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六章 露餡

蓬萊殿的宴席一直持續到亥時將至方散。

趙崇陪周太后從殿內出來, 行至廊下,想要送她回永壽宮,被周太后拒絕,他便只扶著周太后上得鳳輦。

“陛下自去休息罷。”

鳳輦上的周太后衝趙崇微微一笑, 又朝雲鶯的方向望去一眼, “和淑昭容都要早些休息。”

她聲音不高不低,離得遠些的雲鶯等人聽不清楚, 趙崇卻聽得明明白白。

縱然抱著這樣的心思, 被自己母后戳破,也多少赧然。

周太后打趣過趙崇一句便乘鳳輦回永壽宮了。

不多時, 趙崇也攜著雲鶯回月漪殿, 而其餘妃嬪唯有恭送御輦離去。

婁昭儀看著御輦上並肩而坐的兩道背影, 想起赴宴時在半路上偶遇雲鶯的場景,也想起那時感覺雲鶯似乎不怎麼對勁。於此一刻, 忽覺雲鶯懶怠同她逞什麼口舌之爭,大抵是不將她放在眼裡。

也是。

良妃垂眸,望著衣袖上繡著的精緻玉蘭花微抿唇角,她和雲鶯實在談不上有過節,有何容不下?

婁昭儀自討了個沒趣,一時間悻悻。

礙著端午,且這麼多人在,到底沒說什麼不好聽的話。

大宮女翠梅一勸再勸卻無用,不得不陪顧蓁蓁踩著夜色在宮中散步。待走到一處荷塘附近時,水面上有夜風徐徐吹來,也帶來幾分沁人心脾的涼意,格外舒適。

顧蓁蓁今天夜裡在宴席上喝了不少酒,她本是該回聽雨樓的,偏醉意上頭,不願馬上回,反而四處閒逛。

婁昭儀收回視線, “良妃娘娘以為呢?”

皇帝陛下多麼看重雲鶯、雲鶯如何得聖寵, 這些事情, 她無疑也看在眼裡。可賢妃呂蘭雙和榮安縣主的下場更擺在他們所有人的面前, 雲鶯不是善茬,陛下也不是好糊弄的人,任何不該有的心思都可能將自己埋葬在這深宮之中。

翠梅亦步亦趨跟在她身後,不在意那野貓只在意她不肯回聽雨樓:“娘子,天色不早了,還是快些回去吧。”

想起呂蘭雙,婁昭儀面上一白。

嘴巴上幾句便宜有什麼用?哪比得上皇帝陛下的寵愛?

良妃笑容淡淡,被大宮女扶著上轎輦,離開蓬萊殿回去無雙殿。

“有野貓?”顧蓁蓁豎起耳朵聽過一會兒,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尋過去。

從前她也不是受寵的人……

她終是也被大宮女扶上轎輦,先行離去。

“忙了一天實在有些累,我便先走一步了。”

良妃和婁昭儀走後,妃嬪們便也陸陸續續離開蓬萊殿。

雖然和良妃比往日走得親近了,但若論起交心,到底遠不及……

良妃側眸去看婁昭儀,對她這幅拈酸吃醋的樣子只覺得有一些掃興。

不多時,似隱隱約約傳來喵喵的貓叫聲。

“淑昭容的聖寵實在無人能及,每每瞧著,直叫咱們這些同樣是伺候陛下的人自慚形穢。”

顧蓁蓁回過頭來,倒也沒有生氣,但不同於平日,嘟嘟囔囔猶如耍賴說:“翠梅,你幫我將那野貓抓住,我便同你回去,如何?你若不肯,我便不回了。”

顧蓁蓁在荷塘附近徘徊著。

沒聽見大宮女翠梅答應,她又吵著要野貓,且乾脆在荷塘附近的一塊低矮的假山石上坐下。

翠梅無法,連忙哄她:“好,奴婢這便去抓那貓,抓住了娘子便回去。”

顧蓁蓁爽快答應:“好!”

翠梅想著那隻野貓聽聲音便在附近,這邊有什麼動靜應當都聽得見,因而叮囑過顧蓁蓁幾句便去了尋貓。

野貓比預想得難抓,翠梅沒能馬上回到顧蓁蓁的身邊。

而坐在假山石上的顧蓁蓁被醉意鬧得、被夜風吹得,不多時靠著假山昏昏欲睡,人也迷迷糊糊。

混沌間聽見周遭似有人在說話。

顧蓁蓁正是遲鈍,只揉了下眼睛問:“翠梅,可抓到那貓了?”

偏大宮女翠梅沒有任何的回答。

顧蓁蓁疑惑中睜開眼,卻忽覺腦後一陣風聲,反應不及,已是後腦鈍痛、眼前一黑,昏了過去。

翠梅急急忙忙抱著那隻野貓回來尋顧蓁蓁的時候,已經過去一刻多鐘了。

“娘子,野貓抓到了……”她憑藉記憶回到荷塘附近,歡喜說著,卻發現不見顧蓁蓁蹤影。

“娘子!”

翠梅驚慌高喊,舉目四望,心神慌亂中朝荷塘裡看去。

豈料下一刻水面上當真有異樣響動,光線太暗,看不分明,卻似有人落水。翠梅驚得將手中的野貓扔開,她腦袋嗡鳴,連忙一面準備下水一面喊人來幫忙。

雲鶯在宴席上也喝了些酒。

同乘御輦回月漪殿,趙崇嗅到她身上淡淡的酒氣,知道她飲酒了,但過得片刻又發現她的反常。

手掌被雲鶯攥在手中反覆把玩著,趙崇雖然沒有抗拒,任憑她翻來覆去不知在好奇什麼,但也忍不住偷偷覷靠在他肩上的人兩眼。雲鶯一雙眸子落在他手掌上,對旁的事彷彿全無興趣,而好半天沒有等來雲鶯隻言片語,趙崇按捺不住低聲問:“鶯鶯……你是不是醉了……”

雲鶯終於抬眸看趙崇。

靜靜對望數息,她將趙崇的手掌鬆開,也坐直身子不再靠著他,搖搖頭說:“臣妾沒醉。”

今日宴席上,不知怎得喝著酒便記起許多事。

其實不過是重活一世後在宮裡的事。

從撂下趙崇先睡著了,到小日子對他突然出現心生不快,再到紫泉山被他背了一路……她清楚自己一直以來的肆意妄為,因為不介意是否得寵,因為無心博她歡心。然而明明白白的是,能走到今天,全憑他包容與不介意不計較。

他說他對她一腔真情。

雲鶯內心不懷疑他如今對她的情誼,可細究起從前,那些包容與不介意不計較來得很莫名。

可必定是有特別的原因叫他如此的。

那個特別的原因也使得他和她認識的那個人有了差別。

會是什麼原因?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應當不是像她這般……

雲鶯心下猜測一句接著一句傳入趙崇耳中,尚未做好坦白準備的他不動聲色伸出手臂攬過雲鶯,想開口說點兒什麼轉移她注意力,意料之外,聽見雲鶯說:“臣妾是十四歲那年第一次見陛下的。”

趙崇搭在雲鶯腰間正要收緊的手臂動作一頓。

他收回手臂去看她,雲鶯也轉過臉來,繼續說著:“那時在邊關,見陛下親自攙扶起一位受驚跌倒的老婦。”

“那是一位普普通通的老婦人,穿著很是樸素,跌倒以後身上染了髒汙,可是陛下沒有在意。”

“陛下還耐心詢問她是否受傷。”

隨著雲鶯的話,趙崇勉強從記憶深處搜尋出這一件小事的蹤影。

回過神來,他輕聲問:“為何朕不知你在?”

雲鶯便笑一笑:“臣妾那時只是在人群裡遠遠瞧見陛下,陛下如何能夠知曉臣妾在不在。”她笑著,又輕唔一聲,有些話在舌尖滾了一滾,沉默幾息時間,才說出口,“也是那一次偶遇讓臣妾覺得,陛下這樣生得好看又性情純善的人定然是值得託付的。”

趙崇記得曾經從雲鶯心聲窺知過她十四歲那年見過她。

彼時好奇,卻不宜貿貿然問出口,縱然想著希望有一日她會親口告訴他,當真聽她說起,卻一顆心震動。

那顆曾被辜負的心彷彿赤條條在他面前。

那是她平生僅此一次最為純質的心意,卻沒有被珍惜。

“抱歉……”

趙崇下意識去握雲鶯的手。

雲鶯沒有推開他,但在這一聲抱歉過後敏銳捕捉到趙崇這般反應的怪異。

她說自己在十四歲那年便認為他值得託付,他為何只有歉疚……像清楚知道她曾因他而傷過心。

她分明從沒有對他流露過這些情緒。

雲鶯狐疑去看趙崇,莫不是那個特別的原因叫他知曉這些事了?

醒悟過來自己險些露餡的趙崇:“……”

恰巧御輦到得月漪殿外,他先一步從御輦上下去,繼而將雲鶯橫抱起來,抱著她往廊下去,有些欲蓋彌彰說:“朕竟今日才知鶯鶯這番心意,實在歉疚。”

踏入殿內,趙崇將雲鶯抱進裡間,將她放在床榻上:“可要沐浴?”

不著急弄清楚一切的雲鶯點了下頭。

趙崇暗暗鬆一口氣,起身去吩咐宮人準備熱水,定住心神方才折回裡間。

他挨著靠坐在床榻上的雲鶯坐下,心裡計較起若同她坦白,會不會將她嚇著,會不會叫她厭惡。

將心比心,倘若他知曉自己的心聲神不知鬼不覺被旁人窺聽得一乾二淨,哪怕沒有任何不妥當的念頭,只怕對這樣的事也是厭惡的,不會再想靠近這個人。

趙崇便十分糾結。

他如今自然不願意惹得雲鶯對他避之不及,尤其是他們之間的感情好不容易有向好的跡象。

“後來呢?”趙崇決定先盤問雲鶯之後的事。

雲鶯卻問:“後來什麼?”

趙崇捏一捏她的手心:“以為朕是值得託付的人,再後來呢?”

“後來臣妾入宮,發現陛下有後宮三千佳麗,自己實在爭搶不過,不如不奢望。”雲鶯輕描淡寫說,“又未曾想,竟不知不覺和陛下走到今日。”

趙崇便問:“鶯鶯以前是不是對朕很失望?”

他不等雲鶯給出回答,往她身邊擠一擠,覺得不夠,抱著她晃一晃,“以前是朕沒有潔身自好,辜負你的情誼。”

從皇帝口中聽見這些話,再想起清河公主那句“髒男人”,雲鶯被逗笑。

笑得片刻,碧梧在外面稟報說熱水已經備下,雲鶯便推了下趙崇,而後從床榻上下來去了沐浴。

待她從浴間出來,恰巧見夏江在向趙崇稟報什麼事情。

雲鶯走上前問:“陛下,怎麼了?”

“聽雨樓的宮人來稟,說顧美人是落水了,現下正昏迷不醒。”

趙崇眉心微蹙,對雲鶯道。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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