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寧寧壓著水桶把手將水桶傾斜,碗裡剛才加了洗潔精,水倒進去後激起點點泡沫,水面漂浮的紅油在接觸到泡沫的瞬間,如烈火燎原一般飛速向周圍消散。

司寧寧瑩白小手貼在粗瓷碗邊沿轉了兩圈,將水倒去,又用乾淨的水衝了衝,而後倒了水,一伸手把碗遞到禾穀面前。

粗瓷碗邊緣呈現深褐色,碗底又泛著淡青色,其中還有不少燒製時造成的褐色斑點,很普通的一隻碗,可是,它很乾淨。

沒有了剛才的紅油,也不像有的人家裡那樣,因為油漬一直洗得不徹底,瓷碗表面總籠罩著一層霧蒙。

司寧寧洗的碗,很透亮,葉間縫隙散落的陽光撒在上面都有些晃眼。

禾穀目光落回自己手裡的飯盒,蹭在飯盒邊緣的洗潔精早就滑入飯盒底部。

禾穀當然不知道什麼是洗潔精,更不知道洗潔精除了清潔功能,還能去油,他只覺得,那些紅油彷彿很怕那團透明的東西,紛紛躲得遠遠的。

大概也因為這種“害怕”,所以油漬才能去得這麼幹淨。

禾穀抬頭望著司寧寧,認真道:“它比草木灰好用。”

司寧寧點點頭,淺笑鼓勵:“有了它,你也能把它洗乾淨,要試試嗎?”

“嗯……”禾穀猶豫點點頭,“好。”

司寧寧幫忙倒水,其他的除了引導以外,再不插手。

直到禾穀笨拙洗完飯盒,望著鋥光瓦亮的飯盒,她問:“感覺怎麼樣?”

“很乾淨。”禾穀如實道,同時舉著飯盒湊到桶邊,想讓司寧寧再倒點水出來衝一衝。

“是的,很乾淨,所以這樣就可以了。”司寧寧直接接過飯盒,言罷轉身走在前面,“快點,該去隊上了。”

禾穀小跑跟在司寧寧身後,這是他第一次自己動手洗乾淨一隻碗,內心總有一股自豪的感覺,除此之外,他更是對那坨透明的東西充滿了好奇。

“司寧寧,剛才那個是什麼?”

“我偶然發現的,叫……我也不知道它叫什麼。”

“洗潔精”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司寧寧趕忙收住嘴,轉口道:“你想要嗎?正好最近農忙我工作增多,如果這段時間你願意過來幫我分擔幹活,我就送你一些,怎麼樣?”

“好,我幫你幹活。”禾穀答應得乾脆。

司寧寧輕“嗯”了一聲,在禾穀看不見的地方,她淺淺櫻色的唇勾起滿意笑容。

之後去生產隊領米糠,司寧寧餵豬、打掃豬欄,期間禾穀伸著手要上前幫忙,反被她輕推去了一邊,“這些你做不好,我來就行。”

禾穀皺著臉站在旁邊看著,有點不滿又有點茫然。

司寧寧明明說讓他幫忙幹活,結果又什麼都不讓他做。

司寧寧把禾穀的反應看在眼裡,她說讓禾穀幫忙幹活,目的是想慢慢改變禾穀,而不是真的讓禾穀幹活。

司寧寧心裡有分寸。

豬欄打掃差不多了,現在就差用水衝。

提桶去周小翠家打水,這個點兒周小翠正好在家,正蹲在門檻裡側,不知道在摳搜著什麼。

“知青姐姐,你來啦!“看見司寧寧過來,周小翠熱情地打招呼。

“嗯。”司寧寧笑應了一聲,用引水把井水搖上來,之後退開一步讓禾穀把水桶搖滿,她則跟周小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天:“小翠小同志,今天忙不忙?”

“知青姐姐,我不忙……正打算去找三丫,再去豬欄找你呢!“

聽著司寧寧戲謔的”小同志”,周小翠不好意思笑了笑,接著又開心道:“上回的麻子扁擔都幹得爆皮了,我昨天折了柳枝回來重新做了一副,想找你一起玩兒!”

言罷,周小翠望著司寧寧問道:“姐姐,你今天有時間嗎?”

“有時間。”司寧寧朝井邊壓水的小身板掃了一眼。

小傢伙實在太瘦,搖水的時候,兩隻胳膊都在打顫,但是仍然很努力地再壓水。

司寧寧心思動了動,瞅著水桶差不多滿了,她起身過去拎桶,“一會兒你喊三丫一起來,我先過去把那塊兒收拾出來。”

“我知道了知青姐姐!我們一會會兒就來!”

……

“麻子扁擔你會嗎?”

“之前我還能贏周小翠和三丫幾回,最近她們都學精了,我贏不了了,唉……”

回豬欄的路上,司寧寧絮絮叨叨地說著,看似是在抱怨,實則是為下一步計劃努力做鋪墊。

“小禾穀,你說一會兒我能贏嗎?”司寧寧偏頭問。

禾穀一直安安靜靜地聽著,聽見司寧寧問起,他輕“嘖”了一聲,道:“能。”

司寧寧玩麻子扁擔很有一套,之前基本完爆三丫和周小翠,禾穀只見過她贏,從沒見過她輸。

而剛才司寧寧絮絮叨叨的一通說辭,也只是讓禾穀覺得,可能是哪回司寧寧跟三丫她們一起玩麻子扁擔輸了,湊巧他剛好不在場。

禾穀沒有在這件事情上深想,不過他對司寧寧很有信心,肯定能贏。

司寧寧黝黑鹿眸閃過絲絲笑意,嘴上依舊佯裝失落,口吻有些誇大地說道:“希望能像你說的一樣……要不然我會傷心的。”

一個遊戲,輸就輸了唄。

禾穀不明白這有什麼好傷心的,不過還是抿著唇瓣,認真點了點頭。

打掃乾淨豬欄,周小翠和三丫正好過來。

還是之前靠牆角的陰涼地兒,禾穀不願意參與,就蹲在一邊,看司寧寧她們三個人玩。

連玩兩把,司寧寧贏一局輸一局,第三局玩到一半又有要輸的趨勢。

司寧寧輕輕“嘖”了一聲,不耐煩擰起一雙黛色的彎月眉。

恰逢這會兒日頭高升,牆角陰影越來越小,司寧寧的腦袋已經處在陰影之外,被太陽大喇喇地照著。

黑髮吸熱,司寧寧前額熱出一圈細汗,忽然,她想起什麼似的,一拍額頭道:“壞了,壞事了!今天還沒去送水呢!”

三丫她們都知道,平時司寧寧會給下地的知青們送水。

周小翠提議道:“姐姐,這把快完了,要不玩完了再去吧?”

“這段日子下地辛苦,不能因為玩耽誤了大家。”司寧寧搖搖頭,轉頭看向禾穀,道:“禾穀,你代我這局。”

“我不……”

禾穀脖子後仰,下意識拒絕。

只是他一句話還沒說完,就被司寧寧搭著肩膀帶去了一旁。

司寧寧先是衝三丫她們笑了笑,而後收回目光,壓低聲音道:“你要是不代我,她們肯定會以為我是怕輸才跑的!”

“她們要是會那樣想,就算我代你,她們也還是會那樣想。”禾穀智商線上,反駁得有條有理。

司寧寧有一瞬間的詞窮,很快又回道:“那不一樣,你要是代我,她們專心玩遊戲,哪有心思想別的?”

好像有點道理。

禾穀噘著嘴唇沉默了。

司寧寧眼裡閃過揶揄,很快又掩飾下去。

她繼續壓低聲音,故作嚴肅囑咐:“要謹慎一點知道不?不能輸,要不然我會傷心的。”

禾穀受她影響,也壓低了聲音,小聲地反駁:“我沒答應你。”

“你不幫我了?”司寧寧下巴往一側偏去,斜眼睨著禾穀。

她那一張俏臉繃起,故作惱怒,實則嘴角翹起,顫動兩下又飛速壓下,如此反覆幾次,一看就是想笑又憋著不笑的模樣。

看得禾穀心裡直呼無語。

就算假裝生氣,能不能裝得像一點?他又不傻。

雖然很抗拒,可是想起剛才在知青點答應司寧寧的話,禾穀小大人的模樣嘆了口氣,小小眉頭擰起,嚴肅又氣鼓鼓道:“我就幫你這一次,要是下次還這樣,我就不要你那個洗碗的了!”

司寧寧鹿眸彎起,“我又不會每次都有事……你記住哦,不能輸!”

說著把禾穀往三丫她們那邊一推,司寧寧樂呵呵道:“我先去地裡,這局禾穀代我,輸贏都算我的,你們可不要欺負他。”

“對了,米糠袋子放在那邊了,你們看好,別讓人給順走了。”

“哦!知道了知青姐姐!”

司寧寧嘴角勾起弧度,呲出一排潔白貝齒,小跑出巷子時,依稀聽見周小翠明朗的吆喝聲:“禾穀,快過來~這把我贏定你了。”

“誰輸誰贏還不一定呢!你這樣的,我一口氣能贏十個,走著瞧好了。”禾穀霸氣回懟。

身後孩子們聲音越來越小,司寧寧唇瓣弧度反而越來越大。

雀躍的步子更使得腦後麻花辮晃動,蕩起的弧度如春日風中晃動的柳條一般。

一顰一笑,一舉一動,都透漏著少女才有的蓬勃朝氣……

好忽悠的小禾穀,他會知道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的道理嗎?

心裡想著,司寧寧剋制不住彎起眉眼,輕輕笑出聲。

這回送水,司寧寧半路在地裡遇到了趙宏兵。

趙宏兵見司寧寧拎著水壺,隱約想起前段時間他婆娘提的一句:

“司知青不僅思想覺悟高,這心思還細膩呢!天天兒的上午、下午給下地的知青同志送水,別個家裡就是親生的姑娘、妹子也沒見著有哪個跑那麼勤的。”

說實話,一眾女知青裡,趙宏兵最不看好的,就是司寧寧。

為啥呢?

因為人長得漂亮,渾身白淨又細皮嫩肉的,確實不像個能吃苦的。

而且,趙宏兵總覺得,越是長得好看、水靈的,就越能惹事。

不過,大抵是聽多了陳蓮米對司寧寧的美言,趙宏兵對司寧寧的印象,在後來也改變了不少。

尤其是前幾天趙宏兵去豬欄看過,整個豬欄被打掃得乾乾淨淨,幾頭豬也瞅著比之前精神好了不少,仔細琢磨下來,司寧寧的表現也確實不像那種啥也不會的花把式。

要知道,身為生產隊隊長,每年壓在趙宏兵肩上的重大任務就兩個,一個是田地收成,另一個就是公家明確規定指標的幾頭豬。

豬和公糧不一樣,交公糧要是因為欠收交不上數,欠著下一季再補上也一樣。

可豬不同,要是在年底達不到指標重量,那就要從別的地方補的,就比如說現在三隊豬欄一共四頭豬,年底要上交三頭,隊裡只能留下一頭。

如果上交的三頭豬重量不足,就得用留下的那一頭去補。

三隊一個生產隊按戶算就四十多戶,可要是按人口算,就是沒有二百口人,那也得有個一百九十口,留下一頭豬都不夠分的,更別說還要上交一部分出去。

司寧寧不會種地不要緊,可是她會養豬啊!

養豬也是個長項不是?

年底社員都能吃上肉了,對來年有了盼頭,幹起活兒來也更賣力的勁兒。

這麼想著,趙宏兵心裡燥熱都散去了不少,他兜過掛在脖子上的汗巾擦了一把汗,難得地主動打起招呼,“司知青,送水呢?”

“啊,是……叔。”

司寧寧剛才就看見了趙宏兵,不過趙宏兵忙著割穀子,她猶豫要不要出聲打招呼呢,沒想到趙宏兵先開了口。

趙宏兵割穀子甩了一身的泥點,一張臉也曬得反光發亮,司寧寧看清順勢問了一嘴,“叔,你帶茶缸子了沒?我給你也倒點吧?”

“行。”趙宏兵樂呵呵應了一聲,從田裡出來找到放在田埂上的搪瓷缸子。

搪瓷缸子在地頭放了一上午,早爬了螞蟻,趙宏兵本質就是個農家漢子,也沒那麼講究,隨便拍了兩下就把搪瓷缸子伸到司寧寧跟前。

等司寧寧倒了半碗水,趙宏兵抿了一口,冰涼穿過喉嚨滑入肚子,又酸溜溜的,渾身都舒坦了。

趙宏兵舒服喟嘆一聲,低頭隨意一掃,就看見缸子裡面有兩片翠綠的葉子漂浮著,瞧著不是茶葉,更像是草。

“司知青,你這是用什麼泡的?”趙宏兵手指勾了勾,直接把搪瓷缸子裡的薄荷勾了出來,放在手心反覆打量。

“是薄荷,夏天用來泡水,能解風熱,避免中暑。”司寧寧笑了笑,如實回答。

趙宏兵詫異看了司寧寧一眼,問道:“司知青,你懂醫?”

“叔,這可跟‘懂醫’扯不上關係。”司寧寧連忙擺手,隨後又開口解釋:“都是在書上看的,看的書多了,就積累了一點點日常預防和急救護理的知識。”

言情小說相關閱讀More+

人在鬥羅,為日月戰神

此間兮若流年

王爺,王妃又把你的戰甲穿跑了

知山酒月

朦朧之光

唐月星

拐個仙君當魔夫,魔皇追夫火葬場

算好了

我被青梅女僕培養成戀愛大師

梟鴞

重生之女醫天下

月半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