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開啟房門,目光呆滯,把宋曉輝讓進屋。

宋曉輝望著楊毅,一臉驚詫。“你這是幾天沒睡了,眼睛怎麼這麼紅?”

“兩天?三天?我也不記得了。”楊毅搖搖頭,隨手向屋裡一指,“你自己找地方坐吧。”說完,徑自蜷縮到沙發上。

宋曉輝一邊換鞋,一邊打量著房間,不禁暗自嘆息。沙發旁邊,還堆著幾箱沒有拆封的啤酒,地板上,喝過的啤酒罐橫七豎八,茶几上,幾盒外賣敞著口,一片狼藉。

“我操,你屋裡都什麼味兒了。”宋曉輝皺皺眉,走到窗邊,把窗戶開啟一條縫兒。夜風順著縫隙湧入,正吹在宋曉輝的臉上,他不由得打了個寒顫。他回頭看了看只穿著T恤和內褲的楊毅,問道,“你冷不冷啊?”

“沒事兒。”楊毅擠出一絲笑意,順手在茶几上摸出一根菸,點燃。

“你小子。”宋曉輝瞥了楊毅一眼,到衛生間取了浴巾,甩給楊毅,說道,“蓋上點兒,別涼著。”

“哦。”楊毅扒拉著浴巾,隨意搭在身上,“你坐啊。”

“坐,坐,往哪兒坐啊?”宋曉輝皺皺眉,用腳把腳下的啤酒罐扒拉開,收拾出一片空地,又把懶人椅搬過來,正對著楊毅坐下。“你說你不去鍛鍊也就罷了,幹嘛這麼糟蹋自己?要不是我給你打電話,你就一直這德性?”

“哪兒糟蹋了?”楊毅吐出一口煙。

“這還不叫糟蹋?我認識你這麼久,你什麼時候這麼邋遢過?”

“哎,不就是喝點兒酒嘛。”楊毅揚了揚眉,“對了,你自己拿酒。”

“還喝啊?”宋曉輝斜睨著楊毅,“在電話裡我就聽著你聲音不對。”

“有什麼不對的啊?你還非得巴巴跑過來。”楊毅笑了,問道,“晚上沒課了嗎?”

“就一節課了,我調了。”宋曉輝嘆了口氣,“你這是怎麼了?”

“沒怎麼啊,就是想喝酒。”楊毅向上躥了躥,把頭枕在沙發扶手上,自嘲地笑了笑,“本來想喝多了就能睡著,沒承想越喝越精神,你看,我都讓他們送了兩次酒,現在有外賣,真是方便。”

“方便個屁。”宋曉輝也點了根菸,見菸灰缸裡堆滿菸頭,忙把裡邊的東西倒進外賣袋裡。“你到底怎麼了?”

“宋哥,你自己拿酒,”楊毅的視線移向茶几,“就是不知道那些菜啊、燒烤啊,還能不能吃,好在是啤酒,沒有下酒菜也能喝。”

“楊毅!”宋曉輝低吼,“到底發生什麼了,你說不說?不說我就走了。”

“真的沒什麼,我就是想喝酒,”楊毅望著宋曉輝,喃喃道,“我看見害死王可的兇手了。”

“你看見?”宋曉輝差點兒跳起來,“他被抓到了?他是誰?”

“還沒抓到,我就是在監控影片裡看見他了。”

“監控,怎麼回事?他是誰?”宋曉輝急切地問。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不過,既然他現了形,就跑不掉。”

“既然這樣,你還在這兒裝什麼死啊,還不趕緊想辦法抓他。”

“警察在找他,不用我。”

“哦,”宋曉輝恍然,“就是那個你認識的警察,姓展的?”

“不是他了。”楊毅伸展雙臂,抻了個懶腰。

“甭管誰都行啊,這回總算見亮了。”宋曉輝抑制不住興奮,瞄瞄楊毅,說道,“這是好事兒啊,你丫怎麼這操性?”

“算是好事兒吧。”楊毅咧嘴苦笑,掙扎著坐起來。

“你丫沒發燒吧,不是燒糊塗了吧?”宋曉輝欠身摸向楊毅的額頭,“冰涼的,這也沒燒啊。”

“我沒燒。”楊毅挪開宋曉輝的手。

“沒燒還這德性。”宋曉輝搖搖頭。

“我就是——”楊毅停頓一下,“可能這一段弦兒繃得太緊了,這一有結果,我整個人都懈了。”

“這人不還沒抓到嘛。”宋曉輝瞥了瞥楊毅。

“早晚的事兒。”楊毅吸了吸鼻子,抓起一罐啤酒,開啟拉環,“來,宋哥,咱們喝酒。”

“你還喝?”

“我真想喝。”楊毅的眼睛裡充滿著渴求。

“那這樣,你先去洗個澡,我給你做點兒吃的,”宋曉輝眨眨眼,“如果你吃完了還想喝,我陪你。”

楊毅噘起了嘴。

“聽話——”

“哦。”楊毅不情願地從沙發上起來,拽著浴巾,走向衛生間。

宋曉輝到廚房找了找,看到一大包泡麵,冰箱裡還有黃瓜和西紅柿,他放棄了煮粥的念頭,決定給楊毅煮碗麵。廚房的整潔與客廳的凌亂大相徑庭,他邊忙碌邊琢磨,楊毅著實是傷得不輕。

面很快就煮好了,宋曉輝把面裝進一個大碗,端到餐桌上。衛生間仍舊傳來水流的聲音,宋曉輝盯著門上的磨砂玻璃,輕輕嘆了口氣,一轉頭,他看見沙發旁那些垃圾,就走過去收拾起來。

一箱、兩箱,宋曉輝數了數,沙發旁共有四個空箱子,還有兩箱啤酒沒拆包裝。宋曉輝慶幸自己電話打的是時候,如果自己不過來,看情形,剩下的兩箱也會被楊毅消滅光。心疼之餘,他的心頭泛起一絲疑惑,覺得自己越來越不懂楊毅了。

他把那些打包盒蓋好,放進了一個紙箱,地板上那些橫七豎八的空酒罐,被他捏扁,一股腦塞進剩下的空紙箱中。他剛把幾個紙箱拖到門口,身後的門響了,宋曉輝轉身一看,楊毅裹著浴巾從衛生間走了出來,頭上還溼漉漉的,幾注水流順著他的胸前向下流淌。

“也不擦乾淨,不怕涼著啊。”宋曉輝埋怨道。

“沒事兒。”楊毅大咧咧地用手甩著頭髮,衝著宋曉輝眯眯眼,“你過來還讓你幹活,這多不好意思。”

“洗完澡還有個人模樣了。”宋曉輝打量著楊毅,“你還知道不好意思啊?你怎麼就好意思糟蹋自己呢?”

楊毅吐了吐舌頭。

“趕緊吃吧,應該不熱了。”宋曉輝走向窗邊去關窗戶。

“怎麼就一碗,你的呢?”楊毅站著沒動地方。

“我吃完飯才給你打的電話。”宋曉輝關好窗戶走回來,雙眉微蹙,“你趕緊坐那兒吃吧。”

“哦,那我就吃了。”楊毅咧咧嘴,在餐椅上坐下,“別說,還真有點兒餓了。”說完,他把碗端到面前,吃下一大口面。

“餓死你算了,”宋曉輝在他對面坐下,問道,“這幾天光喝啤酒了,什麼也沒吃?”

“嗯,”楊毅嘴裡含著面,含混著點點頭,“液體面包嘛。”

“哎,你小子總有理。”宋曉輝嘆了口氣。

楊毅把嘴裡的面嚥下,說道,“作為一種理想,我打算過卑鄙、下流的生活。”他衝著宋曉輝眯眯眼,“這是我中學時的座右銘。”

“還座左銘呢,”宋曉輝撇撇嘴,立起眼睛,“你這叫卑鄙下流?哥們兒,你這是自殘好不好。”

“你就叫我喪一回嘛。”楊毅又挑起一綹面。

“他媽的,我還想喪呢。”宋曉輝被楊毅的模樣逗笑了。

“那正好啊,咱哥倆一塊兒喪啊。”

“你趕緊吃吧,吃東西還塞不住你的嘴啊。”

楊毅笑笑,端起碗大口吃面,吃著吃著,他的眼圈紅了,他把碗放下,從紙抽裡取出餐紙,擦了擦眼角。

“哥們兒,你這又是怎麼了?”

“剛才和你鬥嘴,我又想起王可了。”楊毅勉強笑了笑,然後嘆了口氣,說道,“他死的可真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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