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巨星不傾城3

沈傾的燒傷除了臉上,更多的還在後背,醫生表示疤痕會比較明顯,後續雖然可以做植皮手術修復,但是一定達不到原裝的效果。

這是自然的,即便要做植皮手術,那也是個長期過程,再等修養後復出,沈傾的名氣也會下跌許多。

可這已經比周唯所想的要好很多,他喜形於色地對沈傾道:“你聽見了嗎?現在醫療水平很發達,你的容貌想要恢復也只是時間問題。”

作為認識沈傾最久的人,沒人比周唯更知道這人看重容貌的程度。

不,與其說是看重容貌,還不如說是看重容貌給他帶來的他人的喜愛。

為什麼會進娛樂圈?

最初相識時,周唯便問過他這個問題,那時的沈傾自信得理所當然。

“我想讓更多人看到我,更多人喜愛我,更多人追捧我。”

娛樂圈裡明星無數,他要做最閃亮的那一顆。

當初的少年張揚如烈焰,如今的沈傾卻沉靜如水,宛如兩個人。

那個幫他澄清事實的土豪大粉。

可就連他自己,至今不敢照鏡子,護士換藥他從來不看一眼,去洗手間也要下意識避開與鏡子裡的自己對視,又怎麼能奢望別人。

便是郵寄禮物,對方要的也是傾城的簽名,而非沈傾。

很多時候,沈傾甚至覺得對方喜歡的只是傾城,而不是他。

小鄧一般讀的都是前面的熱評,能夠頂上熱評的,大多都是維護沈傾的。

沈傾不由將視線落在小鄧手機的手機上,雖看不到螢幕,卻能想象到那是什麼頁面。

沈傾看著那條被頂上熱門的評論,視線不由自主了落在那個熟悉的暱稱和頭像上。

這回沈傾沒拒絕。

自沈傾洗白後,雖然還有水軍或者純粹見不得別人好的人幸災樂禍外,更多的粉絲路人還是在同情關心沈傾。

但現在,他卻有些不確定了。

小鄧這才回過神來,忙將手機遞到沈傾正好看的位置。

小鄧連連點頭,“周哥放心。”

從前的化妝於他而言是錦上添花,以後卻要變成遮掩他的不完美。

他想看看。

“我知道他……”沈傾喃喃道。

臨走前,周唯又對小鄧道:“有空的話,推你沈哥去外面轉轉,整天都在病房裡,沒病也得悶出病來。”

不巧,這位“浮塵”便是其中之一。

他突然看到一條令人耳目一新的評論,不由自主地念了出來。

“嗯,我知道了。”沈傾神色淡淡道。

關上病房門,小鄧殷勤問:“沈哥,要喝水嗎?”

周唯知道一時半會兒也勸不了他,只好安撫道:“你現在傷口還沒好,說那些還有點遠,不急,我先替你關注著,至於工作上的事,我也都幫你處理,放心,該你的我不會讓你少一分。”

他們交流不多,但僅有的幾次交流都是在網上,圍繞著傾城展開。

做植皮手術修復又如何?

理智的評論有很多,小鄧希望這些評論聽多了,能讓沈傾重振精神,煥發鬥志。

這場事故給他帶來的東西,遠不止表面看上去那麼簡單。

作為沈傾的土豪大粉,沈傾又是這種看重粉絲的明星,有的土豪粉是被沈傾微博關注過的,偶爾有活動還會給他們送禮物。

小鄧仔細看了看,一拍腦袋恍然大悟驚喜道:“這不是那個土豪哥嗎?土豪果然就是不一樣,沈哥你看,人家不僅幫你澄清,還鼓勵你,希望你能好起來!這個世界上朋友都不一定能做到這種地步,你真的忍心讓這些粉絲失望嗎?”

“看看……”

若將來真要落到那種境地,他寧可退圈。

他所說的知道,並不是指澄清那回事。

之前他恨不得沈傾忘了微博這回事,現在卻巴不得念一整天。

他看起來並沒有放在心上,或者說並沒有打起精神。

他真的,還會有人喜歡嗎?

即便他容貌盡毀,面如鬼魅?

或許有的人真的不愛取名,不愛換頭像,以至於他並不需要多做什麼,就能一眼分辨這人是誰。

《傾城》裡的那個可男可女的鬼才七公子。

沈傾沉默不語,只是視線一直落在那螢幕上。

“全國每年非正常死亡的人數超過三百萬,其中單單因為交通事故而死亡的人數,每天就超過了三百人,每分鐘都有人死去。作為其中接近死亡,卻又及時逃脫的幸運兒,希望你能抓住這份幸運……”

“那我給你念微博評論。”小鄧忙摸出手機。

沈傾聲音沙啞,被煙燻過的嗓子今後也無法恢復。

會有無數人放大他的缺點,拼盡全力將他踩下去。

再完美的手術也會留下痕跡,雖然能用化妝遮掩,可那到底不是真實的他。

*

沈傾休養了一個月,終於,從只能躺在床上,養到能坐輪椅自己行走。

也終於從只能待在病房,變得能坐輪椅去戶外轉轉。

身上依舊纏著紗布,乍一看去像個木乃伊,一些傷勢輕的部位已經不需要再纏紗布,而是貼敷貼,但是他的臉依舊裹著紗布,不肯暴露半分。

今天是個陰天,醫院綠化區人少安靜,小鄧看準時機,好說歹說,勸動沈傾出去呼吸一下新鮮空氣。

為什麼沈傾會被說動?

因為他也真的很想……很想看看外界啊。

“沈哥,你看這裡都沒什麼人,以後有機會可以經常出來。”

小鄧覺得他沈哥就是偶像包袱太重,不願意將自己狼狽的一面露在人前,可按他說的,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生活,就算是明星,看兩眼也就過去了,何況包裹得這麼嚴實。

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根本不會浪費時間在陌生人身上,哪怕對方殘疾、重傷、醜陋、甚至美麗,多看幾秒已經算好奇心重了。

沈傾沒應聲。

他執拗地想:別人看不看他、關不關注他是別人的事,可願不願意向人展示他的狼狽不堪是他的事。

花壇裡噴出漂亮的水柱,輪椅繞著花壇走了半圈,忽然,沈傾按住輪椅,不再走動。

“有人。”

剛才因為花壇和噴泉的視線阻隔,令沈傾沒能注意到花壇對面其實還有人。

他當即就想掉頭回去,可手按在輪椅上,還沒來得及按動按鍵,便見對面那道身影似乎聽見這兒的動靜,推動輪椅轉向沈傾。

背對著的人突然正面相對,饒是沈傾,也沒來得及反應。

他並不想看的,但是往往眼睛並不聽自己的使喚,不經意的一撇,便讓他看清了對方的樣貌。

對方擁有一副好樣貌,雖然沒有陽光,面容卻依然瑩瑩如玉,跟沈傾美得張揚不同,那是一種如冷月般的清雋出塵,氣質清冷,偏偏眼尾微微上揚,隨意一瞥,都彷彿謫仙下凡,沾染紅塵。

沈傾幾乎是瞬間想將自己藏起來。

他的手都放在了輪椅扶手上,只要按鍵,就能離開。

可那雙眼睛卻不由自主地想要在對面那人身上多停留片刻。

若是從前,見到這樣好看的人,他必然會上前攀談,可如今,他卻只想藏住自己,絕不讓人有多看自己一眼的機會。

可因為他貪戀地看著對方的容貌,對方也正注視著他。

他們互相對望,卻誰也沒開口打破寂靜,誰也沒轉身離去。

微風拂過,吹來了植物的清香,卻也隱約帶來了獨屬於醫院的味道。

沈傾渾身都裹著藥,已經很久都沒聞到自然的氣息,許是景色太美,又或者是清風太誘人,令他失神了好半晌。

不知過了多久,回過神的沈傾,終究是用微微顫唞的手按動了輪椅扶手上的按鍵,輪椅自動轉身離開。

他匆匆低頭,像是逃一般,再不看對方一眼。

也是這次低頭,才讓沈傾發現,原來對方也跟他一樣坐著輪椅,難怪他方才與對方四目相對時沒有抬頭。

那是一種極其自然又舒適的高度。

令人沉迷。

謝拂坐在原地,靜靜望著某人看似淡定,實則慌張地逃離。

他對著背影望了許久,直到什麼也看不見,才轉開頭,移開視線。

“宿主,您不去認識沈傾嗎?”013沒忍住好奇心,小心翼翼問。

從那次自己打折腿後,宿主已經在醫院住了大半個月,卻一直沒有主動去認識任務目標,013也不敢著急,只能耐心等待,今天好不容易見到人,誰知宿主一動不動,讓人跑了,它這才忍不住詢問。

“他不知道我是他粉絲。”

“我不知道他是我偶像。”

他們不過是陌生人,沒有理由上前攀談。

謝拂住院大半個月,當然不是隻為了遠遠看對方一眼。

但也絕不是為了莽撞上前將人嚇跑。

他在等。

沈傾匆匆回到病房,腦海中卻無法將剛才那人的模樣拋開。

那是一張見過就不會遺忘的臉。

曾經,他也有那樣的一張臉,可現在……雖然同樣不會遺忘,但二者卻有著天壤之別。

“沈哥你跑什麼?咱們不是才剛出去嗎?”小鄧跟上來問。

沈傾沉默片刻,才用沙啞的聲音說:“……我有點不舒服。”

“啊?不舒服?那我去叫醫生。”小鄧匆匆去叫醫生。

沈傾卻驅使輪椅來到窗邊,低頭往下看,只隱約能見到下面有好些綠化植物,看不清人影。

他走了?

同樣受傷,同樣身處醫院,同樣坐著輪椅,可一個容貌絕佳,一個不堪入目。

明明離得那麼近,卻又好像隔著天塹,對方可以盡情沐浴陽光,可他卻只能在陰影裡苟延殘喘……像是兩個世界的人。

沈傾下意識握拳,卻連拳也不敢握太緊。

本以為自己再也不願意下樓出去,可兩天後,他終究沒忍住對外界的渴望。

他不想被關在籠子裡。

這一回,他特地挑了個晚一點的時候,就是為了不碰上別人,然而到了地方,卻又看見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還是上次那個年輕男人。

對方正杵著柺杖離開輪椅鍛鍊走路。

一個因毀容而不願見人,一個因瘸腿走路難看不願見人。

昏暗的光線讓人有種藏身在黑暗中的安全感,彷彿這片昏暗能遮住他們所有的狼狽不堪。

青年努力杵著柺杖,卻又不全然靠柺杖,他的額頭沁出汗珠,在昏暗的環境下似乎映著光。

聽見動靜,對方腳下的動作一頓,轉頭望過來,又是一陣四目相對。

有人的紗布像是保護殼,有人的殘腿假裝完好無損。

片刻後,誰也沒說話,二人默契轉開視線,但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心裡好像都鬆了口氣,沒有面對外人時的難堪。

這一回,沈傾多待了十幾分鍾。

有了第二次,就有第三次,第四次……

沈傾漸漸發現,這個陌生的青年有些地方跟自己很像,令他忍不住放下防備。

他將自己包裹起來,不願意讓任何人看見,乍然見到一個同樣把自己包裹起來,不願意見人的人,心裡難免有些想親近。

但他依舊沒邁過那個坎。

只是有些東西,總是會慢慢改變。

第五次、第六次……

他們相遇的次數越來越多,待在同一片地方的時間越來越長,即便沒有說一句話,可心理上的距離卻在漸漸減少。

他們龜縮不前,他們心照不宣。

卻也勉強算得上熟人了。

忘了第多少次,沈傾離去前,看著那個扶著花壇慢慢走的青年,低聲說了句:“我、要回去了……”

謝拂練習走路的動作停住,似乎以為自己幻聽,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轉頭看向沈傾道:“哦,那……下次見?”

沈傾看了他一眼,低頭垂眸轉動輪椅,半晌,晚風才遲遲送來一句似帶著放鬆和愉悅的話。

“下次見……”

謝拂手撐著花壇,仰頭望著月亮若隱若現的天空,眸中神色變換,最終紛紛被壓下,唯有眉眼漸彎了個淺淺的弧度,眸光如月色般嫻靜。

住院一個多月,沈傾第一次跟他說話。

他們卻已經是心照不宣,又默契十足的“病友”。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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