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二章

頂著後背猶如實質的目光, 兩人相擁進屋。

彷彿青澀戀情被父母長輩發現,顧長夏心底難得竟有些雀躍。

但是這種雀躍,很快被酒氣湧起的靈力眩暈蓋過, 她腳底發軟,往一旁更加用力靠過去。

“這是喝了多少?你這是醉了。”大師兄清澈的聲音,柔情四溢。

渾身千萬個毛孔舒張, 這讓她身體發軟,任由他扶住肩膀,整個身體重量傾注在他懷中。擁著他的雙手,更用力了。

此時說是醉了, 不如說她只是十分舒服慵懶地渾身發軟而已。

進入小廳後,她被安置在靠窗的軟塌歪著。澄明燈影下, 眼看著青衣青年如玉身姿煮水沏茶, 一盞茶以靈力降為溫熱, 喂到她唇邊。

她眼神瞥過他逆光中完美的唇形,心想, 與其喝茶, 還不如一吻更能解酒。

完全意會她眼神的青年, 俊臉輕紅。

他還是餵了一盞茶給她喝了, 隨即坐於一旁屏風前,因不捨得就此與她分開太遠,故而搬了一個錦墩坐下, 移來古琴,無暇手指輕撫琴絃,琴音便潺潺如流水般在他指尖流瀉。

“看來我們又要分開了。”

顧長夏猜衛靖應該是這個意思。

“這一去,要住上多少時日?”琴音如雨滴似的,悠長落下一個音,大師兄偏頭問她,目中不捨之意極濃。

“無妨,我會想法來見你。”

但這樣一來,兩人就又要分別。

那還是她初學醫術之時的事,當時還以為大師兄是修煉出了岔子,誰知…

灼熱的唇落在她的唇間。

“嗯。”顧長夏心裡幫他想的法子,無非是從師尊那兒下手。

顧長夏抬起手指, 看著同樣在燈光下碎光閃耀的戒指, 互相對視一眼,都忍不住含笑。

當時原主娘懷著身孕,又鬼氣時時環伺,即便修為到了離虛,實則處境十分危險。

雙手繞過他雙肩抱住他頸子,顧長夏在他懷中仰起臉笑。

大師兄曾自震丹田,倒在她屋門前。

大師兄一聽需要這麼多年,眉眼微垂。看著仍舊溫柔蘊藉,但想起衛安寧說的。

這種浪漫的性子,顧長夏不覺一笑。

起身過去,手指使壞地,噌噌如擊穿平靜水面的石子,各種濁音亂冒。

雖明知她就是故意的,大師兄還是伸手摟住了她。

“嗯。”顧長夏雖這麼應著,腳下卻踉蹌,似要跌倒。

師尊若是知道原主娘,就在他眼皮子底下隱匿地過了十幾年,也不知作何感想。

“夜深了,今日一路疲累,我送你回去歇著。”

她喝了足有兩壇酒,等酒氣激發的靈力吸收,修為淺淺地前進了那麼一絲。

故而她才會躲在離靈虛仙宗很近的地方,萬一遇到點什麼事,還可以來向竹馬求助。

無憂山莊離靈虛仙宗竟然不遠,就在三千里外的瑤池鎮外,落於荒野之中的一個小莊子。

她站起身,秋風從開了半扇的窗前送進來,微含花香,卻是視窗相思蘭的幽香,它正盛放十來朵橙色花朵。

她便笑著倚靠著他肩膀。把之前家宴之中,要去無憂山莊小住一陣的事說了。

直到手被捉住。

亦或者…去無憂山莊提親。

師尊大約是原主娘最後的溫暖港灣了。

若是最終奪不來璃龍心,衛靖應是想選擇死在摯愛身邊,夫妻合葬在一處。

顧長夏不覺抿唇,低頭看向大師兄。

當時在那大殿之中,再沒想到,還會有今時今日。

琴音有助她被酒氣激發的靈力運轉吸收進入丹田,那明月仙為何如此千金難求,只因它的作用堪比靈藥。

大師兄太矜持了,他仍舊在燈影下奏琴。琴曲從如清風流水,轉為柔波含情。

他微微仰頭含笑,瑩潤而潔白的牙齒在唇間閃現。

大師兄順著他的視線看向相思蘭,也不覺抿唇。

小小一圈環繞的碎鑽的戒指, 在琴絃中如星光般跳動。

握住她擱在他肩膀的手,大師兄挺秀的鼻端在燈影下投下優美的影子。

總之,她在山莊等他來。

以她如今的修為,靈藥的作用都有限了。

大師兄見她如此,抿唇含笑,眉眼璀璨望向窗前月色,隨即低頭。

又在以琴音傳情。

“總要三五年,或七八年,直到找到滄瀾彥下落為止。”

暗香自他胸膛和唇齒散開,伴著她的酒氣。

顧長夏感覺自己像個醉酒回來擁吻妻子的惡棍,她撤開臉。

“我喝酒了。”

擁著她的青年胸膛微震,無聲悶笑過後,修長手指扶著她臉頰,玉面映著燈影,緩緩傾倒,不容置疑地熱烈的唇,再一次極為堅定地覆蓋的她唇。

彷彿在證明,她的酒氣,他也愛的濃烈。

錦墩不知何故,微微往側傾歪了,打著旋兒,兩人的嘴唇眼看就要分開。

不約而同地,以擁吻的嘴唇為中心,互相輕輕扭身,以抵抗著那不聽話的錦墩的姿勢輕晃。

或許都太過忘我,兩個離虛境的修士。

竟然被打旋的錦墩帶倒,雙雙落在地面。

唇齒不捨地分開時,兩人看著如此狼狽的情形,又都不覺輕輕笑了。

就此也不動,在鋪了毯子的地面,仍舊如此擁抱著。

夜有些深了,從視窗徐徐吹進來的秋風,有了一絲即將變冷的涼氣沁來。燈盞隨風左右伏倒,滿屋子跳動的火苗,描摹佈置精美的室內陳設。

兩人靜默地看著那跳動的火苗,忽然擁抱更緊密了些。

直到從對面逢仙居屋頂傳來一絲衛安寧的冷哼,兩人才不得不相視一眼,含笑起身。

從望月居出來,踏著如流水般的月輝踏過斜坡。

回到白晶樓時,大師兄只是從開著的門,見到書房門前,那在晚風中如粉煙般舞動花朵和枝葉的山茶,因那累累綴滿枝頭的粉色花朵,他十分震動,有意想多看兩眼。

逢仙居的方向,就又傳來一聲冷哼。

大師兄便只在門邊站站,沐浴著晚風的柔軟衣袍,留戀地拂過她手臂。若是沒有監工在場,他應至少還要在她額間輕吻。

此時,兩人不過對視一眼,直到她關上門。

大師兄身姿在月下如輕雲般,縱身飛過,落在望月居。

逢仙居那兒衛安寧這監工的靈潤才消失。

接下來半月,顧長夏給白鶴仙宗兩位尊者祛除鬼氣以後,便如約去師尊那兒辭行。

師尊應是早就知道了,只是點頭應了一聲嗯。

隨即讓人去請衛靖過來。

不一會,一身深色衣衫的衛靖含笑進來寒竹軒。

“長夏,你先去院子裡散散,一會為師還有話對你說。”

“哦。”

顧長夏出門,還未繞過竹林。便聽到師尊在問起她跟大師兄的婚事。

她便也不動腳,側耳傾聽。

“長夏與塵兒這兩個,這些年我都看在眼裡,他們互相鍾情,容貌也互相匹配,性情、性情…也相投。”這話師尊居然有些說不下去,忽然似乎很無語的樣子。

“長夏與寧兒當年一個樣,不擅文辭,也不甚通音律。照我說,她配塵兒,還有些委屈了塵兒。”

這話讓顧長夏非常無語。師尊怎麼這還埋汰起人來了!

不是誰都能跟他和大師兄一樣,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每個人稟賦不同,擅長的自然也不一樣。

“夏兒聰慧靈秀,非一般人能及,我覺得她很好。”衛靖不同意的語氣,接下來語調又十分柔軟。“寧兒雖不甚通文辭音律,在我眼中亦是最鍾靈毓秀獨一無二的女子。”

師尊不屑冷哼:“也不知當年是誰,琴曲不斷傳情,卻如對牛彈琴,不也十分挫敗。”

顧長夏朝廳內瞄了一眼,見到衛靖那俊秀的臉頰忽然有些紅了,眸中充滿了往昔回憶的眷戀與柔情。

師尊見他如此,也不多說什麼了。

“總而言之,他們這一對我看著很好。塵兒那邊已問過我,等你們去了無憂山莊,便去提親。我怕你們衛家從中作梗,先來探個口風。若你是不同意的,那塵兒便向我這兒提親便罷。長夏說起來是我養大的,她的婚事,自然由我做主。”說完,還橫了一眼衛靖。“你們家近年來,有意與九重宮容家聯姻之事,打量我不知情?我把話撂在這裡,若膽敢把長夏嫁去容家,我跟你沒完。”

這是直接一口氣堵住了衛靖的話。

他只有同意一個選項。

衛靖被這麼搶白,卻居然也不惱,只是含笑道:“夏兒的婚事,我得問過她的意思,她若覺得季家這孩子好,那我也同意這門婚事,不過……”

“不過什麼?”師尊利眼看過去。

想來生怕衛靖有什麼么蛾子。

顧長夏也覺得衛靖應該也有些想阻撓。畢竟他早問過她關於她和大師兄的事,她是同意成親的。

“阿楓師兄,季家這孩子天資出眾卓爾不凡,將來必要繼承季家家業,承襲家主之職。當年寧兒跟著我嫁入衛家,雖我多方迴護,到底還是受過些委屈。我不願夏兒以後也遭受這些,她那麼個自由自在的性子,我看著更勝過寧兒當年,受不得半點委屈。故而,這門親事,我的確不太同意。”

這話師尊給他一個白眼。

“你還知道寧兒跟著你受了多少苦,哼!”

他頓了頓,眉眼又舒展開來。

“至於你擔心之事卻不怕,塵兒以後不會繼承家主之位,他已經在擇址修建山莊,到時成親了,小兩口去山莊居住,不沾惹外界絲毫俗塵凡物。”

衛靖對此話雖略有震動,卻還是忍不住道。

“只怕季家不會同意。季家年輕一輩,我看除了一個塵兒,也沒有人能擔綱家主重任。”

師尊微微眉眼看過去,笑得很有些不懷好意。

“你怎麼忘了季容那小子,他年輕力壯,只要夏兒替他祛除鬼氣,還有不知有多少年好活,這小子悠然嫻靜一生,比我們所有人都來得安逸,是該他受些束縛之苦了。”

衛靖聽了此話,先是臉頰抽了抽,隨即似乎有種報復的筷感湧起,他也斜視過去,與師尊兩個四目相對。

顧長夏作為旁觀者,都能深深感受到兩人不約而同冒起來的惡魔小翅膀。

“那既如此,這門婚事,我便應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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