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鵬向門衛亮了亮警官證,徑直把車停進移動公司院內的停車場。這個南城總部他來過很多次,不算陌生,和保衛處長劉大崇也混成了熟人,所以事先他也沒打電話聯絡。
乘電梯到了三樓,展鵬順著走廊一直往裡走。保衛處辦公室的門半開著,劉大崇正端著保溫杯喝茶水,見到展鵬,他忙放下杯子,站起身,笑著問,“又是什麼風啊?”
“這破天哪兒有風啊,都他媽悶死了。”展鵬一點兒也不見外,衝著劉大崇揚揚頭,自己一屁股坐在沙發上。
“反正你過來肯定沒啥好事。”劉大崇撇撇嘴,問道,“你是喝茶還是冰水啊?”
“冰水吧,先透一透,這秋老虎可真厲害。”展鵬打量著劉大崇,眉角上揚,“你這開著空調呢,門也不關,這冷氣兒不都跑了嗎?”
“沒事兒,我這兒空調足。”劉大崇正俯身在飲水機接水,聞言扭頭擠擠眼。
“還是你們腐敗啊,哪兒像我們那兒,用點兒空調還摳摳搜搜的。”展鵬感慨道。
“我們還不是借使用者的光?”劉大崇接滿一杯冰水,遞給展鵬,然後坐到另一張沙發上,“我們不是服務型企業嘛,使用者是上帝啊。”
“拉倒吧,還使用者是上帝呢,你們那小刀是嗖嗖的,但命脈都把在你們手裡,哪個使用者不是敢怒不敢言?”展鵬斜睨著劉大崇,笑呵呵接過杯子。
“看你說的,”劉大崇笑笑,又問,“抽一根不?要是抽我就把門關上。”
“你這兒還能有賴煙嗎?必須得抽啊。”說完,展鵬一口氣喝掉大半杯水。
劉大崇會心一笑,起身關好房門,從抽屜裡拿出一包煙,甩給展鵬。
“軟蘇啊,”展鵬雙手接住,拆開包裝,抽出一根,放到鼻子底下聞了聞,然後叼在嘴裡,用火機點燃。
“你至於嘛,跟我還裝啥?”劉大崇不以為然地瞪了展鵬一眼。
“當然至於了,”展鵬吐出一口煙,吸了吸鼻子,一副享受的模樣。“別說我那點兒工資抽不起這煙,就是能抽得起,也不敢抽啊,不然說不定哪天就得被查,費那口舌都犯不上不是?”
“也是,謹慎一點兒沒壞處。”劉大崇也點了根菸,問道,“最近忙不忙?”
“忙不忙?我們還能有閒著的時候?”展鵬白了劉大崇一眼,問道,“你們怎麼樣?”
“我們也清閒不到哪兒去,成天一堆亂事兒。”
“那我再給你添點兒亂吧。”展鵬嘴角浮起一絲壞笑。
“我見到你就知道準沒好事兒。”劉大崇瞭然地笑笑,“又是公務?”
“肯定是公務啊,要是自己的事兒,我不事先就給你打招呼了?”展鵬從公文包裡抽出一張紙,遞給劉大崇。
劉大崇看著紙上楊毅、宋曉輝的名字,還有電話號碼,問道,“這是要做什麼啊?”
“老規矩啊,查查電話和簡訊記錄。”展鵬答道。
“這事兒底下的營業廳不就辦了嘛,你還折騰到樓上來?”
“這不是出來得急嘛,我們頭兒又沒在,我也沒帶手續。”
“你就成天給我找事兒,”劉大崇把紙放到扶手上,“現在可不比原來了,流程抓得緊,我們前兩天剛做了資料安全的培訓,要求嚴著呢。”
“嚴不嚴還能難得住你這大處長?”展鵬臉上堆著笑,“你看這大熱天兒的,難不成還讓我白來一趟?”
“你怎麼那麼無賴啊?”劉大崇被展鵬的神情逗笑了。
“再說,咱哥倆不也是有日子沒見了嘛,我也沒想到有那麼多麻煩啊。”
“哎,”劉大崇苦笑搖頭,“下不為例啊。”
“一定,一定。”展鵬忙點頭。
“你說你填個手續又不費勁。”劉大崇埋怨著,伸手從辦公桌上取過便箋和筆,推給展鵬,“你隨便寫幾句,我對付一下。”
“手寫就行?”
“行。”劉大崇點點頭,“現在是真的比以前嚴了,不然我也不讓你費這勁了。”
“理解,理解,多謝支援啊。”展鵬邊笑邊寫。
“查多長時間的?”劉大崇問。
展鵬停住筆,想了想,說道,“最近半年吧。”說完匆匆又寫了幾個字,然後遞給劉大崇,說道,“你看看行不行。”
劉大崇一目三行瀏覽一遍,“先這麼著吧,沒想到你的字還不錯啊。”
“什麼不錯啊,現在都不會寫字了。”展鵬自嘲地笑笑。
“那行,這個我得下去打,你在這等我吧。”
又抽了兩根菸,劉大崇回來了,交給展鵬一疊列印紙。展鵬翻了翻,把列印紙放進公文包,口中說道,“哥們,謝了啊。”
“義務,不用謝。”劉大崇眨眨眼。
“對了,正好我過來了,再和你諮詢點兒技術問題唄。”
“又想著破案?”
“嗯。”
“你是想聽個大概,還是要了解些專業內容啊?”
“到你這兒了,當然越專業越好啊。”
“那我給你找個人吧,我就不班門弄斧了。”劉大崇笑了笑,摸起手機,撥通了一個電話。幾分鐘後,一個年輕人推門而入,劉大崇為他和展鵬簡單做了介紹,然後問展鵬,“你想了解什麼?”
展鵬看看劉大崇,又看看年輕人,說道,“能給我講講手機是怎麼定位的嗎?”
年輕人的確很專業,一口氣講了十五分鐘,什麼PCMD,TOA,TDOA,A-GNSS,展鵬倒也聽明白了個八九不離十。
“謝謝你啊,陳工。”展鵬沖年輕人笑了笑,又轉向劉大崇,誇獎道,“的確專業,難得的是還深入淺出。”
“嗯,小陳不錯,北航畢業的。”
“小陳,那透過基站,能不能跟蹤手機的軌跡啊?”展鵬又問。
“當然能跟蹤了,你們公安不是和我們都聯著網嘛,你們自己就能跟蹤啊。”小陳答道。
“我知道那個,那不是實時跟蹤嘛,我是想問,能查詢歷史的軌跡嗎,比如說幾個月前的?還有,假如我們知道一個手機在某個基站範圍內,能不能篩查特定的其它手機?”
“也是歷史的嗎?”
“是。”展鵬急切地望著小陳。
“理論上都可以實現,但這裡邊有兩個問題。”小陳思忖著,繼續說道,“一個是資料庫的容量,運營商資料庫容量再大,也是有極限的,所以並不是每個資料都會永久儲存,系統會有設定。”
“那具體會儲存多長時間呢?”
“這個不一樣,不同的資料型別,有不同的要求。短的有60天的,還有一年的,多的還有五年的。”
“那像這種基於基站的位置資訊呢?”
“我們公司是要求兩年,其它公司也差不多吧,都是一年半到兩年。”
“也就是說,兩年以內的歷史資訊都可以查詢得到,是嗎?”
“系統是這麼設定的,但這就牽扯到第二個問題了。”小陳笑了。
“指什麼?”
“這些都是基礎資訊,很敏感,不向公安開放。”小陳聳聳肩。
“真的假的?”展鵬一點兒也沒料到,詫異地問。
“嗨,現在手機都是實名制,說白了,人們在我們這兒都是透明的,”劉大崇接過話來,“我們要是沒點兒底線,誰還敢入網啊,那不都亂了套了?”
“你是說,我們就沒辦法查詢歷史資訊嗎,我們要求協助也不行?”展鵬不甘心地問。
“是,”小陳肯定地點點頭,“目前只是對國安有限開放,還需要特別許可權。”
“哎,空歡喜一場。”展鵬搖搖頭,看起來很沮喪。
“你們就弄點兒真本事唄,別老惦記著我們這點兒事兒。”劉大崇好笑地看著展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