牆壁。
它本平凡，但因為掛滿了勳章和大夏忠魂，而顯得光輝燦爛，於是這面牆壁，象徵著大夏最引以為傲的兒女。
牆壁最頂端，則單獨掛了三四個特等功勳章，以及對應的特等功臣的照片。
林嘯的模樣，與那枚特等功勳章，已經掛在了這面牆壁上，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儒帥的驕傲，更是大夏的驕傲之一。
但現在卻……
“我們推斷，楊瑤與林嘯有感情。”
範秘書語氣低沉地說：“林嘯性格雖然表面沒心沒肺，但內心深處，卻重情重義，所以他不願意看到楊瑤死在轟炸區，所以他……”
忽然，儒帥提起毛筆，攤開宣紙，蒼老的眉宇盡是憂傷，微微抬起的眼眸，似乎在看一幅幅令人窒息的轟殺畫面。
他是大夏的驕傲，是我的驕傲。
他生來重病纏身，他天生絕症。
十八年的心臟絕症，沒有殺死他。
可怎麼到頭來，我卻讓他死了……
不知不覺間，範秘書的眼神漸漸驚駭，因為他看到了，常年位居高位，看透世間紅塵，扛著大夏軍部脊樑的儒帥，竟然眼角有晶瑩淚花！
“林嘯啊……”
儒帥手中的毛筆動了，悲傷的眼神，隨著筆墨漸漸染上了宣紙，寫出一個個字眼。
“老頭子我……對不起你……”
靜悄悄的會議室。
唯獨筆墨的聲音響起。
似乎在為那個衝向轟炸區的少年。
奏響一曲低沉悲傷的哀樂。
寫著寫著，儒帥竟笑了。
笑容中，似乎有崢嶸歲月浮現。
他彷彿看到了曾經的自己。
年輕的儒帥，也有過發誓要守護的女孩，結果陰差陽錯，亂世無常，最終失去了一切。
“是多麼值得讓人守護的女孩，才能讓你這孩子衝進轟炸區啊……”
儒帥笑著搖頭。
兩滴滄桑老淚，悄然滑落。
一切都已成定居。
自己的錯。
自己已經無力迴天。
“痴兒……真是痴兒啊……”
樺樹楓葉，窗外鬱鬱蔥蔥。
儒帥手中的筆，也終於停止。
如雪般潔白的宣紙。
幾行字眼，墨散如雨。
無盡憂傷，漫天惋惜。
盡數浸透進每個字眼
範秘書走近一看，看著宣紙上的字，瞳孔微微收縮，輕聲呢喃：
“痴兒最怕黃昏。”
第一行字，範秘書彷彿透過黑字，看到了林嘯那個痴兒，他看向窗外，黃昏如血，殘陽落幕，一時間竟不知道，落幕的是黃昏，還是那個痴兒。
範秘書也感覺鼻尖酸楚。
“疏雨又泣梧桐。”
第二行字，範秘書看到了劫難，彷彿這是蒼天給的大夏一場劫難，蒼天給了林嘯這個天之驕子，卻讓他天生絕症，早早宣讀著死亡倒計時。
大夏在努力，儒帥在努力，林嘯更是在努力，所有人都在努力，想要這位天驕戰勝病魔活下來，可最終結局仍舊是英年早逝，想到這裡，範秘書一陣心酸。
疏雨又泣梧桐。
林嘯這輩子，太苦了。
好不容易有了楊瑤那種女孩。
怎麼到頭來，誰都活不下來。
彼此對視，哭泣別離，人生苦事。
“又泣梧桐，又泣梧桐，又泣梧桐啊……”範秘書苦澀搖頭，無盡的悲傷湧上心頭，他感受到了林嘯的苦難，感受到了這種劫難悲慼。
隨後第三行，第四行，第五行。
“不若桃李嫁春風。”
“春去了。”
“秋去了。”
“佳遇再難得。”
看完所有的字眼。
範秘書只感覺呼吸急促。
一張宣紙，寫盡了悲傷與遺憾。
“痴兒，真是痴兒……”
範秘書深吸一口氣，微微仰頭，鼻尖的酸楚和內心的悲傷才得到一絲緩解。
可再低頭，看到這些字，範秘書又忍不住回想起林嘯站在他面前，臉色慘白，端著橙汁，惹人憐愛的模樣。
一時間，回憶如刀，扎的人生疼。
窗外鬱鬱蔥蔥，卻帶著無盡憂傷。
傍晚的夕陽，霞美至極。
卻是殘陽的黃昏。
耀眼的太陽走下山坡。
曾經的溫暖，即將離開人間。
最後幾束黃昏殘陽，透過鬱鬱蔥蔥的窗外，以最溫柔的顏色，對映在純白宣紙上，彷彿要將那些黑色的冷冰字眼，給溫暖熱乎了。
就像是林嘯，所有人都為他的絕症而感到焦慮和悲傷。
可他卻能反過頭，溫柔安慰著所有人。
他揹負苦難，卻成了最溫柔的人。
範秘書平生第一次，在象徵最高軍權的帝都會議室，為自己點燃了一根香菸，用煙霧壓制內心的悲愴。
……
“痴兒最怕黃泉。”
“疏雨又泣梧桐。”
“不若桃李嫁東風。”
“春去了。”
“秋去了。”
“佳遇再難得……”
……
“痴兒最怕黃泉……”
範秘書將煙霧吸進肺裡。
儒帥站在窗臺前看著夕陽歸山，黃昏落幕，黑夜浮現的時候，他站得宛如一尊雕像。
“痴兒，真是痴兒啊……”
儒帥嘴唇嚅囁，輕聲道：“老範，我很難受，我毀了那痴兒，我毀了前途光明的監審殿，你知道我現在擔心什麼嗎？”
範秘書抬頭：“擔心孫九鳳，東海陳佛，長安宋驕衝殺帝都軍部，責問五大元帥，動盪大夏高層。”
儒帥點點頭，眼神無奈且悲愴，他呢喃自語：“到時候，好不容易穩定的大夏高層，恐怕要迎來一場腥風血雨啊……”
範秘書閉上眼睛：“儒帥，林嘯救了東海上萬重傷員，千萬不要讓陳佛和宋驕帶兵進帝都，不然一切都完了，他們不能死。”
帶兵進帝都。
責問帝都軍部。
再加上孫九鳳。
這股力量太過強悍龐大。
但也絕對會被其餘元帥，用更加強悍龐大的力量鎮壓至死！
“嗯……唉……”
一聲蒼老嘆息，幽幽響起。
儒帥看向軍部衛星電視。
畫面剛好是轟炸機駛離，整個山城多點開花的驚天核爆畫面。
“痴兒，真是痴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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