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程頌表現出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加之,方才我刻意看了一眼畫冊上的密碼鎖,那三位數字皆不對,便想著他應該打不開,故而在心裡鬆下一口氣。可面對程頌突如其來的發問,酒後不太清醒的我生怕自已一不小心說出口的話會帶來什麼不好的後果,便沉默著不敢貿然回答。

見我始終沉默不語,程頌又向我靠近幾步。我揹著宜爾斯,前胸及後背帶來的沉重感,令我無法自由後退。就在程頌一步步逼近的時候,我一時驚慌有些口不擇言地說道:“沒有聯絡,我們沒有聯絡,怎麼會有聯絡呢?”。

“是嗎?那我怎麼聽姑奶奶說她想吃你帶的宋記糕點。據我所知,宋記糕點好像不在我們這座城市裡吧!”程頌突然將他的臉湊到我面前,眼神也變得犀利起來。

“我......”我突然心跳加速,不知該如何回答。

“衝啊!以我身軀,獻祭為餌,收盡天下那無知的人們!”宜爾斯突然自我後背上尖叫起來。這句話好像是她最近迷戀的一部動漫裡的經典語錄,吃飯時經常聽她說起。雖然我不太理解中二少年那些點,但此刻宜爾斯這位中二少年的的確確救了我一命。

“額,那個謝謝你給我送畫冊。我們先上去了,她喝多了。”說完,沒等程頌回覆,我就越過他頭也不回地徑直朝宿舍樓走去。將宜爾斯送回寢室交給她的舍友們照顧後,我才又晃晃悠悠地回到自已的寢室。

第二日清晨,我從頭痛中醒來。從床上下來時,我無意中瞥見自已書桌上放著一杯正冒著騰騰熱氣的水。許華早已起床此刻正在洗漱間,丁莎莎掩口哈欠連連地從樓梯上走下來,方絮才剛好換上鞋子;想來這杯水應是許華為我接上的。我們四人洗漱完畢後,收拾好今日上課所需的物品才一同走出宿舍門。

食堂大廳內,滿是上早八課的同學們。我坐在一旁閉著眼,一面拿左手輕揉太陽穴,一面用右手抓著饅頭往嘴裡送;心裡止不住地為自已昨晚放縱飲酒的行為感到後悔不已。

“你怎麼了?”方絮關切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

“沒事,喝太多了。”我強振起精神回答著。

“唐棣酒量是真的好啊!剛開始看她不怎麼說話,又柔柔弱弱的,還以為是一個溫柔的小女生。結果大二的時候跟她吃飯,兩瓶白酒下肚還能穩站不倒!我是服了!”丁莎莎坐在我對面,無比欽佩地衝我豎起一個大拇指。方絮立即轉過頭,與丁莎莎對望一眼。對於她方才的言論,兩人皆滿懷誠意相互點頭肯定著。

許華坐在一旁靜靜聆聽著,隨即她默默地把自已面前放著那一瓶牛奶推到我面前說:“喝瓶牛奶吧。”。

來到教室時,程頌已經坐在了座位上,而在他邊上林笑笑正端坐一旁,與他噓寒問暖著。

“她不是肅林木他們系的嗎?來我們教室幹嘛?”丁莎莎剛準備坐下,比我先看見程頌身旁的林笑笑,就好奇向我問道。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也不知該如何回答。學校並沒有規定外系的學生不能到本系教室聽課;只要不擾亂課堂,他們是可以當作公開課來旁聽的。整堂課程上,我竟然無心聽課,滿腦子都在想著程頌與林笑笑兩人說笑的場景;就連診斷學老師突然對我的點名提問也沒有聽見。在許華的幫襯下,我才勉強回答上老師提出的問題。不過,老師似乎看出我的心不在焉,臨了還不忘補上一句“認真聽課。”。

下課後,林笑笑想扶程頌起來,但他卻躲過了她懸在半空的雙手,徑直從座椅另一邊離開。林笑笑並沒有生氣,坦然地收起自已的課本,跟在程頌身後,隨著他一瘸一拐地一同走出教室。徐筱洢見狀,在經過我身旁時便大聲對我嘲諷道:“新歡和舊愛,好像他喜歡新歡更多一點呢!哎,當初當著那麼多人的面對著某人信誓旦旦一副誰也不能欺負的模樣,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嘛!”。

“你有完沒完?她招你惹你了!逮著機會就嘲諷,一有縫隙就鑽,你是屬耗子的嗎?”丁莎莎一聽徐筱洢的聲音就止不住地翻白眼,但見她說話又那般不客氣,便更加是氣不打一處出來,搶在我之前回懟徐筱洢。

徐筱洢見我悶不吭聲,或許是沒了找茬的樂趣,便冷哼一聲獨自走開了。

方絮則在一旁小聲說道:“她不是有男朋友了嗎?怎麼還針對唐棣呢?大一的事情記到現在,真小心眼兒!”。

“可不是嘛!這三年得虧我們唐棣悶聲幹大事,只專心做個書呆子;不然要是一不小心沾染上什麼是非,她鐵定第一個跳出來嘲諷!”丁莎莎轉頭與方絮討論起來。只是,我聽丁莎莎這話,“書呆子”......似乎也不像是一個誇獎的詞啊!便在心中默默嘆氣。

“走吧!別八卦了。”許華聽得有些不耐煩了,便催促那兩位仍然坐在座位上閒聊著徐筱洢過去兩年裡八卦的兩人。

走出教室時,沒有早課的肅林木已經等在門外有一陣。他一見到許華就面露微笑,上前迎接;然而那笑容在他眼神望見我的那一刻就瞬間熄滅了。我早已習慣肅林木的這般“另眼相待”,所以只是默默走在兩人身旁。從食堂吃完飯出來,許華與肅林木似乎另有要事,與我招呼一聲就與我們分開了。所以,只有我們三人回到宿舍,準備午休。由於實驗課安排在在晚上,所以下午大家都可以多休息一會兒。

午休時間,我躺在床上,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睡不著,便只好起床拿上書去圖書館看書。

正午過後的陽光更加熱烈刺眼,光線照在明晃晃的水泥地面上,反射出來的熱輻射不僅灼燒著我臉,還令我無處可躲。方才出門得急,我也並未帶傘,只好在這陣陣熱浪下來到圖書館。不知是否是週一的原因,今日圖書館裡的同學竟出奇的少,想找到一箇中意的位置更是輕而易舉的一件事。

我習慣坐在窗邊。這樣,不僅可以縱觀窗外的一切事物,還能感受微風帶來的屬於大自然的氣息,令我心緒平靜而更利於學習。我看了好半晌的書,感覺眼睛突然有股酸澀感襲來,便不由得伸出雙手揉搓雙眼;儘管老師說過不要用手揉搓眼睛,可下意識的反應還是會令我不自覺地去忽視這些提醒。我揉搓了一陣,感覺雙眼的不適感有所緩解,才重又睜開眼睛,卻發現身邊突然多出了一個身影。

我朝一旁的身影看去,曲蒼嵐正瞪著那雙清澈明朗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著我看。我被他突然的出現嚇一跳,好在自已控制能力還可以,並未驚叫出聲。我環顧四周,發現並未有同學坐著,便有些責備地小聲同他說起:“你幹嘛!你什麼時候來的?”。

“我在你身後坐好久了。看你一直在揉眼睛,就過來看看。是有不舒服嘛?”曲蒼嵐滿眼擔憂盯著我的眼睛看,好像一個醫生在為病人診治那般,竟想要伸手來觸碰我的眼睛。

我立即轉過頭,任他那隻手停在半路。然後嚴肅地對他說道:“沒有,就是想揉揉。你回你的位置看書去吧。”。

我想將曲蒼嵐趕緊打發走,不想他再黏著我。他卻用關懷的口吻同我說:“你別再揉了,兩隻眼睛滿是紅血絲。是不是昨晚沒睡好?我去給你買眼藥水。”。

見他起身就要走,我趕緊拉住他,並有些緊張道:“你站住!我的事我自已會解決,不用你幫我考慮,麻煩你管好你自已好不好。”。

曲蒼嵐卻一副受了委屈的孩子模樣,垂頭站在我身旁,小聲嘟囔著:“我也沒有做錯事,你為什麼就那麼不喜歡我呢。難道關心一個人也有錯嗎?”。

一聽這話,我便更加肯定眼前這人只是一個心智未熟的孩子了。我放開自已抓住他的手,有些無奈不知自已到底該如何與他解釋;感情不是在判定誰有錯誰沒錯,也不是僅憑自已喜歡就能勉強兩個人在一起的事情。一陣頭痛傳來,我立即轉過身扶額小聲嘀咕著:“你沒錯,但這是無關對錯的事。你到底為什麼就非喜歡我不可呢?”。

“因為我喜歡。”曲蒼嵐說這話時,我聽出了一股天真的氣息,卻聽不見半點兒真誠。

“我沒跟你開玩笑。”我有些惱了,語氣不善回道。

“你怎知我是在開玩笑?有些事可能你不記得了,或是你根本就沒在意過,可那卻是另一個人一直銘記在心的記憶。或許你覺得我比你小,年齡與你不合適;又或許你認為我只是一時興起,並不是真情實意;但這些不都是你的自以為嘛?你有和我相處過,有了解過我嗎?為什麼就這麼急著否定我呢?”曲蒼嵐突然認真的模樣,站在我身旁,就連身旁的空氣都凝滯了一般。

曲蒼嵐的說辭令我一時語頓,更加不知該如何作答。

“你待在這兒別動,我很快回來。別再揉了!”見我默不作聲,又要伸出手去揉那他說過已經充血的雙眼,便立即出手阻止我,並喝聲道。隨即曲蒼嵐在我怔愣的目光中快速離去。

我轉過身趴在桌前。由於睜開雙眼會加重我的不適,大腦也長時間未得到很好的休息而疼痛不已;於是,我決定閉目養神,不再去想那些煩心瑣事。

在寂靜的圖書館中,一時的安寧竟讓我在不知不覺中沉睡過去。待我再醒來時,天色漸晚,刺眼的斜暉正在我頭頂目光炯炯地注視著我,然而我卻並沒有感覺到臉頰有被斜暉映照過的痕跡。我坐正身姿,只覺右肩及脖子活動稍稍受限。不知時間過了多久,我又以這樣的睡姿在這兒趴了多久。這時,身後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終於醒了,等你很久了。”。

我猛地一轉身,果真是程頌!我努力回應自已睡覺之前,最後見面那人,霎時間以為是醒在了某個平行時空;於是,驚恐道:“你怎麼在這兒?”。

“不然你以為該是誰?”程頌卻先發制人,將問題轉而丟向我。

“沒什麼。你方才說等我?有什麼事嗎?”我不想與他討論這些毫無意義的事情,便轉移話題道。

“有人讓我轉交給你。”程頌眼神在他左上方位置一瞟,不以為意地答道。

我順著他的眼神望去,是一個掌心大小長方體的白色盒子,我將那盒子拿起來仔細看了看,是一瓶眼藥水;想來方才我見到的是曲蒼嵐無疑。只是,曲蒼嵐去哪兒了?程頌又怎麼會在這兒?他不應該在醫院複查嗎?我懷著滿腦子的疑問,卻覺得此時無論問出哪一個問題都不大合時宜,且還會讓自已陷入兩難境地。

“怎麼?不問問是誰給的?”程頌一副早就看穿我心事的模樣,一手托腮望向我問道。

“不用。沒有別的事那我就先走了。”不知道他為何出現在這裡,但我並不想與他多待上幾分鐘,便想盡快離開。

“你變了。變得我都快要不認識了。”程頌的語氣突然有些冷,眼神中透露出一絲落寞。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突然有很多話湧入口中;我想解釋,卻又覺得解釋無用。我沒有回答他的話,只是將自已的物品都收拾乾淨,便轉身離開了那個地方。

走出圖書館,太陽的臉已經落下,只能從天邊山尖處看見餘暉從山頂背後發散出來的痕跡。許華和肅林木在約會,丁莎莎一有空餘時間也和自已男朋友待在一處,所以,晚飯的時間,只有單身的我和“偽單身”的方絮一起共進晚餐。

我們吃完飯來到解剖室時,程頌竟然一個人坐在輪椅上,身旁原本該出現的林笑笑卻憑空而逝。這時,我才想起肅林木說過,今晚他們也有課。程頌和林笑笑會走在一起的畫面竟然潛移默化的住進了我的腦子裡,這令我不禁自嘲一聲——既然決定放棄又何苦如此在意,滿眼都藏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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