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血跡

“姐姐?”

袁媛瞬間不動了,一張小臉兒煞白,聲音微微發顫。

“別怕。”馬冰另一隻手輕輕拍了拍她的脊背,環顧四周,見眾人紛紛變色,已經有些亂了,立刻高聲道:“慌什麼!又不是有鬼,我就是開封府的人,都穩住了!”

眾人一聽,也對啊,別人死了,又不是我死了,怕甚?

見他們略略鎮定下來,馬冰從袁家一干隨從中挑了個看上去比較機敏,且如今也還撐得住的丫頭, “你馬上去租船那處問問,這艘船是誰的,最近一次出租是什麼時候租給了誰,當時登船的又有哪幾人?船伕去哪裡了?”

錦澤水面上的畫舫遊船都要給官府交稅,下水前須得一一登入在冊,船身上亦有編號,為的就是出了事好找。

袁媛立刻道:“你們都聽姐姐吩咐。”

那丫頭愣了下,有一瞬間的慌亂,但很快冷靜下來,略一沉吟,竟主動問道:“那若是對方不答,奴婢能說實話麼?”

無緣無故貿然去問,人家未必會說呢。

那丫頭應了,又對袁媛告辭,立刻拿著腰牌跑了。

他知道馬冰是開封府的人,但就是個大夫啊,如今人都死了,她難不成還能留下起死回生?

你遲疑了,你遲疑了!

她就是這個意思!

她甚至連撒謊都懶得撒,完全不理我了!

袁媛軟聲道:“姐姐,咱們一起走吧。”

他的目瞪口呆簡直不加掩飾,馬冰一怔,難得生出一點用過就丟的愧疚,“我的意思是,這裡玩也不能玩了,季公子不如先去別處休息。”

而季芳沒經歷過這種事,急匆匆衝回去報案未必能說得清,萬一接待的衙役態度不佳,性格急躁的季芳保不齊就要發火,到時即便鬧不起來,也會浪費時間,倒不如隨便讓個臉生的隨從去還便宜些。

馬冰的目光閃了閃,忽然扭頭對袁媛等人道:“扶你家小姐回馬車上歇息,記得吃一丸安神丹再家去。”

馬冰看了他一眼,點頭,“是要報官,季公子的隨從騎馬了麼?”

季芳:“??”

馬冰的腰牌其實只是開封府的普通出入腰牌,根本不能用來查案,但尋常人一看“開封府”三個字就會本能敬畏,又聽說出了命案,一定會配合的。

哎不是,什麼叫我的隨從騎馬了嗎?我這麼一個大活人在這兒呢,不好使嗎?

馬冰卻是想著他和謝鈺前不久還在球場上公然衝突,怕不是整座京城都知道了,眾衙役必然“恨屋及烏”,也因此對季芳有些敵視。

她想了下,摘了自己的腰牌遞過去,“照實說,讓他過來回話,可以的話,將船伕也一併帶來。”

季芳沒想到馬冰頃刻間想了這麼多,難免心中不是滋味,但轉念一想,打發隨從去報案,自己豈不是就能留下來了?或許還可表現一二,英雄救美什麼的……

這麼一想,季芳又迅速振作起來,立刻打發了最伶俐的小廝跑去報案。

結果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對方乾脆利落道:“多謝季公子,您可以走了。”

季芳:“!!”

馬冰讚賞地看了她一眼,難怪袁家讓她跟著女兒出來,果然有些膽色和見識。

安排完之後,他就想勸馬冰去休息,想著如何如何寬慰一二。

季芳也回過神來,見馬冰如此排程,不禁越加欽佩,也大著膽子上前,“馬姑娘,是不是去報官的好?”

季芳覺得她在敷衍自己,悶悶道:“你是不是覺得我沒用?”

死人了呢,怪嚇人的。

季芳:“??”

馬冰摸摸她的腦袋,“我可是開封府的人,衙役還不知什麼時候到,得留下看著。”

有些線索如果不快些找的話,就會消失的。

袁媛暗自掙扎一回,知道勸不住,也沒鬧,“那好,我回去,省得姐姐還要分神照看我。只是要留兩個人幫忙我才好放心。”

萬一那兇手沒走遠呢?

馬冰正愁沒人使喚,當即應了。

袁媛就派人去將看守車架和馬匹的青壯小廝叫了兩個來,又叮囑一番,這才依依不捨地去了。

馬冰請那他們把守四周,不許閒雜人等靠近,免得踩壞了腳印等,再順便看下是否有可疑人員出沒。

聽說許多兇手會二次返回現場,若是來了,正好抓住。

安排完了這一切之後,馬冰愕然發現沒人搭理的季芳竟然還沒走,正滿臉幽怨地杵在樹邊。

馬冰:“……”

“呃,”她捏捏眉心,無奈道,“如果季公子有空的話,勞煩也請一併幫忙把守。”

湖岸蜿蜒,又有許多灌木和大樹遮擋,能藏人的地方很多,就他們兩三個人還真守不過來。

而且……萬一他就是兇手呢?

季芳並不知道馬冰心裡的想法,只是肉眼可見的支稜起來,馬上昂首挺胸領著僅剩的一個隨從站崗去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馬冰心裡忍不住犯嘀咕:這位季家的公子怎麼瞧著傻不愣登的?

開封府的衙役不知什麼時候到,馬冰也不準備等到那時候,決定先看看現場。

錦澤是開封城外有名的遊玩勝地,各處道路修理得十分齊整,幾處供遊人登岸的小碼頭都鋪了條紋石板。

但這裡沒有,不知是當時乘坐畫舫的人故意停在這裡說話看風景,還是案發之後隨著水波漂過來的。

而因為不是登岸之處,岸上長滿了茂盛的青草,踩上去綿軟厚實,正常行走根本留不下腳印。

馬冰幾乎趴在地上看了一圈,愣是沒發現一點可疑的痕跡。

但這並不意味著一無所獲。

因為人在急匆匆跑動的時候腳下力度會不自覺加大,而這裡沒有痕跡,就說明要麼畫舫一開始並非停在此處,兇手不是從這裡離開,自然留不下痕跡;

要麼就是兇手沒有過分沉重,或者心態極佳,殺了人後走路也穩穩當當,所以踩過的草地很快就恢復原樣。

經過這麼一耽擱,畫舫被水波往湖中心推出去大約一丈左右,馬冰後退兩步一個助跑,輕巧地躍了上去。

畫舫內很乾淨,地上並沒有泥土和明顯的腳印,空氣中還殘留著淡淡的檀香味。

馬冰順著往裡走,用帕子墊著手開啟牆角的香爐看了一回,確實有點檀香殘渣。

這種小型畫舫的內部空間不大,前後通透,只需一名船伕即可催動,而死者就仰面躺在窗邊的大圈椅裡。

他約麼20出頭年紀,容貌清俊,衣著考究,腰間還纏著青玉帶。玉質雖不是一等一的好,但做工不錯,市面上少說也要賣到二三十兩。

兇手沒有帶走玉帶,他身上也沒有明顯翻動的痕跡,大約不是圖財。

馬冰走過去細看,發現他面色和唇色青白,明顯是失血過多的樣子,腳下積了一汪血,正順著船底木板的縫隙向外蔓延。

血跡未完全凝固,既有天熱的緣故,也說明死的時間並不長。

兇手……很可能還在這錦澤之內!

不過傷口在哪兒?

馬冰繞到後面看了眼,發現左胸處有巴掌大小的近圓形血跡,血跡不斷向下蔓延,像拖出一條長尾巴似的,一直順到屁股處,先在椅子上積了一大灘,將死者的下半身幾乎都泡透了,然後又順著椅子腿兒流到地上,積成一開始馬冰看到的那灘血。

短時間內流這麼多血,馬冰最初想的是刀劍傷,可看過之後才發現,衣服竟然十分完好?

沒破?

難不成是殺人之後又換的衣服?

這說不通啊!

她乾脆蹲下來,嘗試著將死者往外掰了掰,“啊!”

被圈椅靠背擋住的血跡內赫然有一個極小的圓洞,血正源源不斷地從裡面滲出來。

心臟的位置。

死者被人一擊刺破心臟,所以傷口雖然不起眼,但出血量極大極快。

馬冰又大致看了看死者身上,基本可以肯定沒有其他外傷。

她站起身來。

圓形的傷口……會是什麼呢?

正思索間,外面突然喧譁起來。

季芳正兢兢業業地把守,忽然聽見一彪人馬往這邊趕來,想著可能是開封府的衙役到了,下意識往前迎了兩步。

結果一抬頭:

謝鈺?!

他不是在開封城內巡邏嗎?

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謝鈺居高臨下,“你在這裡做什麼?”

太礙眼了。

季芳梗著脖子道:“馬姑娘讓我守著,閒雜人等一律不得靠近,哎哎哎你……”

謝鈺滾鞍落馬,隨手將韁繩拋給隨從,大步流星往裡走。

見季芳追上來,他頭也不回道:“把人拖走。”

季芳一怔,就有一個衙役抓著他的胳膊往外走。

他傻了,一邊掙扎一邊大喊:“你們不能這麼幹,我給……”

謝鈺皺眉,“把嘴堵了。”

季芳:“我唔唔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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