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餘生願5

“同學你好, 我叫秦歸帆,接下來幾年大家就要做室友了。”高個瘦白的男生伸出友好之手。

“謝拂。”短暫交握後,謝拂率先收回手。

“宿舍只有我們兩個人嗎?其他同學還沒來?”這位姓秦的室友看上去有些自來熟, 哪怕面對謝拂的冷淡態度也沒有冷卻半分,很快便邀請謝拂一起去超市買日用品。

“不用,我去過了。”謝拂拒絕道。

“那你要去哪兒,我跟你一起,也好有個伴。”秦歸帆道。

“抱歉,我更習慣一個人。”謝拂直接道。

如果是其他理由, 對方或許還會想別的辦法和說辭,可謝拂明明白白說想要一個人,秦歸帆就是有再多的理由也再不能說出口,他表情略尷尬, 最終還是一個人去了超市。

學校宿舍是四人間,謝拂在其中並不是最大的, 也不是最小的,但絕對是最顯眼的。

“兄弟,有這麼一張臉,不進娛樂圈都是娛樂圈的損失。”其中一個室友調侃。

“細皮嫩肉的,也要跟我們一起操練,真是暴殄天物。”

後者看著大學名字,也不由怔愣了片刻。

原來不是因為對謝拂另一半血脈的恨意嗎?封遙心想。

她起身去到窗邊,將窗戶開啟,望著遠處的青山,待眼睛的疲憊漸漸緩解,她才出聲道:“阿遙,其實,當年我們曾見過他一面。”

“你知道,為什麼明明當時的他與我們收養你時的年齡一般大,我們卻沒有帶他走嗎?”

她的聲音有些飄渺,像是陷入了久遠的、深深的回憶中。

因為心裡已經有了猜測。

一開始,對於生長在那種環境下的孩子,封母其實並沒有抱有什麼好的想法。

封母心細,便讓封遙打聽一下。

*

謝拂只有一個人,無親無故,也沒什麼朋友,從前的同學交集不深,上大學後基本也都斷了聯絡,除了幾個老師知道他報了公安大學外,也就只有封遙得到了訊息。

不是說那種情況下出不了純善的人,但可能性比較小。

“我們只見過他一次,就是那一次,我們見到小靜給他餵飯,他卻一口吐在小靜臉上,那個賤人……那個賤人竟然用棍子抽打小靜,說她連個孩子都伺候不好。”

他與謝拂,不過相差一歲啊。

謝拂要做什麼?大約只有他自己知道,而他們,不過只能在對方的行為上進行猜測,算不得真。

姐姐渾身都是傷,每每看到那些傷,封父封母都會哭,姐姐醒來時又會笑。

他拍了拍謝拂的肩,“以後咱們就是同學了,歡迎來到公安大學。”

封母上了年紀,其實她現在算不上老,甚至都沒到退休年齡,可她卻已經老眼昏花,頭髮花白,早年過度消耗的精力體現在了她的外貌和壽數上。

“我以為他人性本惡,以為他已經長歪,沒有拯救的必要,更重要的是,我厭惡他。”

封遙抬眼看她,只見封母花白的頭髮上撒著些許陽光,白髮似乎也泛著金色。

可封遙聽到了,他都很想了想,忍不住與封母有了同樣的猜測,心中輕嘆一聲道:“我也不知道。”

這話真不是胡說,跟幾個室友比起來,謝拂這模樣身段,就是現在不訓練直接出道,那也沒有半點問題。

都說窮山惡水出刁民,這話並不是沒有道理。

這句話語氣說是詢問,更像是自我呢喃。

當時他也很小,記憶不太清楚,連封父封母見過謝拂他都不記得,只記得得到訊息後,夫妻倆將他交給鄰居看管照顧,馬不停蹄地趕往了目的地,一段時間過後,家裡邊多了一位姐姐。

封母是個有教養的人,從不說人壞話,以至於罵起最痛恨的人來,也只有“賤人”兩個字。

不過話雖如此, 對於願意放棄光鮮亮麗的明星,轉而進這所大學的謝拂, 室友天然好感便不低。

得知這個訊息時,封遙則忍不住失神片刻,猶豫一瞬,他還是將這個結果告訴了封母。

在說到“賤人”時,她的表情都有些陰鬱,可見是恨極了,哪怕這麼多年過去,哪怕人都不在了,她也無法釋懷。

“你說他這是為了什麼?”封母語帶困惑,但實際上也並不特別困惑。

封母微微閉眼,腦海中清晰呈現出當年的某些畫面,明明過了十多年,卻彷彿發生在昨天那樣清晰。

“那時,我便連那個孩子也恨上,滿心厭惡,不願意見到他。”

回憶從前,往往是一個人走向末路的徵兆。

倒也不是封遙盯著他,而是大學畢竟是件挺重要的事,透過它可以推測一個人想要怎樣的未來。

她做過老師,老師這個行業,對人的成長和孩子的心理都有一些領悟和了解。

不過這都是他的猜測,並沒有得到封父封母親口承認過,封遙還真不知道。

在她的設想中,謝拂卑劣怨恨自慚形穢都有可能,但是現在……

基因這東西,本來也會遺傳。

尋常人保養得當,八、九十歲,一百歲也不是不可能,但封母至今還沒滿六十,卻已經開始回憶從前了。

現在想想,封遙竟有理解了。

封遙動了動唇,卻不知道能說什麼,似乎什麼也不能說,封母顯然也並不是想要他發表什麼意見,只是想讓他當個聽眾罷了。

剛被救回來的姐姐對他的態度時而溫柔時而冷淡,態度變化很大,年幼的他不明白是怎麼回事,只當姐姐不喜歡他,便做了不少討好對方的事。

倉廩實而知禮節,沒錢,連飯都吃不好,人是不會有那個心去學習修養充實自己的。

“我當時恨他。”封母嘆息一聲,語氣卻不再像方才那樣咬牙切齒,反而有些無奈和唏噓。

“可我忘了,其實人是可以教,可以改的。”

“他當時,也只有三四歲,不過是言傳身教,又懂什麼禮義廉恥。”

封母輕笑一聲,“人是會變的。”

顯然,封母已經覺得謝拂比那唯一的一面之緣時更好了。

但那又如何?

封母還是怨的,也還是排斥厭惡的。

只是從前厭惡地理直氣壯,現在再厭惡,卻要停頓一下,想一想,厭惡過後,還要感嘆一聲天意弄人。

“您沒錯。”封遙出聲道。

封遙走到窗邊,拉攏防曬窗簾,明豔的陽光頓時變得溫和起來。

“因為愛自己的孩子,而遷怒他人,人之常情。”

人又不是數學公式,結果是什麼就是什麼,一點偏移和改變都不能有。

有感情,就做不到絕對的公正。

而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封母得了封遙的肯定,笑了笑。

她也知道,“我沒有後悔。”為了女兒,她也不會後悔。

“只是有些感慨。”她嘆息一聲道。

她看向封遙,“阿遙,你跟現在的他接觸最多,依你看,他是一個怎樣的人?”

封遙指尖微微一顫,眸中似有一些情緒波動。

他望著封母的眼睛,在其中看到了些許溫和,雙眸沉靜如水,似有微波輕輕盪漾,漣漪泛起,卻又歸於平靜,那是屬於老師的溫柔和寬容。

不知為何,方才的猶豫散去,取而代之的是坦然與堅定。

他微微低頭,抿了抿唇後才笑著道:“重要嗎?”

聲音緩緩響在耳邊,帶著一股平靜和力量。

封遙走上前,扶著封母到一旁柔軟的沙發上坐下,溫言問道:“他是怎樣的人,其實與我們並沒有關係,不是嗎?”

封母微微垂眸。

封遙給她端來一杯溫水,“像您平時愛喝溫開水,那麼哪怕咖啡再香醇,牛奶再甜,飲料再涼,茶水再回味無窮,您也不會多看一眼。”

他笑了笑,對還在思索的封母溫聲道:“媽,其實您大可以不用思考這些,畢竟未來如何,我們與他都沒有關係。”

既然走到現如今這一步,那那些猶豫,便再想也無益。

封母聞言有一瞬出神,失神地看著手裡的水杯,水面清澈明亮,倒影出她的模樣,封母看著水面裡的自己,半晌,才輕嘆著笑道:“你說得沒錯,無論他如何,都與我們沒有關係。”

“我們如何,也與他沒有關係。”

封母抬頭看著封遙,眼中的神色清明而堅定,聲音不疾不徐溫和道:“你幫我給他帶句話吧。”

“人不能改變自己的出生,所以出生時所攜帶的東西,若非自己的意願,其實大可以不用揹負。”

“他用不著贖罪。”

*

訊息封母知道了,並沒有刻意隱瞞的情況下,封父和高思邈也知道了。

前者沉默良久後,最終跟封母一般嘆息一聲,卻什麼也沒說。

高思邈皺了皺眉,如果對一個人存在偏見,那看他的任何事都會戴上有色眼鏡,很難改變。

他便是如此。

儘管知道謝拂或許不是自己想的那種人,可知道歸知道,心裡怎麼想卻又是另一回事。

就算他努力改正偏見,在原來的固有情感的影響下,也收效甚微。

如此,他也不想委屈自己,既然改變不了,那就不改了,頂多他不去想謝拂,而專心於自己的妻女家庭。

回到臥房,便看見封靜安然躺在床上睡得很是安穩,而在她的身邊,是個一歲多的孩子,此時正睜大了眼睛左看看右看看,精神滿滿,毫無睡意的模樣,看得人不由想笑。

高思邈走上前,小聲哄她入睡,一旁的封靜卻絲毫沒有被驚醒的模樣。

想想以前封靜睡覺都要抓著他的手,要他陪著的模樣,便會心一笑。

改變的何止是他們呢。

*

謝拂沒想到封遙會主動來找他,望著遠處那道身影,他甚至放慢了腳步,確認陽光下的人並非是自己眼花後,他的目光便直直落在封遙身上,不曾偏移半分。

炙熱的陽光下,封遙額頭沁出了汗珠,鼻樑上的眼鏡片沾了細汗,微微有些溼潤,他摘下眼鏡,用胸`前的手帕擦了擦,又才重新戴上,視線重新清晰,映入眼簾的,是那道身姿頎長而挺拔的身影,立於人群中,遠遠看去宛如松柏。

只這片刻功夫,謝拂便已經走到了眼前不遠處的位置,林蔭樹下,陽光並未直射,卻又斑駁樹影鋪在地面,連帶著進入它的人身上也籠罩了這層樹影,斑駁陸離,明豔瑰麗。

封遙看著謝拂身上的軍訓迷彩服,笑著說了一聲:“恭喜。”

謝拂摘下帽子,沒了帽簷的遮擋,更加開闊的視野將眼前人完完整整,毫無遮掩地映入眼簾。

剛滿二十的年輕人正是介於青澀與成熟之間,他身上既有少年的清爽,也有成年人的優雅從容。

從前的封遙穿西裝還有種少年人不穩重的感覺,現在的他卻是不再有,一副金絲眼鏡掩去了他的一切鋒芒,取而代之的是溫和雍容。

林蔭樹下,他們相對而立,宛如兩個世界的人。

“謝謝。”謝拂應聲回道。

他沒去問封遙是怎麼得知的訊息,也沒問封家是不是也知道,有些事,用不著知道得那麼清楚。

又是一陣無話。

面對謝拂,封遙也不知道該說什麼,他們這樣的身份,似乎說什麼也不合適。

他想了想才道:“沒想到你進的這所學校。”這是真心話,從得知訊息後,封遙心中的驚訝並不比封母少,他以為謝拂或許會學金融,畢竟謝拂給他的印象中,擺攤賺錢便佔了大部分。

他認為謝拂在商業上有天賦,學這一行,說不定未來前途無限。

可他猜錯了。

但是驚訝過後,他又比封母多了一份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理所應當。

封母說得沒錯,他接觸謝拂最多,對他的瞭解也算最多。

以謝拂的性子,做出這種事來也並不是不可能。

“你來見我,就是為了說這些?”謝拂淡淡道。

烈日下的鍛鍊,謝拂似乎被曬得面板紅了些,其他與之前並沒有什麼區別,在同學中宛如異類。

“其實,今日我是受人之託來的。”

封遙看著謝拂,眼中流露出幾分真誠。

“她讓我告訴你,人不能決定自己的出身,如果非你所願,因為出生而帶來的東西,你不用揹負,更不用償還。”

有的話不必說得那麼明白,意思到了就行了。

謝拂在腦海中思索片刻,原本首先以為這是封遙自己想說的,只是找了個藉口說出口,可想想又覺得沒必要,如果真是封遙想說的,直說就行,完全不需要以別人為藉口。

既然不是他,謝拂在腦海中思索了一瞬,封靜沒記憶,高思邈根本不會多看他一眼,封父也沒有這麼細膩敏[gǎn]的心思,排除法便猜到了說這話的人。

“你們想多了,我沒有在償還。”雖然是好意,但謝拂仍然婉拒了這份好意並出言澄清。

“也不是想贖罪。”

陽光下,謝拂看著封遙,對上對方的目光,他的目光並未躲閃,表情並未變幻,一切的一切都表明,他說的話是真的。

他做這些,並不是為了什麼贖罪,很多時候,有些東西都是很難償還的,更不用說,最應該被償還的人,如今根本不需要他的打擾,否則那不叫償還,而是報復。

封遙站在原地微微愣神,看著謝拂的目光停頓片刻,半晌才眨了眨,似要從謝拂身上看出他有沒有說謊的痕跡,然而看了半晌過後,最終他緩緩問道:

“既然如此……”

“只是我想而已。”謝拂別開視線,目光被迎面照來的陽光灼燒幾分,有些刺眼。

“人人都有未來,都有理想,都有一條人生道路,那為什麼我不能選擇這一條?”

“進入這所學校的人有那麼多,每個人都有屬於他們的家庭,屬於他們的故事,我不過是其中一個而已。”茫茫人海,並不起眼。

“……僅僅如此?”

“僅僅如此。”

封遙沉默不語,他覺得謝拂似乎在撒謊,或者隱瞞什麼,但看著謝拂坦然且並不避諱的目光,又覺得自己的想法未免有想多了、自作多情的嫌疑。

既然謝拂這麼說,那他便也這麼信。

人生漫漫,又何必要探究個清楚明白。

這世間難得糊塗,總是極少人才明白的道理。

他看著眼前的少年,只覺得他渾身的氣質竟當真有股正義凜然、人間正氣的味道,或許,他是當真適合這一行。

不由微微一笑,“雖然來這一趟似乎白費,但,剛剛那聲恭喜是真心的。”

“祝你前程似錦,未來可期。”

*

或許是封遙這句祝福真的有用,謝拂在學校裡的成績一直很好,是上面一直看好的苗子,只是謝拂樣樣好,唯獨在心理共情方面幾乎墊底。

在老師的建議下,他做過好幾回測試,結果表明他對一切法律法規了熟於心,所有選項也都是按照法律法規來選擇,一切都合法合規,從不會感情用事。

可正因為這樣,才更顯得他理智到有些不正常。

其他同學並不是沒有跟謝拂一樣的,但他們都會因為情感而糾結,最後的選擇是在糾結之後的結果。

可謝拂不是,他是當真那樣想的。

在人情和法律面前,他從不會有失偏頗。

檢測結果表明他情感缺失,各方面成績和能力他都很優秀,但心理醫生判定他是個危險分子,需要進一步觀察。

013:“……”這結果真沒錯,宿主可不就是個危險分子。

這讓那些看好他的人有些望而卻步。

再看看吧,他們想。

而這一看便看到了謝拂畢業。

以謝拂的能力,只要他想,他就能讓自己在別人眼裡顯得人畜無害,可那並不是真正的他,他不想在這個世界戴著面具。

他與封遙已經相隔那麼遠,若是這從他人口中聽到的隻言片語也是偽裝後的產物,他們還能有什麼?

不過雖然心理原因讓人觀望,但成績卻是實打實的,謝拂順利考試入警,這是誰也無法抹消的事實。

畢業時,宿舍幾人也各奔東西。

其他幾人要麼回老家,要麼去找了別的崗位,只有謝拂按部就班入警就職,成了某分局一個新入職的小刑警。

接手他的刑偵支隊大隊長是個四十多歲的剛毅男人,他早從相熟的人口中聽說這回有個優秀的苗子落在他的碗裡,他聽在耳裡,卻沒怎麼當回事,不是說不信,而是到他手裡過一遍又調走的好苗子多了去了,謝拂不是第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

然而當接手謝拂後,他才明白好友說的話是什麼意思。

他不是他接手的第一個或者最後一個好苗子,但絕對是他遇見的最為棘手的一個,每每都會鬧得他頭疼。

這個謝拂……優秀是優秀,可就是太刺了。

像個刺頭。

並不是說他不服管,事實上,謝拂很好管,只要跟他說目前應該做什麼,一切按律法來,不能出格或者什麼,謝拂便會很聽話。

所以他的“刺”體現在別的方面。

例如每每出什麼任務,他都衝在第一線,每每有什麼危險,他都悍不畏死。

在某些危險境地,他也是盡最大可能獲最大的利益,甚至為此不吝惜自己的命。

將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逼的走投無路,以此來挖掘更多更深沉更有用的線索和證據。

諸如此類的事,他做了很多很多,多到能讓人想到他便頭疼不已,看到他更不能轉身就走。

謝拂在懸崖邊走鋼絲,最令人氣惱卻又無可奈何的是,每次走鋼絲他都能順利透過,安全無虞,危險沒有,倒是立了不少功。

自己什麼事也沒有,偏偏讓擔心他的人時時提著心,完了還要被人說一句白擔心了,你說氣不氣人。

共事兩年,甄滿江無數次被他鬧得高血壓,卻又往往化險為夷。

鬧到最後,甄滿江一時也不知道自己到底要是更惱謝拂的好,還是更喜愛他的好。

這種苗子,他既恨不得將人打服,卻又忍不住傾服於他的聰慧能幹。

讓人又愛又恨,說的不過如此了。

*

一日下午,剛結束一個案子,甄滿江剛昨晚結案報告,他從領導辦公室出來,在辦公區找了一圈,“謝拂,謝拂呢?讓他給我滾過來!”

他臉色很差,看得小隊其他幾人大氣不敢喘一聲。

“甄隊,拂哥不在,在操場跑圈。”有人舉手弱弱道。

甄滿江:“……”

他轉身就朝外面走。

其他人竊竊私語,“甄隊又怎麼了?我記得他更年期早到了啊。”

“可能又復發了吧,安啦安啦,拂哥會搞定的,跟咱們這些小蝦米沒關係。”一人小聲道,他來了有兩年,也看了兩年的相愛相殺,不是……

“前兩天辦的那個走私案結案了吧?我記得拂哥在這個案子上沒什麼出格的地方啊。”這是全組人都知道謝拂的行事風格且已經習慣並適應。

“誰知道呢,說不定有什麼隱情?”

“我在隊裡兩年,就看了拂哥跟甄隊兩年的鬥智鬥勇,總結,甄隊危矣!”他嘆息著搖搖頭,加快了手下整理卷宗的動作。

*

甄滿江發火確實是因為謝拂,但跟他們想的不是一樣的是,他生氣這事跟案子無關。

正如他們所說,上一個案子謝拂罕見並沒有出格,主要是也沒有給他發揮的地方,想出格也沒什麼機會。

他生氣,是因為昨天謝拂放了相親物件的鴿子。

人年紀大了就喜歡做媒,甄滿江也不例外,尤其對他不知道該怎麼喜歡的謝拂,他那是恨不得對方找個人原地結婚。

人要有了牽掛,無論做什麼都會收斂一點,說不定那時候的謝拂會不那麼危險了呢。

謝拂沒有親朋好友,想要讓他有牽掛,除了戀愛結婚組建新家庭,他想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

不得不說這想法有點天真,但同時也會很有效,如果這個物件不是謝拂的話……

從謝拂到來開始,兩年時間,甄滿江都樂此不疲地致力於為謝拂介紹物件,然而從謝拂已經從23長到了25,他的情感生活依然沒什麼動靜來看,便知道他的辦法收效甚微了。

不對,豈止是情感生活,他是全部生活都沒什麼動靜。

這兩年謝拂除了同事相處不錯外,私生活幾乎沒有,平時有事沒有都留在警局熬夜,沒案子也要給自己找案子,幾乎不給自己留什麼休息的時間,比苦行僧還苦行僧。

他像個旁觀的過客,一直遊離於這個世界之中,不與任何人產生緊密的聯絡,不給自己製造任何枷鎖和牽掛,活得不像個真人,是甄滿江私下對他的評價。

“謝拂,我問你,昨天說好的吃飯怎麼放人家鴿子?”甄滿江板著臉問。

謝拂跑到他面前停下,“報告,您根本沒說那是相親。”

甄滿江之前的說辭是有個親戚需要幫助,讓他幫忙去看看。

謝拂雖然覺得有事不來報警可能有貓膩,但是因為閒著,便乾脆走了一趟,想著真要是有事直接帶去警局。

誰知到了後見對方帶著一個閨蜜正邊等邊聊天。

“今天相親的是誰?條件怎麼樣?比前兩天胡那個飛行員怎麼樣?”

“聽說是個警察,有張照片,別的就不知道了,就那照片都只有背影,要不是這背影挺好看,我才不來這一趟。”

“現在走也不遲,我聽說警察很多脾氣都不太好,萬一結了婚家暴怎麼辦?”

“不會吧?”

“怎麼不會?我可跟你說,我有個親戚就是跟警察結婚,工資沒多少,屁事兒特別多,人脾氣還不好,現在正鬧離婚呢。”

“那我是不是要走啊?你這麼說,我突然感覺前兩天認識的飛行員哥哥還不錯……”

謝拂在知道是相親後,便沒打算出現,聽到這些,更沒打算再出現。

他給對方發了個條訊息,說明突然有事,不能來了,本以為這事兒就這麼過去,誰知這還帶告狀的?

甄滿江聞言也有些無語,一時也不知到底該說誰更好。

他看著面前絲毫不記得自己做得有什麼問題的謝拂,半晌嘆了口氣道:“你這小子,就是鐵了心的不談物件?是不是非要我跟你找個天仙來?”

“天仙也沒用。”謝拂淡淡道。

基本都是甄滿江說一句,他才回一句,興致缺缺,顯然沒什麼興趣。

“甄隊,我繼續了,您自便。”謝拂轉身就要繼續跑,甄滿江哪能將人給放走,忙追上去跟著跑。

“你知道我積極給你介紹物件是為了什麼。”

“謝拂,你是不是想走一輩子鋼絲?年紀輕輕就把自己釘死在英勇殉職這條道上了?”

他其實並不是真想讓謝拂立馬結婚,而是希望他有個掛念,以後不要再那麼偏激,怎麼危險怎麼來。

“我不覺得這有什麼問題,這是我的工作,盡心竭力不好嗎?”謝拂面不改色道。

甄滿江怒道:“別以為我看不出來,別人危險都是不得不陷入危險,你危險卻主動製造危險。”

雖然危險的只有他一個人,最後被處罰的也只有他一個人,但這樣下去,說不定哪天他就要給謝拂收屍。

要不是上面愛才,這人背的處分能跟立功一樣多。

“為了獲得更多的線索,有時候需要一些特殊手段,這是可以的,不過下次我會盡量讓自己處於一個相對安全的環境,不給隊裡帶來麻煩,以前是我疏忽。”謝拂態度擺明了,嘴上服軟,下次還敢。

一次是疏忽,兩次是巧合,那三次四次無數次,那就是屢教不改,任由他再說什麼都沒用。

甄滿江確定,自己就從沒有見過比這還難搞的下屬。

他帶過不少初出茅廬的愣頭青,可沒一個是謝拂這樣的,且工作兩年,已經算不上是愣頭青了。

他行為處事有自己的一套規則,且固執難改,有時候,他甚至覺得這不像是一個剛工作的年輕人,而是一個經驗老道的老油條。

滑不溜手。

眼見謝拂越跑越遠,體力跟不上年輕人的甄滿江慢慢停下來,看著那道令人又愛又恨的背影,真的很想將人揍一頓。

謝拂卻不覺得自己的所作所為有什麼問題。

他不過是想全力以赴地做好一件事。

可惜就連013也怕他,怕他陰溝裡翻船就這麼死在了職務裡,因公殉職的警察也不少,萬一宿主就是這麼倒黴,雖然這個世界的任務沒什麼懲罰,可宿主會比懲罰更可怕。

為此,它不得不提著心勸誡,雖然它覺得宿主可能大概應該也沒興趣聽它這些話。

“宿主,您給自己安排的結局,該不會就是因公殉職吧?不是說好了不贖罪的嗎?”它還記得當年謝拂對封遙說的話,如今再次翻出來提醒。

謝拂:“……”

“我什麼時候說自己在贖罪……”

013呆住,“沒有嗎?那您一直作死幹什麼?”

謝拂:“……”

作死這個詞,竟然好像似乎並沒有用錯,反而格外傳神。

只是謝拂不會承認的,聞言乾脆不說話了。

他睜著眼睛說瞎話的本事越來越厲害,這兩年臉皮是越來越厚,便是013也只有被他氣到的份兒。

也因此,只要有機會,013便抓緊時機懟謝拂。

察覺到危險後,又迅速老鼠見了貓似的躲起來。

打地鼠遊戲裡的地鼠都沒它那麼靈敏。

“宿主,雖然您拒絕了相親,但是有個噩耗要告訴你,小七現在也進入了相親市場。”

這個也字,就用得格外巧妙。

訊息是013從報紙新聞上看到的,大約是寫封家繼承人與xxx共進晚餐、相談甚歡,用不了多久,兩家人疑似要強強聯合的訊息也很快傳開,緊接著便又有人闢謠,說那些都是無稽之談,雙方都是合作伙伴,是好朋友罷了。

短短兩個月,封遙便有了好幾個“好朋友”,看得013不由咋舌。

不過可以理解,就外在條件來看,封遙十分優越,身家無數的商人,總要比一個會有生命危險的警察要好無數倍。

宿主相親是別人撮合,人家相親是別人主動湊上去的。

想到這些,013語氣不免有些同情:“小七比您還大一歲,開始相親也不奇怪,不過宿主你放心,無論你們在不在一起,小七肯定不會喜歡上其他人。”

謝拂沒什麼表示,只是眸色深了深,改跑為走,半晌,扯出一個不帶溫度的淺淺笑容,“嗯,我相信。”

說的好聽,然而那表情分明並不好看。

明明語氣平靜,聲音也不疾不徐,可就是莫名彷彿有一陣陰風吹過,帶來陣陣涼意,大熱天也彷彿置身於深秋寒冬。

013感覺一陣冷意,不由緊了緊自己身上的皮,也不知道自己說這個到底是對還是錯,反正宿主是更生氣沒錯了,而它……呵呵。

“拂哥,晚上能不能幫忙整理卷宗?”同事試探問。

“沒空,今天準時下班。”謝拂收拾桌上的東西,等到時間一到,很快出了辦公室。

同事盯著他的背影小聲跟其他同事道:“這個才像是更年期來了,喜怒無常,陰晴不定,明明早上還挺好的。”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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