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三十三章 庭院枇杷4

秋家雖然也在城裡, 但是位置不算太好,甚至還有些偏僻,這樣的好處是安靜隱蔽, 平時只要不出去,就不會被外面打擾到。

為此,秋硯亭上學就要走好一陣路,從前是銀匠接送,從秋硯亭十歲後,就變成了他和附近幾個孩子一起同行。

他們一起上下學, 上學在一起,回家也經常一起玩,感情倒是還不錯。

“秋硯亭,明天不上課, 我們打算上山春遊踏青,你去不去啊?”放學後, 隔壁家的龍龍問。

“哪座山?什麼時候回來?”秋硯亭沒第一時間拒絕。

“就城外不遠的雲霞山,不遠,也沒什麼危險。”

秋硯亭想了想,答應下來。

“那好,要準備什麼東西?”

“帶上午飯!”

兩人分道揚鑣,秋硯亭回到家,就見到銀匠媳婦正在清掃院子。

銀匠煩不勝煩,最後乾脆道:“你要是想要,那就自己打,你能打出來就算你的。”

秋容瀾:“……”

這可不是隨手一抓就有的泥巴,而是銀飾,銀子,就算一塊平安鎖和一對手鐲,那也不算便宜,可不能隨便給他扔著玩。

他要是自己喜歡,銀匠當然不介意給他打,但他顯然是要拿著東西給一棵樹,銀匠能答應才怪。

只是和自己一直戴的平安鎖不同,這個平安鎖和手鐲已經變色,還隱隱露出下面的銅。

然而向來寵他的銀匠卻不會任由秋硯亭拿家裡的錢財玩。

銀匠眼皮一跳,“我說的當然是真的。”

“爹,娘,這怎麼還變色了?”秋硯亭拿著東西跑到銀匠面前不解問。

銀匠有些心虛地撓頭,“這個……你一直埋在地下,又不戴,當然會變色,我跟你說,銀飾只有經常戴,才不會怎麼變色。”

他從小雖然沒學習怎麼打銀飾,卻也是經過各種薰陶,知道銀有什麼特性,而其他金屬又有什麼特性,這平安鎖和手鐲根本不像是銀。

銀匠訕訕一笑,“這東西打了又沒人戴,那豈不是浪費嗎?我用銅打,也是因為銅的損失沒有銀大。”

只是兒子不像小時候那樣好騙,非要纏著他答應不可。

從小時候開始,秋硯亭就從小看著銀匠打銀飾,於是並不覺得這有多難做,也不覺得這有多難得。

“爹,再給我打一副好不好?”秋硯亭說話時,視線還不忘抬頭看了一眼身旁的枇杷樹。

秋容瀾瞪圓了眼睛。

十歲的枇杷樹如今已經長得很高,比秋硯亭還高,可秋硯亭站在它旁邊,卻好像還和小時候一樣,一樣的安心。

“娘,爹還沒回來?”

秋硯亭原本都要忘了,只是這一挖,竟然又將小時候的事想了起來。

還是十歲那年,秋硯亭無意中從枇杷樹下翻出了那塊埋了好幾年的平安鎖,和一對手鐲。

他想起來小時候問父母要過手鐲和平安鎖,給枇杷樹要了一副,眼下自己挖出來的這些,就是他小時候埋進去的。

秋硯亭當即雙眼一亮,“真的?”

他學著銀匠的樣子,在上面刻起了圖案。

她不死心地翻了翻,還真在上面看到了日期。

秋容瀾坐在院子裡, 手裡拿著秋硯亭以前用過的書,“哥,你這個字寫錯了,多了一個點,哥你以前好笨啊。”秋容瀾找到自己哥哥出錯,高興得尾巴都快要翹起來了。

“沒呢,你去生火, 娘來做飯,待會兒你爹就回來了。”

以前他也並沒有生出多少興趣,還不如讀書對他的吸引力大。

秋硯亭冷哼一聲,卻也沒再揪著這點不放,他知道,他爹也是擔心他拿這個當玩具,隨便扔給樹,指不定哪天就不見浪費了。

只是秋硯亭拿著這平安鎖和手鐲陷入了沉默。

少年站在樹旁邊,人像樹,樹似人。

秋硯亭白了她一眼,“我的笨蛋妹妹,你好好看看,那本是我六歲時候讀的書。”

半個小時過去了,這片祥雲還是那樣,並沒有好看到哪裡去。

而秋容瀾今年九歲了。

枇杷樹下全是殘花,掃完後瞬間乾淨許多。

銀匠不在家,這裡的工具沒人用,秋硯亭進來,就熟門熟路地來到工作臺旁,在桌上的那幾樣銀條上拿出一根還沒製作完的。

別說是幾件銀飾,只要他有的,都願意給這棵樹。

秋硯亭進屋燒火,見水已經燒上了,火一時半會兒也不需要再添柴,他就轉身進了銀匠的工作間。

秋硯亭不太滿意,只是銀匠說了,這種活唯有熟能生巧,想要一蹴而就根本不可能。

他想刻一片祥雲,然而因為手藝問題,這片雲看上去還很稚嫩,工藝一般,只能看出一些形態,卻並不精細精緻,很粗糙,賣不出去那種。

他覺得他爹可能沒說錯,他和這棵樹就是一起長大的好兄弟,自己有的,兄弟當然也要有。

可惜秋硯亭不像小時候那麼好騙,他那時已經十歲了,在尋常人家,也是個半大小子。

“爹你騙我,分明是因為這根本不是銀打的!我又不是瞎子,這一搓就看到裡面的顏色了,這是銅打的對不對?”秋硯亭直接道。

“但前提是你真的能打出來。”

說實話,銀匠是不信的,畢竟從小開始,兒子對打銀飾就沒什麼興趣,看他打過那麼多回,卻沒有一次說自己也想試試,銀匠都做好了以後家裡的打銀手藝不再傳下去,或者從父子相傳變成師徒相傳的準備,甚至都開始琢磨著什麼時候收個徒弟,畢竟學手藝可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的,總要花費時間和精力去教。

誰知如今峰迴路轉,兒子竟然要學打銀飾?

擔心兒子是想一出是一出,銀匠並沒有抱太大希望。

只是出乎意料的是,秋硯亭行動力很強,之前說好了要打,第二天就開始動手嘗試。

家裡有一些用來練習的銀條,秋硯亭也見過銀匠平時都是怎麼做的,過程這些基本沒問題,有問題的就是動手能力。

秋硯亭的動手能力還行,但也要練習很久才勉強有成效。

剛開始不太順利,但是他並沒有氣餒,也沒有半途而廢,之前隨口說的話,秋硯亭始終實踐到了今天。

經過幾年錘鍊,現在的他,其他方面已經能做得不錯,唯有鏨刻並非一日之功,需要長期練習才能熟能生巧。

這是打銀飾中最麻煩的一點。

工作間有不少圖紙,上面有許多銀飾上需要的圖案。

也是奇怪,銀匠並不怎麼識字,畫這些圖案卻能畫得很漂亮,甚至栩栩如生。

這是秋硯亭第一回 真切體驗到術業有專攻。

從前他並不覺得做這些有多難,現在卻隱隱佩服起自己父親來。

一個人要是能在某一領域中做到頂尖,就已經足夠了不起。

“小七,吃飯了。”

銀匠媳婦在院子裡招呼道。

秋硯亭這才放下手裡的工具,抬袖抹了把自己額頭的汗。

他走出去一看,見院子裡已經擺上了飯菜,藉著天光能看見兩菜一湯做得很用心。

秋容瀾已經把書拿回屋,此時正幫銀匠媳婦盛飯。

“娘,爹還沒回來?”

秋硯亭說話間,就聽見開門聲。

銀匠從外面回來,“我回來了。”

“爹!”秋容瀾小跑上前,“爹你去哪兒了?怎麼這麼晚才回來?”

銀匠揉了揉閨女的頭,從懷裡摸出幾塊糖果給她,“乖,拿去和哥哥一起吃。”

“先吃飯,吃什麼糖。”

銀匠媳婦瞥他一眼,手上給他盛飯的動作卻沒變。

當晚,孩子們都回房間睡覺後,銀匠才小聲和媳婦說起白天的事來。

“我今天去方家,找方太太拿圖紙,不經意間聽到方家的傭人在說話。”

“說什麼?”銀匠媳婦見銀匠面色有些沉重,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就是一些小話,也不知道是不是我太敏[gǎn],總覺得城裡這兩天的氣氛不對勁。”

“你沒瞧見,街上巡邏的大兵都多了嗎?”

銀匠媳婦對此不是很明白,“你是說方家出事了?”

他懷疑梅城出事了。

只是這話不好和媳婦說。

他抓住媳婦的手,“家裡挖了地窖,裡面藏了不少東西,要是真有事,咱們就帶著孩子藏在地窖裡。”

銀匠媳婦連連點頭,這是他們從小就會的事,不一定有用,卻總好過坐以待斃。

秋硯亭這一晚睡得很安穩,

第二天一早,他就帶著幾個餅和一壺水出了門,並告知銀匠和銀匠媳婦,自己下午回來。

“別在外面玩太晚。”銀匠媳婦揚聲道。

“知道了。”

看著秋硯亭和朋友們匯合,他們往城外去,卻見城門口堵滿了人。

“大哥,這是怎麼回事?”秋硯亭抓了路旁一個看熱鬧的年輕男人問。

“城門戒嚴,不許進出,城門口那些人正在糾纏。”

無論是要進來的,還是想出去的,都對關城門這件事很不滿。

但秋硯亭好奇的是為什麼關城門。

“那咱們怎麼辦?不去了?”其他幾人面面相覷,臉上都透著失望。

秋硯亭想了想道:“我知道有個地方可以看到城外。”

十多分鐘後,幾人跟著一起爬上了一棟已經破舊無人居住的老樓。

樓是用很舊的木材搭建而成,過了很長時間都沒有人住,越來越破敗不堪,一群少年上樓,都還要輕手輕腳,並非是擔心被人發現,而是擔心自己動作一大,這樓就會直接坍塌。

沒想到秋硯亭會帶他們來這樣一棟危樓,其中一個少年拍上秋硯亭的肩,“硯亭,你怎麼找到這個地方的?不覺得這兒很陰森該很危險嗎?”

秋硯亭:“之前想找一些梧桐葉來收藏,找了好久,發現這裡有。”

他指了指樓內院子裡那棵大梧桐樹。

眾人都望著那棵梧桐樹驚呼,“這樹好大啊!”

“這得有幾十年了吧?你們看它的主幹,這得好幾個人合抱才能抱住。”

幾十年?

秋硯亭看到這棵樹時,想的卻是未來謝拂也能長這麼大的嗎?

不過顯然他想多了,無論過多少年,基因決定了枇杷樹不可能像這棵大梧桐樹一樣,長得這麼高大粗壯。

轟隆——!

一陣劇烈到能讓地動山搖的聲音忽然從城外響起!

眾人聞聲,齊齊回頭看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秋硯亭扶著欄杆,手心不由冒出些許冷汗。

轟隆一聲響後,隨之而來的還有不斷的槍聲。

“好像……打仗了!”

*

城外的動靜那麼大,城門口那麼多人都聽到,城裡的這下不鬧了,紛紛往家裡跑,城外的卻開始鬧得更大,哪怕守城門計程車兵鳴槍,也沒能阻止他們迫切想要進城。

銀匠正在給方家太太送東西,只是還沒進門,就看到方家有人正在緊張地收拾東西,他心裡一緊,想要上前詢問,卻又覺得他們不會說。

他假裝沒看到,跟著人去找了方太太。

方太太滿意地收了他送上來的銀銀杏葉手鐲,“辛苦你了,這是給你的報酬,你看看,說好的雙倍。”

銀匠收下報酬,剛想向方太太打聽一下,卻見有傭人急匆匆跑來,“太太,太太!城外打起來了!有人攻城!”

銀匠當即止住要問的話頭,轉身朝家裡跑去。

秋硯亭急匆匆也往家裡趕,然而當他匆匆跑回家,卻只看到正慌張無措的秋硯亭。

“娘,爹呢?”

“他去送東西了?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銀匠媳婦心裡發慌,卻還沒徹底亂了陣腳。

“咱們先在這兒等著,你爹可能會回家,要是出去找才容易錯過。”

她一把將兒子拉到地窖邊,讓他下地窖,在地窖裡,秋硯亭看到了正在哭的秋容瀾。

見到他,秋容瀾當即停了眼淚,撲上來抱住他,“哥!”

秋硯亭拍了拍她:“別哭。”

從包裡塞給她一塊冰糖。

“小心哭聲被外面的人給聽見了。”

聞言,本就哭得很小聲的秋容瀾更是哭得無聲無息,還下意識捂住嘴,擔心聲音洩露。

然而這樣不好呼吸,秋容瀾捂了一會兒,又鬆開了。

冰糖在嘴裡,卻感受不到半點甜味,舌尖還有眼淚的溼鹹。

地窖裡很暗,銀匠媳婦用石板將地窖口蓋住,自己卻湊到石板下面偷聽,聽有沒有人闖進來,聽銀匠有沒有回來。

梅城許多年沒有發生過這麼緊張的戰亂,銀匠媳婦對此經驗不多,心跳又亂又快,迫切希望能聽到丈夫的聲音。

然而她等了許久,卻始終沒能等到銀匠。

好訊息是,銀匠沒回來,卻也沒有其他人闖入院子裡。

他們就這樣在地窖裡躲了一天一夜。

晚上,秋容瀾哭累了,銀匠媳婦也撐不住睡了。

秋硯亭悄悄推開石板,好艱難才終於有新鮮空氣進入,剛憋悶的胸口頓時一鬆。

他小心翼翼探頭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發現還算安全,沒有人後,才偷偷出去。

他在院子裡外轉了一圈,沒見到有誰的身影,周圍鄰居也都靜悄悄的,沒有燈光,唯有月光微微將他的視野照亮。

秋硯亭沒找到銀匠,心中微緊,回去時,看到那棵始終沒變化的枇杷樹,腳步不由自主走上前。

他的手輕輕撫上枇杷樹的樹幹、枝葉,手心似乎將心中的焦灼也傳遞給了對方,一陣微風吹過,枇杷樹的枝葉輕輕碰了碰秋硯亭的額頭。

“你一棵樹在外面,害怕嗎?”

謝拂當然不能回應他,儘管他並不害怕。

“抱歉,我也不能把你搬走,地窖裡不適合你。”

謝拂是一棵樹,從被種在這兒之後,就做好了一輩子不挪窩的準備,畢竟,要將一棵樹連根拔起,重新栽種,是件費時費力還費錢,且不一定能成功的事。

謝拂知道,秋硯亭是在緊張擔心。

不僅僅是擔心他,還擔心銀匠,擔心這個家,擔心這座城。

謝拂無法告訴他,這只是一場在這些年裡,再尋常不過的小戰役。

小戰役下,同樣覆滅或者傷害了許多家庭,秋硯亭家不過是其中之一,再不起眼不過的之一。

謝拂什麼也說不了,什麼也做不了。

枇杷樹抖了抖身子,枝葉舞動,花瓣漫天飄落,灑了秋硯亭滿身。

月色寂靜,唯有瑩瑩微光將少年的滿身碎玉花瓣照亮。

*

第二天,外面的槍聲早就停了,銀匠媳婦從地窖裡出來,卻不許秋硯亭和秋容瀾出來,她走出院子,和周圍其他也一同出來看情況的鄰居們匯合。

得知銀匠沒回來,其他人頓時對銀匠媳婦心生同情。

“我看外面已經安靜了,街上也亂,應該是沒攻進來,不如我們去外面找找,打聽打聽?可能銀匠只是見勢不妙,臨時躲在哪兒了。”

銀匠媳婦憔悴的眼裡盈滿淚光。

“謝謝!謝謝……”

眾人都出言寬慰,心裡卻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想著人多半出了什麼意外,否則怎麼可能不回來。

但他們還是幫忙找了一下。

得知銀匠昨天是去方家送東西,眾人卻有些遲疑了,方家啊……

昨天和外敵打的就是方家的方大帥,他們去的話,會不會遇到危險?

銀匠媳婦並沒有強求,反正她自己是一定要去一趟的。

最後眾人都把她送到附近,他們眼看著銀匠媳婦敲響了方家的門。

“找誰?”一個下人小心翼翼探頭。

“我是銀匠家的,昨天我家男人來給方太太送東西,想問問他回家了沒有。”

“他早走了,不在這兒。”

說罷,那人便迅速關上門。

銀匠媳婦心頭一空。

走了?

走了怎麼沒回家?

眼看著銀匠媳婦失魂落魄,其他人也圍了上去。

“怎麼樣?打聽到了嗎?”

銀匠媳婦臉色發白,“他們說,說他早就走了。”

“走了?那怎麼沒回家?該不會是騙你的吧?”

銀匠媳婦搖搖頭,“那個小哥我認識,應該不會騙我。”

“那可能就是我們猜的那樣,臨時躲在哪兒了,我們找附近人家問一問。”

他們敲了好幾家的門,卻都沒人開門,還是在路上碰到一個剛剛打探情況回來的人,當即抓住機會問,“怎麼這兒的人家都不開門?是這兒昨天有敵軍攻來了?”

“沒,城門口都沒失守,他們怎麼進來?”那人說。

“那我看大家怎麼這麼害怕?連門都不敢開?”

“廢話,沒敵軍,還有其他兵,一不小心就被抓去充軍了,誰敢出來亂晃?昨天可是拉了不少人,別說了,我要回去了!”

“……”

“欸欸!銀匠家的!”

*

銀匠沒有回來。

也多半回不來了。

銀匠媳婦也病了一場。

被人送回來後,秋硯亭和秋容瀾便小心緊張地照顧著,養了一段時間後,銀匠媳婦才勉強恢復,但整個人的精氣神卻損失大半。

秋容瀾也在夜裡偷偷哭過幾場。

只有秋硯亭沒哭,每當他覺得疲憊的時候,他就坐在枇杷樹下,抱一會兒謝拂,抱過以後,他的心情就會平復許多。

“枇杷枇杷,我爹他還能回來嗎?”少年的聲音裡,帶著忐忑和希冀。

如何不忐忑,如何不希冀。

然而面對一棵無法回應他的樹,他又著實無需忐忑,也無法希冀。

被抓去當兵的人不一定回不來,但就謝拂所知道的劇情裡,銀匠是沒有回來過的。

而之後的秋硯亭,也會度過這一關,慢慢將銀匠遺忘在回憶裡。

記憶會模糊,聲音會遺忘,留下來的,也只有幼年時名為幸福的感覺。

這樣的感覺會一直陪伴他,度過未來的歲月,成為照亮他一生的光。

“你說,他會不會受傷?”

“我見過因為戰爭受傷的人,他們有的傷了手,傷了腿,傷了腿的話,還能走得回來嗎?”

秋硯亭絮絮叨叨,語氣憂心忡忡,也不知壓抑了多久。

也就是他的傾訴物件是一棵樹,不會回應,卻也不會反駁,可以任由他傾吐任何心聲。

任由他將無法表現出來的擔心和害怕都對著謝拂盡情傾倒。

謝拂垂首,枝葉微傾向秋硯亭的方向……

明知道無論現在如何,一切都會過去,是苦難還是幸福,是甜還是苦,都會成為秋硯亭人生中一抹無需回顧的印記。

面對此時明明脆弱,卻要強撐堅強的秋硯亭,謝拂依然微生憐意。

花已殘,謝拂唯有落下幾片樹葉,綠油油的樹葉彷彿泛著光,蓋在秋硯亭心口。

樹葉微涼,卻恍惚又帶著不知名暖意,令秋硯亭心口滾燙。

他不知何時被睡意侵襲的秋硯亭下意識捂了捂心口,卻似乎因為不明白為何手心微涼,心口滾燙而淺淺皺眉。

不知過了多久,秋硯亭抱著樹幹緩緩閉上眼睛。

寒月微光,映樹下少年模樣。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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