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行善

從永壽宮回來,德妃便覺得頭疼得厲害。

不僅頭疼,心口也疼,乃至一夜過去,她心裡、身上的這種難受不減反增。

越想昨日送出去的那麼多金銀便越是一口氣不上不下堵在胸口。

她靠著紫檀色織金團花大引枕,手掌輕撫心口的位置,讓大宮女霜紅幫她摁揉額角以緩解不適。

“霜紅,去將本宮的靜心丸取來。”

良久仍覺得頭疼未能消散,德妃半垂著眼,有氣無力吩咐。

“是。”霜紅應聲而去。

她取來靜心丸,又倒了杯溫水,服侍著德妃吃下這藥。

“娘娘,姜貴嬪來了。”德妃剛服下靜心丸,小宮女上前悄聲稟報。

六宮妃嬪在皇帝面前的恩寵各不相同,小庫房豐盈程度自然也不同。

姜貴嬪也不由得想起自己捐獻出去的金銀,心口隱隱抽痛了下。

姜貴嬪問:“娘娘為何有此一言?”

沉默幾息時間,又說,“本宮倒也想看看她究竟能查出什麼。”

“你說……那個栽贓雲氏的人會是誰?”

德妃眼皮動了動:“快請她進來。”

“六宮的娘娘與娘子們個個心善,真真是叫人動容。”

“她啊,慣會裝大度公正。”德妃冷笑。

姜貴嬪看向德妃,又聽德妃說,“只她這般,叫本宮竟覺有些辨不清楚她究竟真蠢假蠢。”

不少妃嬪一夜轉輾難眠,雲鶯卻一如既往睡了個好覺。

除此之外,則是逐漸心安。

“本宮也說不出個因由,只心裡莫名便有這種感覺。”德妃道。

撇開這些念頭,她定一定心神,聽見德妃請她坐,便也上前兩步在羅漢床的另一側坐下來。

德妃心神一凜,恢復點精氣神。

德妃有些被姜貴嬪丟擲的這個理由說服。

留心歸留心,因陛下前一陣子未入後宮,雲鶯又不怎麼露面,不曾做什麼引人注目的事,漸漸地便將她忽視。

她安靜看得姜貴嬪半晌,暗暗忖度這番話,嘴邊終於浮現淺淺笑意。

“近來雲氏可當真算是出盡風頭。”德妃幽幽開口,語聲不無怨念。

“賢妃娘娘與德妃娘娘捐獻的金銀與娘子捐獻的數目相當,婁昭儀和蔣昭媛略少一成,再往下……”碧梧細數起來,將宮中妃嬪此番為蜀中和江南西道受災百姓捐獻金銀的情況全無遺漏稟報雲鶯。

“或許……”姜貴嬪停頓幾息,方壓低點聲音,“雲氏在新入宮的妃嬪裡,容貌的確出挑些。”

她明白德妃為何鬱郁。

容貌出挑最易被記住,哪怕她們此前最先留心著的人也一樣是雲鶯。

“更不提她這樣出風頭,要礙多少人的眼。”

“嬪妾與雲氏同住云溪宮,倒也將她的許多事看在眼裡。”姜貴嬪沉吟中慢慢說,“此前她整日整日待在清竹閣,除去初一十五請安外,哪兒也不去。而待在清竹閣亦只知吃吃喝喝,不見有心做旁的什麼。顧美人為了在陛下面前露面,尚且花費心思去討太后娘娘歡心呢。”

晨起洗漱梳洗過,她用罷早膳,喊來碧梧將打聽到的訊息一一說與她聽。

姜貴嬪往德妃的方向湊過去些,低聲道:“何況,顧美人落水一事,娘娘應也猜出雲氏為人所害。如此,經過昨日的種種,那背後之人定愈發記恨於她。既這般,焉能就此罷手,輕易放過她去?”

德妃以手支頤,微擰了眉:“若不是,為何陛下偏先去了清竹閣?”

只她愁緒不減:“連日發生這許多事,足以令陛下今後對她上心。”

“何況……”

這是一個簡單樸實的理由。

“蜀中與江南西道災情連連,陛下這些日子恐怕也無瑕抽身來後宮了。”姜貴嬪淡定對德妃說著,“雲氏昨日大出風頭不假,即便好心,但她多少逾矩、失了身份一樣不假。她身為婕妤,如何有越過娘娘與賢妃的道理?陛下和太后娘娘看在眼裡,當下縱然不多言,心中豈會沒有計較?”

她起初不知自家娘子為何如此,憂心這般舉動太過招眼,過得一夜便慢慢醒過神。那個栽贓陷害之人躲在暗處,又怕查來查去最後仍未查出證據,無法將那個人揪出來懲處。娘子不願意吃悶虧,方趁勢張揚一回,回敬那人兩分。

雲鶯不住點頭,也忍不住微笑。

姜貴嬪與德妃行禮請安過,抬眼便見德妃眼下兩片青黑,形容憔悴,面色不愉,顯然夜裡沒有能休息好。

即便往後吃糠咽菜,她一樣有許多的伴。

雲鶯對她們的情況大致有數,聽著碧梧的稟報,便知除去少數幾位以外,多是咬著牙擠出來的。

昨天雲婕妤鬧出捐獻百金的事情,不說德妃,恐怕闔宮的妃嬪沒有幾個氣定神閒睡了個好覺的。

德妃兀自思索片刻,聽見姜貴嬪道,“嬪妾猜不出來,但這一樁,終究要看賢妃能查到什麼。”

“嬪妾見過德妃娘娘。”

直至陛下翻她的牌子。

眼瞧著雲鶯對自己昨日之舉十分滿意,碧梧也是又好笑又無奈。

碧梧不得不承認,自家娘子這法子簡單有效。

且本也須捐獻銀錢出去,做的乃是行善積德的好事,可謂一舉兩得。

唯獨有一件事……

碧梧看著心情不錯的雲鶯:“娘子這些日子凡事都要精打細算了,吃食上也不能如之前隨性。”

“前些日子吃胖兩圈,正好清減清減。”雲鶯抬手摸一摸自己的臉。

一個多月的時間懶怠不出門走動,且一日三餐頓頓不落外加許多糕點零嘴,焉能不長肉?

瘦回去些好。

瘦回去以後穿上用雲錦裁製的衣裙會更好看。

雲鶯平心靜氣想著,又吩咐碧梧:“近來大魚大肉便都免了,讓小廚房多做些清淡吃食,糕點零嘴兒之類的也儘量少準備。太后娘娘已下令永壽宮厲行節儉,不可鋪張浪費,清竹閣理當效仿之。”

“是,奴婢領命。”

碧梧一福身應下雲鶯的話。

前世為永葆容顏,雲鶯曾花費許多心思和功夫,所吃所用慣常挑剔。

如今沒有那般想法便十分省心。

只大抵七年間養成口腹之慾不重的性子,縱然吃食變得清淡許多也無不適。

而皇帝因蜀中與江南西道的災情忙於朝政無瑕入後宮,無人打攪,雲鶯的生活暫且重回侍寢之前的安寧。

這麼過得三日,賢妃身邊的大宮女素玉來了趟清竹閣。

她專程來請雲鶯去朝暉殿,為著數日之前顧蓁蓁被害落水之事。

雲鶯帶上碧梧碧柳隨素玉去朝暉殿。

顧蓁蓁無疑也在,此外還有被賢妃請來做見證的德妃、婁昭儀、蔣昭媛。

之後的事情可以說沒有超出雲鶯的預料。

那個從拐角衝出來撞上碧柳並且順走碧柳香囊的小宮女被查出來了。

是顧蓁蓁聽雨樓裡的宮人。

以這小宮女所言,她未受任何人指使,全因顧蓁蓁曾重罰於她,她心中不滿才生出犯上的歹心。至於栽贓雲鶯,則是因雲鶯得陛下的寵愛,挑起雲鶯和顧蓁蓁的矛盾,顧蓁蓁他日定不會有好下場。

顧蓁蓁重罰過她確有其事。

此外沒有發現這名小宮女與哪位妃嬪私下來往的證據,哪怕想繼續往下查也沒有任何線索。

這與雲鶯的預想沒有太大的出路。

且於她而言,目下攀扯不到她身上便也是了,別的沒必要強求。

“後宮之中竟有這等背主的奴才。”德妃哼笑一聲,斜睨賢妃,“這也是頭一遭聽說,稀罕至極。賢妃姐姐往後只怕要多上些心管理這六宮,若再出來第二個這樣的奴才便不美了。”

這是暗諷賢妃沒有管理好後宮。

賢妃眉眼不動:“多謝德妃妹妹提醒,本宮自當盡心竭力為陛下分憂。”

曉得這一齣戲到此為止,無心多留的德妃懶懶起身:“既已查明乃這小宮女所為,賢妃姐姐處置便是。”她衝賢妃行了個半禮,“妹妹還有事,先行告退了。”

賢妃不留她。

殿內其他妃嬪起身恭送,德妃沒有看雲鶯,揚長而去。

婁昭儀、蔣昭媛相繼行禮告退。

不一時,殿內餘下賢妃、顧蓁蓁和雲鶯三人。

“雲婕妤,顧美人,事情已經查明。”賢妃說話間看向顧蓁蓁,“雲婕妤與此事無關,顧美人當同雲婕妤解開誤會,不可再生嫌隙。你們同為六宮妃嬪,當相互扶持,盡心服侍好陛下,不應橫生怨懟,互相仇怨,令陛下煩憂。”

顧蓁蓁心裡不甚服氣。

她安安靜靜全因賢妃事先開導過她一番,兼之顧慮皇帝之前的態度。

這會兒便只老老實實應下賢妃的話。

顧蓁蓁沒有異議,雲鶯也接受這個結果,見無別的事也告退了。

“顧美人,我知你近日來心中委屈……”

雲鶯離開朝暉殿後,賢妃握一握顧蓁蓁的手,寬慰她。

忍耐許久的顧蓁蓁頓時壓不住心中酸澀。

未幾時,在賢妃的寬慰聲中,她狠狠哭得一場宣洩那些憋悶的委屈情緒。

趙崇得知顧蓁蓁被害落水之事始末已是又過得三天後。

是連同妃嬪們捐獻金銀一併知曉的。

連日來他會同吏部、戶部、工部的官員商定官員派遣、賑災與災民安置問題,又要與兵部商議防止流民生亂,各種事情千頭萬緒,幾無喘熄時間。忙得這許多日,勉強能鬆下一口氣,便聽說雲鶯頭一個為地方的災民們捐獻百金。

趙崇聽罷已失笑。

放在旁人身上或為出風頭,放在雲鶯身上他便不大信她是隨便做的決定。

也不知他的這位愛妃又在打什麼鬼主意。

恰逢用午膳的時辰,想起雲鶯,好奇她這般舉動,再記起之前在她面前“折戟”,趙崇索性吩咐擺駕清竹閣。

果然趕上雲鶯在用膳。

入得清竹閣,趙崇行至桌邊,看一看桌上的菜餚,斜乜向雲鶯。

桌上攏共只兩道菜,一道小蔥拌豆腐,一道清炒白菜。

“聽聞愛妃傾盡身家為受災百姓捐獻百金。”

趙崇在桌邊坐下,淡淡一笑,“莫不是全因想多嚐嚐這豆腐白菜的滋味?”

皇帝來得突然,雲鶯自沒有做別的準備。

誠然,即便提前知曉皇帝要來,她也不會去做什麼特別的準備。

見皇帝上來便先提起捐獻金銀之事,雲鶯面色不改,冠冕堂皇說:“蜀中與江南西道受災的百姓生計艱難,嬪妾幫不上什麼忙,能做的不過是略盡綿薄之力。”

悄悄豎起耳朵的趙崇卻分明聽見她的心聲——

【六宮妃嬪一起行善積德,佛祖聽了也誇好。】

【是喜事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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