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迷迷糊糊醒來時,腦海裡還回旋著那幾首旋律。那些歌兒有年頭不曾唱過了,塵封在記憶的最深處,但是在那個瞬間,它們卻如泉湧般噴薄而出。楊毅自已也沒料到,那部電影,或者說阿B的旅行者樂隊,竟然給他留下了如此深刻的印象,那些旋律和歌詞就像鐫刻在他的心上一樣,永遠無法磨滅。

“倒是挺應景。”他自嘲地咧了咧嘴,眼前又出現了王可安詳的面容,心中不免淡淡地惆悵。他揉揉眼睛,繼而把眼睛睜開,車窗外的景色一閃而過。他怔了怔,意識到正在去王可家的路上,於是輕輕嘆了口氣,從煙盒裡摸出一根菸,點燃。

“醒了?”耳邊傳來王偉的聲音。

“嗯。”楊毅應了一聲,吐出一口煙霧,轉過頭去,王偉目不斜視,正在聚精會神地開車。他又看向後排座,宋曉輝仰靠在座位上,眼睛半睜半閉。“你睡會兒沒有?”楊毅問。

“睡不著。”宋曉輝動動肩膀,索性坐直了身子。

“你也來一根?”楊毅舉起煙盒。

“我——”宋曉輝遲疑著搖搖頭,“不了,不然又得揀起來了,這兩天都沒少抽。”

“揀起來就揀起來唄,男人給自已那麼多框框幹嘛?”王偉笑著揶揄,又扭頭對楊毅道,“楊哥,給我點一根。”

楊毅點了根菸,塞到王偉嘴裡,然後透過風擋玻璃向前張望,問道,“他們呢?”

“前邊呢,隔了兩輛車,跟不丟。”王偉騰出一隻手,歘空抽了口煙,“再說,跟丟了也不怕,咱又不是不認得路。”

“你認得路?”宋曉輝有些詫異。

“可不,”王偉咧了咧嘴,“大過年的,我陪著某人發神經,去過王可家裡。”

“你們去過王可家裡?”宋曉輝更覺意外。

“就看看他們家,沒進門。”楊毅忙解釋。

宋曉輝楞了一下,啞然失笑,“那的確夠神經的。”

楊毅也搖頭苦笑,問王偉,“咱們到哪兒了?”

“進遼寧了,你看這路上大車多的。”

“那就快了,”楊毅抬腕看看手錶,回身對宋曉輝說,“你給他姐夫打個電話吧,遇到服務區停一下,得放放水。”

“怎麼,可樂喝多了?”王偉瞥瞥楊毅,調侃道。

“那是。”楊毅輕輕吁了口氣。

“你沒留他姐夫電話嗎?你們倆可是連襟啊。”王偉繼續開玩笑。

“滾你大爺的,找罵。”楊毅沒好氣地罵了一聲,心中暗忖,連襟?差點成了情敵,不由也覺好笑。

宋曉輝給陳飛打了電話,沒過多大功夫,兩輛車一前一後進了綏中服務區。下了車,幾個人不約而同地直奔洗手間,放水回來又站在車旁抽菸。宋曉輝見陳飛揉著眼睛直打哈欠,關切地問道,“還撐得住嗎?”

“沒事兒,習慣了,我們拉練可比這苦多了。”陳飛笑了笑。

“嗯,軍人,厲害。”宋曉輝豎起大拇指。

王可的姐姐從便利店走出來,手裡拎著兩個塑膠袋,走到近旁,遞給宋曉輝一個。

“路上條件不好,先墊吧點兒吧。”陳飛面帶愧色,“家裡已經備飯了,等到了家,我陪哥幾個好好喝一頓。”

到了王可家,太陽已偏西,楊毅下了車,望著黑洞洞的鐵門,一時心潮起伏。

許是聽到了外面的響動,鐵門咣噹一聲開啟了,兩位老人匆匆走到門口,向著眾人張望,卻再也邁不開腳步。

王可的姐姐抱著骨灰盒,走在最前面。王母一見被紅布蒙上的骨灰盒,迅速捂上了嘴,無聲地抽泣,王父也是一臉悲慼。

陳飛雙手捧著王可的遺像,跟在妻子的身後,一邊走一邊回頭招呼宋曉輝幾個人。三個人緊隨其後,向兩位老人點頭致意,魚貫而入。

這個整潔的農家小院,再次勾起楊毅的愁思。無數個王可成長的片段,在楊毅的腦海中飛速旋轉,廁所、菜地、那棵櫻桃樹,還有不高的房簷兒,處處都喚醒楊毅的記憶,睹物思情,楊毅心中徒增傷悲。

家裡早就安排了置放骨灰盒和遺像的地方,陳飛和妻子恭恭敬敬地放好,然後又點燃三支香插入香爐。望著嫋嫋升起的香菸,眾人都似完成了一個儀式,暗暗鬆了口氣。

王父這才忙著給三個人敬菸,嘴裡喃喃道,“大老遠還費心讓你們跑一趟,我真是——”

“應該的,”宋曉輝忙打斷王父,“王可就是我們的兄弟,也不是外人。”

“爸,這位就是他宋哥,北京的事兒都是他們張羅的。”陳飛指著宋曉輝介紹道。

“你就是他宋哥啊,王可回家沒少唸叨你,”王父握住宋曉輝的手,眼圈泛紅,“我們都知道,在北京你沒少照顧他。”

“伯父,你再這麼說就真見外了,我們真是把王可當老弟看,兄弟之間,還談什麼照顧不照顧的,那不都是應該的嘛。”宋曉輝皺皺眉,“再說,我們也沒照顧好,王可他——”

“不提這個,都在心裡呢,”王父拍了拍宋曉輝的手,轉頭打量著楊毅和王偉,問道,“這兩位是——”

“哦,這位是楊毅,這位是王偉,也都是王可的朋友。”

“啊,也都是王可的朋友啊,謝謝你們了。”王父和兩人客氣著。

王母一直站在王父的身後,聽到楊毅的名字,悄然抬起頭,偷偷瞄了兩眼。

“爸,咱們就別在這兒站著了,”陳飛咧咧嘴,“飯菜不都做好了嘛,我們可是跑了一天路,水米沒打牙,咱們邊吃邊聊吧。”

“你看我,都糊塗了。”王父訕訕地笑了笑,“趕緊支桌兒吧。”

陳飛忙著支圓桌,王母和女兒到廚房去端菜,宋曉輝幾個人也跟著擺凳子,很快,圓桌上就擺滿了酒菜,眾人紛紛落座。

“按說,你們大老遠過來,我應該多請幾個人過來陪你們,可——”王父的臉上現出一絲歉意。

“伯父,這樣就挺好,”宋曉輝望著王父,真誠地說,“吃喝什麼的,不重要,能把王可安安全全地送到家,我們就了了心願了。”

王父嘆了口氣,默默點頭,對陳飛說,“你今天就好好陪這幾個兄弟吧。”

陳飛起身給大家滿了一圈酒,面帶苦笑,“哥幾個,實在對不住,臨下高速我接到電話了,有戰備任務,晚上我必須歸隊,我吃一口就得走,這酒沒法陪你們了。”

“你要回瀋陽?”王父詫異地問。

“是。”陳飛無奈點頭。

“工作要緊,你就別管我們了。”宋曉輝說。

“我真挺遺憾的,”陳飛搖搖頭,“我是真想和你們好好喝一頓。這幾天,你們太辛苦了,對王可的情誼,也讓我感動。這樣吧,等忙完這一段,我請假專程到北京請你們。”

“看你這話說的,有機會到北京,帶張嘴就行,有王可這層關係,咱們就當親戚處。”宋曉輝回應道。

“行,咱們就當親戚處。已經給你們在鎮裡訂了賓館了,你們一定要吃好喝好。”說完,陳飛看向王父,徵詢道,“我起酒?”

王父點點頭。

陳飛向地上灑了三杯酒,說道,“這是為王可。”

大家都有些悲慼。

陳飛又倒了三杯酒,放在妻子面前,望著三個人說道,“這酒是我替王可敬你們,我不能喝,就讓我媳婦喝了。”

王可的姐姐二話不說,連幹三杯酒。宋曉輝等人也忙端起酒杯,仰頭幹了,楊毅心中一陣苦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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