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臥病在床的荊答應,辛田田咬咬牙,麻利的跳下石板,往皇上這邊,噠噠噠的跑了過來。

在離皇上一米遠的地方,她停下了腳步。

“父皇!我是小田田!”她揚起小腦袋,笑容甜美,奶聲奶聲的喊道。

那樣子,萌噠噠的,非常的乖巧,非常的可愛。

皇上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可愛的孩子。

別的小娃娃,他見過的多了去了,他自己的孩子,以及孫子孫女,外孫外孫女,以及朝廷重臣家的孩子。

可多了,沒有一百,也總有五六十。

然而,那些還在,無一例外,但凡兩歲以上的,見了他都會害怕的發抖。連句利索活,都說不清楚,要不就是又哭又鬧的。

哦,也有一個例外,就是他還是一個光頭皇子的時候,他一個寵妾生的女兒,驕橫霸道,非常任性。但凡有點不如意,就又哭又鬧,甚至滾地哭。

那一次,他被糾纏的頭疼欲裂,就頭疼的很,從此對六歲以下的孩子避如蛇蠍。

登基為帝之後,他有一個特別寵愛的妃子,這女兒恃寵生嬌,教養出的兒女被慣的不成樣,也是讓他非常惱火頭疼。

從此往後,對年長的兒女,他也是板著臉,不帶一點笑意。儘量的,維持一個嚴父的樣子,

孩子們都很怕他,見了他就跟老鼠見了貓一樣。

要不然,就是被心思不純的妃嬪,把孩子教成了一個讓人一看就心生不喜的、功利心過重的小孩。

也唯有眼前這個三歲左右的小不點,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仰慕,洋溢著歡喜,還有眉宇之間那掩飾不住的焦急不安。

這個小不點,給他的感覺,就是一個心思純淨的人,小小年紀的她,滿腹的憂愁焦慮,卻又在見到他的那一刻,那種歡喜跟仰慕,無處不在,洋洋灑灑。

總之,這一刻,他的心裡暖暖,只覺得有一股暖流,在心裡緩緩的流淌。

很舒服,也很愉悅的感覺。

還莫名的,很想蹲下去,把這個小不點給抱起來,狠狠的親一口。

這種奇妙的感覺,如此的濃烈,他從來就沒有過這麼深的、血脈親情的感受。

他不由自主的,微微彎下腰,遷就小不點的視線身高,努力露出一點笑意:“小田田啊?你幾歲啦?你住哪裡啊?”

這個小公主,他的女兒,在他的印象之中,怎麼沒有啊?

“回父皇的話,小田田三歲半啦,住在翠竹小築!”

辛田田乖巧的回答,奶聲奶氣的,聲音裡似乎夾帶著蜜糖。

很甜,很軟糯,也很清澈。

落在皇上的耳中,只覺得好聽極了,心都一片酥麻。

朕的小公主,這麼的聰慧可愛!

老父親的一顆心,甜蜜蜜的。

“哦,三歲半的小田田啊,住在翠竹小築啊!”他努力的想了想,終於想起了,這個翠竹小築,是一個偏僻破舊的小殿閣。

怎麼這麼可憐啊?堂堂的小公主,竟然住那樣一個地方?!

這宮裡的人,看來膽子很大啊!

朕的小公主,竟然也敢這樣虧待!

他終於忍不住,蹲了下來,一把將辛田田抱在了懷裡,慈愛的問道:“聽說,小田田是自己走路過來的?”

“是的,小田田,走了很遠的路,好不容易,這才走到這裡的!”辛田田話鋒一轉,又搖搖頭:“不過,小田田是從御花園的門口,走路走到這裡的。從翠竹小築到御花園那麼長的一段路,是小田田用一個很值錢的手鐲,僱的轎子給抬過來的!對了,那手鐲,是小田田三歲生辰的時候,外祖母送給小田田的。”

她的小嘴巴,湊近皇上的耳朵,故作神秘的跟他耳語:“父皇,今天是小田田頭一回坐轎子,可美可美了!嘻嘻!”

“什麼?小田田坐轎子,還要給那麼貴重的東西?!”

皇上聽了,頓時大怒。

一個公主的三歲生辰的禮物,小田田的外祖母託人送進宮裡來,那肯定是值錢的東西,不可能是隨便買的小玩意!

“小田田,你是不是被人騙了?你是公主,想要坐轎子,是不用錢的!最多,給一點碎銀子,打賞一下。”

皇上努力壓制住心裡翻騰的怒火,儘量溫和的跟女兒道。

“唉,父皇,您不知道啊!”小田田眉頭緊鎖,長長的嘆了口氣,故作小大人的口氣道:“少於二十兩銀子,人家都不搭理小豆子,小田田的娘好窮啊,一共只有十五兩多一點的銀子。木有辦法,只好用手鐲去僱人了!”

皇上聽得額頭青筋直跳,對這個似乎未成謀面的女兒,多了許多愧疚跟心疼。

“你母親呢?她不會抱你來這裡?翠竹小築的丫環呢?丫環抱你來,也可以啊!”

皇上輕聲詢問自己的女兒,心裡忽然有一種不好的預感,總覺得不太對勁。

“哎呦,父皇呀!”小田田又故作老成的,長長的嘆了口氣:“翠竹小築一共就一個小太監,就是這個叫小豆子的,還有一個十一歲的小宮女,是沒法抱著小田田,走那麼遠的路的!從御花園的門口,到這邊,小豆子倒是背了我好幾次!”

“就,就一個小太監,一個小宮女,都是不頂事的?”皇上沒來由的,聽的很是心酸,又追問:“那你母親呢?”

小田田黯然神傷,眉宇之間都是焦慮難過:“我娘生病了!小田田來找父皇,就是因為我娘病了好幾天了,人都病糊塗了,兩天沒吃飯飯啦,都請不來太醫給她看病開藥。木有辦法,小田田只好舍了自己心愛的小手鐲,來找父皇求助來了!”

不等皇上說啥,她就著急的懇求:“父皇啊,可不可以,幫我娘請一個太醫去瞧病啊!再拖下去,我娘就再也醒不過來了,就要變成天上的星星了!小田田不能沒有娘,小田田想要一直跟娘在一起,小田田不要變成沒有孃的苦孩子!”

說著說著,就“嗚哇”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皇上抱緊了辛田田,心裡的怒火一個勁的往上竄。

好啊!很好!非常好!

竟然,竟然膽大妄為到這種地步!

宮裡的主子病了,竟然請不到太醫!

“別哭,有父皇在,沒人敢再欺負你跟你娘!”

皇上安撫了女兒一句,就問小豆子:“你們去請太醫,太醫不肯去翠竹小築?”

小豆子心裡歡喜的很,皇上看來是肯為主子撐腰了!

他連忙跪下,伏地恭敬的回答:“啟稟聖上,其實倒不是所有太醫都不肯去給小主瞧病,大多數的人是被人阻攔給威脅了。不過,也有那麼幾個太醫,確實明目張膽的輕賤小主,說小主身份低賤,不配讓太醫去給小主診治!”

皇上願意給小主撐腰,他可不會當爛好人,為那幾個小人遮掩。

天知道,這幾天以來,他跟翡翠,都不知道跑太醫院多少次了。就說昨天吧,光他自己,就往太醫院跑了七次。

可是,一個太醫都請不來,他都徹底絕望了。

“很好!膽子比天好大啊!”皇上氣得夠嗆,當即吩咐暗衛,去查清楚到底誰在宮裡攪風攪雨。

暗衛領命而去,他又吩咐顧東方:“你親自去一趟太醫院,叫院判親自去一趟翠竹小築,務必把小田田的娘給診治好!若有怠慢,小心他的腦袋不保!”

他倒不是什麼暴君,動不動就遷怒別人,而是太醫院的太醫敢這樣對待荊答應,簡直就是草菅人命!

而且,荊答應可是他的女人,還給他生了一個女兒。欺辱荊答應,漠視荊答應,何曾不是在挑釁、輕賤他這個皇帝?!

作為院判,說一點都不知道,肯定是不可能的!

退一步來說,作為院判,如果真的不知情,也難逃瀆職的罪過!

院判,有著不可推卸的責任!

他所料不假,果然太醫院的院判見到顧東方,聽了顧東方的話之後,腦子裡一陣轟鳴,心跳如鼓。

荊答應的事情,他還真的不是完全不知情。

只不過,那女人沒有寵愛,又是個窮鬼,孃家也一點分量都沒有。

所以,沒有人跟他說,他懶得去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在皇宮裡,一個人要活得長久,可不就得睜一個眼閉一個眼,可不就得忘了初心,不多管閒事麼?

只是,沒有想到的是,這一次竟然驚動了皇上!

“我知道了,一定會盡心盡力的,救治荊答應!”

他對顧東方恭敬的應下,又強行塞給顧東方一張一百兩的銀票:“辛苦您跑這一趟,一點小心意,拿去喝茶。”

顧東方也不推辭,很坦然的收下,轉身就把銀票給了皇上。

“你收下吧,只要你對朕忠心就好!”皇上不在意的擺擺手,他也不缺這一點錢,就借花獻佛,收買一下手下。

又意有所指的補了幾句:“往後,人家給的賄賂,你們可以看情況收下。不過,絕對不能隱瞞朕,必須跟朕彙報!還有,有些賄賂,無論多少,哪怕只有一兩銀子,也絕對不能沾手!”

顧東方恭敬應下:“是,微臣遵命!”

辛田田不禁瞪大了眼睛,嘀咕了一句:“奉旨受賄?”

聲音不大,但是皇上跟顧東方都是習武之人,耳聰目明。

她說的話,二人自然都聽清楚了。

“你這小調皮!”皇上忍不住笑了,低頭親了親她粉嫩的小臉蛋,抱著她進了乾清宮。

辛田田急了:“父皇,我要回去看我娘,翠竹小築就一個十一歲的小宮女,田田不放心!”

“別擔心,父皇這就去換一身衣服,等會就陪你去翠竹小築!”皇上有點無奈,又很是欣慰。

小田田是個孝順的女兒,這非常好!

做父母的,哪一個不希望,自己的兒女是個有孝心的?作為皇上,他自然也沒法免俗。

皇上把她放在茶几旁的圈椅上,叮囑她:“你就坐這裡喝杯茶,吃點東西,父皇很快就會回來!”

“嗯嗯,父皇快去快回啊!”辛田田很乖巧的應和,跟他擺擺手,等他走遠了,又連忙對小豆子招招手:“小豆子,趕緊過來喝杯茶,吃點東西,好好的歇一歇,不然等會可沒有力氣走回去!”

小豆子,是肯定沒有轎子可以坐的,得靠雙腿一步一步的丈量回去。

“謝謝公主,小豆子知道了。”十歲的小太監,被小公主的體貼關心,給感動得一塌糊塗。

想到要回去的路,是那麼的漫長,也就不跟自家小主子客氣,接過乾清宮的小宮女遞過來的茶杯,一口氣喝了半杯。又接過糕點盤,吃了兩塊點心,喝完剩下的半杯茶水。

在小公主的示意下,在一旁的墩子上坐下,舒服的伸展了一下痠痛的雙腿,又伸手使勁的捶打了幾下。

滿身的疲憊,頓時感覺消散了不少。

今天,小公主的言行舉止,讓他覺得十分的溫暖。

只覺得跟著這樣的肯為下人著主子,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就算這輩子,只能跟答應主子呆在翠竹小築,他也無怨無悔,也會覺得值了!

一刻鐘之後,梳洗過後的皇上,換了一身常服走了過來。

“父皇好英俊啊!”辛田田化身為小馬屁精,噠噠噠的,跑向皇上,奶聲奶氣的吹捧。

“哦,父皇之前不英俊?”皇上不禁樂了,笑呵呵的問道。

“之前,父皇穿了那衣服,看上去很是威武!把英俊的父皇,給遮掩了一些些!”辛田田萌噠噠的笑著道。

“走吧,父皇陪你去翠竹小築看你娘!”皇上的心裡很是受用,彎腰把她抱了起來,大步往外走去。

就在剛才,他已經下了一道御令,讓人徹查整個皇宮。特別的,重點關注,到底是誰在對付荊答應跟小田田。

荊答應,這個他都記不得她長什麼樣的女人,他可以不在乎。但是,小田田他不能不在乎,也不敢不在乎!

自己的女兒,他對她的父愛,已經遲到了三年多了。往後,可不能不再疏忽漠視了,必須好好愛護,好好補償。

皇上的御攆出動,這個訊息,很快就傳遍了東西六宮。

“什麼?皇上親自抱著一個小女娃,一起坐在御攆上?!”

“什麼?那個小女娃,好像是翠竹小築的?!”

有人淡然,有人驚訝,有人嫉妒眼紅,有人在心裡有了不軌的心思,也有人非常的驚恐。

辛田田小朋友,憑一己之力,在偌大的皇宮裡,掀起了一股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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