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1章 告別
溫如蘭聽到這個訊息的時候,心神巨震。
滾燙的茶水從跌落的茶杯中朝著她的身上灑落下來,卻被一隻大手接住。
蕭瑜悶哼了一聲,卻無暇顧及自已,只是眼神擔憂的看向溫如蘭,“夫人?”
其實他也很是震驚。
現在局勢的發展看似離譜荒誕,但是仔細想來,其實都有跡可循。
蕭家不在,燕國終究會迎來這一天。
蕭瑜心裡卻沒有任何快感,他們蕭家世代守家衛國,保護子民已經深深根植在血液之中,想到有無數的百姓被殘忍地屠殺,他心中焦躁難言。
溫如蘭看他的模樣,微微驚訝,“你不恨嗎?”
蕭瑜眼睛發紅,“恨啊,怎麼不恨。”
“但是”,他眼神明亮,“我雖然愚笨,卻知道是非恩怨。”
“太子和公主無辜,我不能遷怒。”
溫如蘭有些側目。
蕭瑜,心性純良赤誠,難得一見。
男子站於窗前,眼神堅定,聲音有力,“若是公主當真要和親,我願意隨身保護。”
他笑著回身看著溫如蘭的眼睛,“你放心,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定當保護公主不受一絲一毫的傷害。”
溫如蘭嘴唇囁嚅了一下,卻終究沒有說出口。
你也要平安啊。
“你過來。”她朝蕭瑜招手道,然後從懷裡掏出一個東西。
蕭瑜不明所以,但還是屁顛顛的快步走過來蹲下,眼睛亮晶晶的,“夫人,怎麼了?”
溫如蘭拉住他的手,在他期待的目光裡,將一個溫溫涼涼的物件塞進他的手裡。
蕭瑜好奇的低頭看了一眼,臉色變的灰敗。
那是他曾經給她的玉佩。
他自嘲的笑道,“夫人當真如此狠心嗎?我就要走了,都不能讓夫人對我心軟一刻嗎?”
溫如蘭沒有再看他,起身走了出去。
蕭瑜跪在原地,許久都未動作,那張臉隱在暗處,看不清神色。
蘭陵公主和親之事似乎已經板上釘釘,再沒有迴旋的餘地。
皇帝旨意一下,在這個皇命就是天的朝代,反抗就是有罪。
蘭陵公主住的院子離她很近,她找到人的時候,少女正靜坐著煮茶。
臉上還是一慣的鎮定。
溫如蘭定定的看了一會兒,然後腳步輕移,坐到公主的對面。
她低垂著眉眼,“殿下,我能為你做點什麼呢?”
蘭陵公主愣了愣,然後抬眉笑道,“照顧好自已。即可。”
溫如蘭沉默著看她,神色寂寥。
蘭陵公主給她倒了一杯茶,聲音灑脫,“不用為我難過。”
她語氣平和,“作為公主,既然享受了身份帶來的榮譽優待,自然也要承擔自已的責任。”
溫如蘭只覺得口中的茶格外的苦澀,“儘管如此,本不該走到這一步的。”
皇帝他,要是真的在乎她這個女兒,怎麼會這麼輕易將她拋棄。
不過,是不愛罷了。
蘭陵公主眼裡一片坦然,反過來安慰她,“我從小在宮中長大,早已不是單純的少女。”
“這人間的情愛,我早已看明白,自然也不會有任何期待。”
她笑道,“更何況,我似乎從小就生錯了性別,不似一般的女兒家。”
溫如蘭聽到這裡,彎了彎眼睛,“殿下這樣就很好。”
蘭陵公主輕嘆道,“我雖想過成為男子之後的情景,但是又很感激自已是女子。”
“為什麼?”
“因為,我能體會到女子的不易,艱辛,所以更能,理解她們。”
“這沒什麼不好。”
溫如蘭怔愣了片刻,心中更加難過。
她將一個荷包輕輕放在桌上,向對面的人推了推。
殿下這樣好的人,一定不能出事啊。
蘭陵公主纖細漂亮的手指撫摸上荷包,疑惑道,“這是?”
“這是我的心意和祝福。”
“願殿下能平安,再相見。”
“好。我會收好。”
大概是最近南璟大軍帶來的巨大壓迫感,蘭陵公主和親的事宜推進的很快。
大概七日後,公主的車駕就要出發,燕景帝大概也是有些愧疚,給自已的女兒增派了很多護衛隊隨行。
添置的嫁妝也格外豐厚。
溫如蘭眼神幽暗,無聲嘲諷。
明日就是啟程的時候,今日剛剛入夜,卻有大雨傾盆而下。
溫如蘭點燈坐在昏黃的燈光中,安靜聽著雨滴狠狠敲打屋頂的聲音。
門外是近些日子照顧她的一個小丫頭。
她語氣擔憂,柔聲催促道,“夫人,天色很晚了,還是早些休息吧。”
溫如蘭回過神來,也覺得很是疲憊,她昏昏沉沉的爬上床,卻聽見門外小丫頭一聲驚呼。
“你是何人?”
她聲音惶惶。
溫如蘭正打算翻身下床一探究竟,卻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
“夫人,是我。”
蕭瑜站在門外,渾身已經完全被雨水打溼。
他可憐巴巴的請求道,“夫人,我能不能,再看您一眼。”
溫如蘭看著映在門上的影子,攥緊了手,聲音冷漠,“不用再見了,你走吧。”
蕭瑜苦笑一聲,低垂著頭,聲音顫抖,“我明天就走了。”
“以後,還不知能不能再見。”
“夫人可不可以不要這麼狠心,就再我一面。好不好?”
“不好。雨大,天氣潮溼陰冷,快回去吧。”
門外腳步聲響起,似乎是沒有動靜了。
溫如蘭看著手心皺巴巴的符紙和銅錢。
靜默無言。
卻聽見外面噗通一聲響動,丫頭被嚇了一跳,斥責道,“你這人,跪在雨裡做什麼?”
溫如蘭站在桌子旁邊,覺得自已的心臟隱隱作痛。
雨下的很急,蕭瑜跪在院中,像是一隻狼狽的落水狗。
雨水鑽進他的眼睛,口鼻,他感覺鹹鹹的,也不知道是雨還是淚。
溫如蘭皺緊了眉,腳步輕抬。
雨下了一整夜,蕭瑜也跪了一整夜。
可是溫如蘭始終沒有出來。
等到雨停,天色微亮,蕭瑜嘴唇青紫。
他緩了好久,才搖搖晃晃的從地上爬了起來。
他站在原地回頭看了一眼,一個閃身,消失不見了。
那丫頭也在隔間守了一夜,這時候也是又累又困。
她朝著屋內喚道,“夫人,他走了。”
裡面卻沒有任何動靜。
難道是睡著了?
她小心翼翼的推開門,待到看清屋中情形,忍不住驚呼一聲,“夫人,您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