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原來你有眼睛啊，你不會自己看嗎
馬車裡傳來屈璃慵懶的聲音：
“先生你上來吧，先生本來就該乘車！”
王栩進到寬大的車裡，這車裡鋪著軟軟的地毯，乘坐的地方非常寬大，足夠睡兩個人。
王栩躺下去，屈璃就起來坐著。
躺在還存著屈璃溫柔體香的薄被裡，王栩沉沉睡了過去。
屈璃是感激他的，昨夜臨時決定出發後，他和章邯仍然是騎馬，讓屈璃在馬車上睡覺，其實王栩才是主人，她只是一個侍女而已，直到現在她睡好了，王栩才上車睡覺。
屈璃扭頭看著這個長公子扶蘇的右傅，這麼年輕，一點不像學富五車的樣子，不過想想自己，年紀輕輕就劍術無敵，這個王先生可能也是天縱奇才吧！
屈璃兩年前潛伏進甘泉宮，一直做一些打雜的活計，漸漸做得好後，被分到內室端茶倒水，偶爾見到長公子扶蘇，但扶蘇從未正眼看過她，甘泉宮規矩極大，扶蘇對待侍女侍從雖然從來不打不罵，也極少發脾氣，但從未見過與下人有過嬉戲打鬧！
扶蘇這個右傅就不一樣，在甘泉宮裡就比較活躍，上次他向扶蘇討要屈璃時，屈璃以為這是個貪色之人，都已經在想辦法怎麼拒絕了。
一兩天後，王栩又說要到齊郡辦事，要帶上她一路侍候，刺殺扶蘇還有兩年時間，她不急在一時，於是開心的跟著王栩出來了!
出城後，王栩就一直讓她坐馬車，自己則是騎馬和章邯走在前面，昨天吃午飯的時候，他還給自己拿來了吃食，這個先生是真的沒有一點架子的。
能跟著這個公子右傅，也許接下來的兩年，會順利得多。
一行人行了幾日，每日不進大客棧，都是進一些小客棧，這些小客棧雖然魚龍混雜，但王栩一行人多，加上章邯這個黑鷹劍士在，遇到的一些小麻煩，都被輕易打發了去。
下了高速公路“馳道”後，路越來越不好走，他們經過的村莊集鎮多了起來，一路上遇到的秦人大多是面有菜色，大部分人衣衫襤褸，面黃肌瘦。
但這些集鎮或者村莊有一個特點，年輕人比較少，老弱婦孺比較多，王栩拉過一個揹著揹簍的老者問道：
“老丈，你們在這裡的生活過得怎麼樣？”
這有點像後世的採訪，那老丈回答道：
“好啊，自從始皇帝一統六國之後，我們日子就蒸蒸日上，人人有有衣穿，人人有飯吃，還有肉吃呢，你看我們這一個個精神飽滿，這不你看大街上一副四海昇平的跡象……”
王栩又掃了一遍，看著老丈說道：
“但是我看大家面有菜色，好像都沒吃飽飯啊？”
老丈反問道：
“原來你有眼睛啊，那你自己看吶，你看到的你不信，我說的你反而就信了？”
說完頭也不回的走了。
哎，被這老頭給調戲了，王栩又抓過一個只骨瘦如柴的年輕人問：
“年輕人都去哪了，這街上怎麼年輕人那麼少？”
那人沒有老頭那麼幽默，直接對王栩說道：
“戍邊去了，給郡守縣令勞役去了，還有的修長城去了。”
我靠，這始皇帝下的政令都十幾天了，怎麼還沒傳到這邊，於是他扭頭問章邯：
“這陛下的政令都讓服勞役的百姓都回家，怎麼十幾天了這些地方還沒收到嗎？”
章邯喃喃道：
“先生，政令要傳達全國需要十幾天，但要執行下去，可能需要幾年，有些地方，幾年都不一定能夠得到執行，有些地方根本就是法外之地，明面上是大秦的地兒，實際上大秦管不了他們。”
戴著黑色帷帽的屈璃接過話去：
“是啊，始皇帝政令下得容易。但各方郡縣那些貴族老爺，如果沒有人服勞役，他們的是奢侈生活如何保障！始皇帝下這道政令，是要他們的命啊！”
王栩聽後一遍觀察這條街上的各色人，一遍默默往前走，看到街上有幾個已經餓的面黃肌瘦，猶如骨架一樣的孩子，王栩過去，打算給他們點秦半兩，招呼屈璃過來。
王栩一招手：“錢呢？”
屈璃欺身挨著王栩輕聲道：
“先生，給他們錢沒用。你看左邊街角的幾個流氓，一直盯著我們呢，他們不敢搶我們，但我們送錢給這幾個小孩，我們一轉身，錢就到了那幾個流氓身上了。”
王栩微微轉身看了看，如屈璃所言，那些個流氓看著自己，就像看著獵物一樣，但因為自己的人多，加上一看穿著就不是一般人，他們是不敢動手的。
王栩招呼季伯過來，將他們剩下的乾糧全部給這幾個孩子，他扶著一個孩子，給孩子喂水，掰一塊鍋貼給他，說慢慢吃，一次性不要吃太多。
餓的太厲害，一次性吃太多，特別是乾糧，會把腸胃磨破，有生命危險。
臨走前王栩又多次告誡幾個孩子，多喝水，慢慢吃。
屈璃見到王栩臉上露出的憐憫之情，一點都不像是裝的，這個王先生很關心底層人啊！
王栩又讓章邯拿了點秦半兩，去找那個幾個虎視眈眈的流氓，讓章邯給他們送點錢，讓他們回去好好工作，雖然這沒用，但至少這幾個流氓不會再去搶幾個孩子的乾糧了。
一行人又上路了，這次屈璃也騎馬和王栩、章邯走在前面。
章邯驚訝道：
“你一個侍女，居然會騎馬？”
屈璃答道：
“婢子家以前養過馬。”
有了馬鞍馬鐙後，騎馬比以前舒服多了，這就是在路況不好的路上開有減震和沒有減震的車的區別。
只有王栩呵呵呵不說話，騎馬？她不但會騎馬，她一個可以打你們黑鷹劍士十個。
章邯憨憨道：
“原來如此!”
章邯原本一心只關心軍事，剛才王栩做的那些事情，讓他動容了，黔首是苦，但這和王先生有什麼關係呢。
章邯出身貴族，他認為這些人苦，是應該的，這世界尊卑有別，如果大家都過上好日子，這不就亂套了嗎。
就是連屈璃這種宮裡的侍女，都預設章邯這一套看法的。
章邯還是問了出來：
“先生，為何要去幫助這些黔首呢？”
這一問，把王栩給問懵逼了，這他麼不是就是應該的嗎？
王栩反問道：
“這不是應該的嗎？”
章邯正色道：
“天下黔首，餓不死就行了，如果都能吃飽飯，這天下就該亂了。”
難怪始皇帝之前要實施疲民弱民政策，還得到這麼多人貴族的擁護，原因只有一個，他們怕他們，甚至怕他們吃飽了不聽自己的話。
之前頒佈的那些政令，還有始皇帝令李斯要以自己那七個字“吃飽飯，開啟民智”來立法的事情，根本就不符合貴族的利益，不符合這些統治階級的利益。
那些政令必定會是一紙空文，明面上大家支援始皇帝，背地裡鐵定是鐵板一塊的阻撓。
王栩內心一個念頭升起來：這個世界，還是要發展生產力，這些個統治階層，這些貴族，還是需要捶打一遍，或者換一遍才行。
屈璃從帷帽中看到王栩嚴肅的思索什麼，問道：
“先生在想什麼？”
王栩猛然回到現實裡來，隨口答道：
“想起屈原的一句詩，長太息以掩涕兮，哀民生之多艱。”
帷帽裡面的屈璃似乎被觸動了什麼，又問道：
“先生的家鄉真的會紀念屈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