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毅搬出一罐德國啤酒，放到餐桌上，一邊開酒，一邊對宋曉輝說，“這是哥們送我的，也沒顧得上冰鎮，不過冰箱裡應該有冰塊，咱們湊活喝吧。”說完，取過兩隻杯子，又從冰箱裡翻出冰桶。
宋曉輝坐在餐椅上，打量著他，沒說話。
“我一般在樓上住，所以這裡東西不全。”
宋曉輝點點頭。
楊毅在宋曉輝對面坐下，接了一杯酒遞給宋曉輝，又給自己接酒。“這房子是我自己買的，樓上那個是給我們倆租的，”他笑了笑，解釋道，“我有兩個同學和我一起買的房，也住這個單元，我不想讓他們知道我和王可的事兒，就另租了樓上那個房子。”
“就衝你這個謹慎勁兒，我估計你同學也發現不了，我說的沒錯吧？”宋曉輝問。
“還好吧，”楊毅遲疑著，“沒人和我提過這事兒。”
“那——王可知道嗎？”
“他當然知道了，當初還為這事兒和我鬧彆扭呢。”
“為了不在這兒住吧？”宋曉輝面露笑意。
“可不是。”
“你別看那小子長得人高馬大的，其實挺敏感的，好多事兒都自己憋著，還要強。”
自從楊毅挑破那層紙，王可就成了兩人間繞不開的話題，楊毅暗自神傷。他取過菸灰缸和煙，強打精神說道，“不過樓下的好處是可以隨便抽菸，在上邊，我得在廚房抽，還得開窗開吸油煙機。”
“我在家如果想抽菸，也得到陽臺上去。”
“也受管啊？”楊毅笑笑，“也有孩子了吧，多大了？”
“再開學就四年級了。”宋曉輝答道。
“我還真沒想到你孩子都這麼大了。”
“你沒看我都奔四了嗎？”宋曉輝笑笑。
“男孩兒女孩兒啊？”
“男孩兒，調皮著呢。”
“男孩兒可不就得調皮點兒，”楊毅取出煙遞給宋曉輝，又為兩個人點著了。“你看這回你也知道我家了，還認為我在給你挖坑嗎？”
“哈，我這個人直，想啥就說啥，你也別怪我，”宋曉輝吐出一口煙，看向楊毅，“不過剛才那會兒，我真是那麼想的。”
“嗨，我不就是想把事兒編圓了嘛。搞我這行，和警察打交道多，知道他們那些方法和手段，就儘量謹慎點兒唄。我要是真要給你挖坑，還能當著你的面收拾我自己的東西嗎？”
楊毅把自己的東西都整理帶到樓下了，還把十八樓的房間擦了一遍，看得宋曉輝目瞪口呆。當時宋曉輝問他是在做什麼，他說要消除自己的痕跡。
“其實咋說呢，”宋曉輝淡淡一笑，“我也理解你為什麼那麼做，那道理我明白，但是我就是看著覺得瘮得慌。”
楊毅看著宋曉輝。
“就像你這個人吧，平時看著挺隨和的，你看就像你來館裡練習啊，咱倆喝酒啊，我挺喜歡你那個性格的，也願意和你在一塊兒。”宋曉輝繼續說道，“但是剛才一看到你做事兒吧，覺得你就像變了一個人。你太冷靜了，太有條理了，好像什麼事兒都計劃好了之後才去做，這架不住就得讓別人尋思，會不會被算計啊。”
“不會吧？”楊毅苦笑。
“真的，你就那樣。”宋曉輝搖頭笑笑，“我真不知道哪個是真正的你，也不知道你什麼時候真實，什麼時候是偽裝的。”
“不至於吧？”
宋曉輝搖頭不語。
“也可能是職業習慣吧。”楊毅喝了口酒，“但我覺得我就是我自己啊，挺單純一人啊。”
“你還單純？”宋曉輝笑了。
“當然了。”楊毅迎著宋曉輝的目光。
“但願吧，”宋曉輝也喝了口酒，“也許你自己沒那麼多心思，不會去壞別人，但是楊毅你記住我這句話，一旦你要壞起來，一定比誰都壞。”
“看你說的，這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
“你自己品吧。”宋曉輝依舊看著楊毅，“說實話，你剛才一說什麼第一、第二、第三，我腦袋立馬就懵了。倒不是聽不懂你說什麼，就是覺得事兒不該是那麼做的，也不知道我想的對不對。”
“可能是我太著急了。”楊毅下意識地搖搖頭。
“你剛才說，你不久前才從看守所出來，到底為了什麼進去的？”宋曉輝問道。
“工作上的事兒。”楊毅不願多談，他眼睛眯縫起來，望著宋曉輝，問道，“你不會覺得王可這事兒和我有關吧？”
“剛開始我倒沒那麼想，不過一看你做那些事兒，我心裡就畫魂了。天知道你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又是想好了蒙人的呢。”宋曉輝似笑非笑。
楊毅翻了翻眼睛。
“再說了，電影、電視裡不都那樣嘛，一個人要是有啥事，肯定和最親近的人有關啊，你還能怪我那麼想？”
“我看你真是影視劇看多了。”楊毅樂了。
“嗨，我不是說過嘛，我這人就是個大老粗，沒那麼多心眼。”
或許是兩人都想起了酒桌上那個梗，不由得都笑了。
“但是楊毅你想沒想過，就算我相信你，別人會不會相信你？將來那些警察會不會懷疑你？”宋曉輝忽然問。
楊毅一愣，雙眉微蹙，過了一會兒才說道，“我倒沒想到這茬兒，倒是真有這可能。對那些警察來說，查清王可的社會關係，可不是什麼難事兒。”
“那你今天這一通，不是白忙活嗎？”
“能瞞多久瞞多久吧，”楊毅嘆口氣，“我倒不是怕警察，我是怕王可他們家裡。”
“那警察真地懷疑你，你怎麼辦？”
“那個沒事，我7月21號才被放出來，就是下大雨那天，他們一查就能知道。如果王可真的出事兒了，也是16號就出了。”
“你是說，你那個算不在場證明？”
“是啊，那個證明可太充分了。”
宋曉輝望著楊毅，想說什麼，但忍了回去。
“對了，說到這兒，我還想起件事兒來，我明天早晨得到房東那去一趟。”
宋曉輝用目光詢問著。
“樓上那房子是我租的，我可得和房東說說，如果警察過去了解，就說是王可租的。”
“房東肯嗎？”
“碰碰運氣吧。”楊毅說道，“這事兒沒法在電話裡說，我明天一大早就過去，然後十點左右我去健身館接你，咱們一起去派出所。”
“行。”
“你們健身館應該有王可的身份證影印件，明天你影印一份，再找一張王可的照片。”
“行，我明天早晨就辦。”宋曉輝答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