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章 粉墨5

燈火通明的院子裡, 姬書意被人踹倒在地上,被繩子束縛著的情況讓他想掙扎著起來都不能,心知自己越反抗, 別人便越高興的心理,姬書意沒有過多掙扎。

何況,中了一槍,正在流血的腿也讓他無力掙扎。

姬書意唇色發白,額頭冒汗,身體因為疼痛而不自覺輕微顫唞, 夜色下,黑色的長褲看不清什麼傷口,可那股淡淡的血腥味卻彷彿縈繞在鼻尖,久久不肯散去。

可他即使不掙扎, 那隻能坐在椅子上,被人推著出來的許班主也根本不能親自做什麼。

“又見面了, 姬先生。”許班主還能露出個笑臉,彷彿之前要人活捉姬書意的不是他一般。

他看不清姬書意的模樣,卻也聞到那股血腥味,又在自己找來的人那裡聽說了經過,知道姬書意受傷,心情暢快。

姬書意咬了下唇瓣,忍住疼痛,輕笑一聲道:“距離上次見過許班主不久……卻不知道許班主已經病得這般重。”

許班主臉色更差。

許家班能在北京安定下來,背後當然有人支援,平時他也能借対方的力, 但近兩年他明顯感覺到対方対他的態度有些微妙,許班主懷疑戲班裡已經有人投靠, 有了更年輕的,可以代替的人,他的作用就沒那麼大了。

不到萬不得已,他不想借助於対方,誰知道在發現他沒用後,率先被代替的,會不會是他自己。

輕描淡寫幾句話,便將戲班的歸屬決定,藥被喂進許班主嘴裡,他已經明白了,讓他被放棄的人就是她,甚至他的病重也極有可能是他的手筆。

“把他關進柴房,好好招待,要是明早就死了,你們用自己來賠上。”

許班主想說話,卻始終沒能發出聲音,他之前吩咐人,明早要看到姬書意還活著,可這還沒到明早,他便已經發不出下一個指令。

“呵!鐵公雞還拔毛了?”女人眼中閃過不屑,小姑娘卻知道,她已經把話聽了進去。

想対方在做什麼,周圍安全嗎,想他以後會不會遭到報復,又或者走上報復之路。

“師父,大夫已經來過,說您年紀大了,不小心中風,給您開了藥,我剛剛才把藥熬好。”

片刻怔愣後,他警惕看了眼四周,聽了聽外面的聲音。

那是因為他蠢。

“應當可靠!”小姑娘低聲說,“最近師父總讓朱師兄辦事,今晚聽說還把朱師兄叫去說話,還賞了東西。”

沒人會為他跟許家班対上,沒人會為他討回公道,一個再也不能給梅家班提供利益的人,梅家班就算想要報復許家班,那也要掂量掂量這劃不划算。

“是!班主!”

解開繩子,他扶起姬書意,“許家正忙,有人放我進來,我們走。”

“還是我好,您說呢?”

“你聾了嗎?”許班主怒斥。

有人推門進來,聽到許班主在喊人請大夫。

“你怎麼來了?!”聲音中不自覺帶上了一絲嚴厲。

以他受傷的狀況,想要逃出這幾乎誰都不是什麼好招惹的地方,幾乎是痴人說夢。

女人唇邊勾起一抹弧度,“放心,他不會。”

“為什麼?我瞧著師父他最近誰都不親近,只親近朱師兄,難道不是因為対他青睞有加?”

“不勞姬先生擔心,先生不如先擔心擔心自己。”許班主不想輕易放過姬書意,不過一個戲本先生而已,即便真的出了事,那又怎樣?

“是我。”女人喂他喝藥,“師父,我四歲到戲班,從十二歲起就伺候你,這麼多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您走後,把戲班留給我,不過分吧?”

梅家班好不容易眼看著有起來的可能,如果為了給一個死人而葬送現在的大好風光,那他笑都能笑醒。

聞言,女人雙眼微眯,“訊息可靠?”

“是……是你?!”

*

姬書意躺在地上,疼痛令他頭暈卻睡不著,腦子裡不由自主想到謝拂。

她起身開門走出去,玲瓏修長的身材走起路來搖曳生姿,“早點睡,睡一覺,什麼煩惱都不會有了。”

“小朱太蠢了,被您教得指哪兒打哪兒,現在就算得到什麼,以後也會丟掉。”

只是有些遺憾,不能活到十幾年後,不能見到那些人,見到他一面。

“來人!來人!”

女人心中冷笑。

她端著藥碗走來,藥味縈繞在許班主鼻尖,卻令他不安。

許多念頭在姬書意腦海中浮現,卻獨獨沒有怎麼逃出去。

但,管他呢,既然討厭這個人,那就讓他消失就好了。

然而卻始終未有人應。

正因此,他手裡能用的人不多,這是他最後的手段,他也不想用在姬書意身上,但是莫名的,他就是覺得要弄死這人,心中的憤怒與恨意來得他自己都莫名其妙。

當晚,許班主心中大安,躺在床上安眠,半夜醒來,驚覺自己半邊身子發麻,使不上力。

*

“玉姐姐,我的人收到訊息,師父要把戲班傳給朱師兄!”一個小姑娘急匆匆跑來,偷偷在一個模樣看上去二十多歲,既有年輕的靚麗,也有成熟的風韻,正是女人正好的年紀。

正這麼想著,便聽見柴房門被人開啟,他心生警覺,神經緊繃,卻在看到來人是全都化為了濃濃的意外和茫然。

謝拂視線在他腿上的傷口,還有面上能看見的捱過打的地方看了看,昏暗無光的環境下,他的眸色沉了又沉。

“玉姐姐,怎麼辦?師父要是當真把戲班給朱師兄,咱們又該如何是好?”小姑娘面上的憂慮如有實質。

即便面臨如今的境地,姬書意也並未畏懼死亡。

“許家……”

“許班主出事了,他們現在沒功夫搭理我們。”

謝拂扶著他出去,見外面果然沒人,只有後門有人守門,已經被人打暈在地上。

姬書意看了看,這是謝拂做的?

如果是真的,那他之前說要殺了那些人的話,或許也不是說說而已。

“許家出了什麼事?”不知為何,他心裡竟生出一種這是不是也與謝拂有關的想法來,可是怎麼可能,這孩子就算再有能耐,又怎麼能操控許家的人?

“和我們無關。”謝拂不想說,他知道,就算把許班主的事告訴姬書意,対方也並不會暢快高興,“你只要知道,以後他不能再興風作浪,許家也會易主,不會再有人找我們麻煩就好。”

謝拂前段時間便開始著手這事,打蛇要打三寸,既然有人視他們為眼中釘,為了自己心安,當然只能解決対方。

只是略慢了半拍,而這慢的半拍,便讓姬書意受傷至此,他心情很差,面上的平靜都是因為在姬書意麵上,才偽裝出來的。

堂而皇之地離開許家班,謝拂便帶著姬書意去醫館。

半夜敲響醫館的門,対方顯然並不高興,然而這種不高興在看見姬書意腿上的槍傷時便當即頓住,收斂不少。

再仔細一看兩人,發現還是熟人,心中一鬆,態度也自然和煦了不少。

“怎麼是你們?又受傷了?還有槍傷?”

姬書意不想徒增麻煩,隨口說了一句,“路上遇到了瘋子,不小心傷的。”

世道正亂,外面時不時出些意外也是正常,大夫沒再問,一邊為他清理傷口,清理完又把脈,謝拂便安靜地在他身邊幫忙打下手。

大夫要紗布,他就遞紗布,大夫要鉗子,他就遞鉗子,大夫額頭冒汗,他就幫忙擦汗。

等到子彈被取出來,傷口也包紮好,大夫這才注意到身邊的謝拂一般。

“你這孩子,做事還挺認真乾脆。”他笑著誇了一句。

姬書意取下嘴裡的毛巾,謝拂拿著乾淨的毛巾給他擦汗。

姬書意認真看了看他,忍著疼痛笑道:“那您看,他在您這兒做個學徒如何?大夫可看得上?”

謝拂給他擦汗的手一頓。

姬書意沒再看他,認真看著大夫。

大夫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謝拂,笑道:“只怕是他看不上。”

謝拂明顯就対學醫沒興趣。

“哪裡有他看不上的份兒,多學點本事傍身,才是立足之本。”姬書意還沒放棄剛剛生出的想法。

希望謝拂留在醫館當學徒。

謝拂為他身上的傷痕塗藥膏,下手略重,姬書意沒忍住“嘶”了一聲。

“疼還不知道少說話,省點力氣。”

姬書意:“……”

自己剛剛死裡逃生,就是這種待遇嗎?

看謝拂認真給他揉傷口,塗藥膏的模樣,姬書意又不由失笑。

後知後覺湧上後怕的情緒。

如果今天他就這麼死了,會給他留下多大的心理陰影?対他的未來造成怎樣的影響?

姬書意沒敢深想。

他抬手捏了捏謝拂比起剛認識時長了不少肉的臉,笑道:“嗯,不錯,摸起來果然舒服許多。”

謝拂:“……”

他抬眼看了眼姬書意,令後者覺得那張面無表情的臉上似乎寫滿了無語和無奈。

將藥膏塗抹完,姬書意的腿也被包紮好,大夫給了根柺杖,他杵著柺杖往外走。

“下次不要再這麼冒險。”

“沒有把握才叫冒險,我沒有。”

“……那我換個說法,下次不要再做這麼危險的事。”

“你做的不危險嗎?”謝拂兩句話便讓姬書意繳械投降,無言以対,“跟失去你比起來,什麼都不算危險。”

*

接下來的日子,姬書意都在家裡養傷,得知他受傷後,梅班主送了不少東西過來,就連薛三少爺,也來看過姬書意幾回。

每每有人來時,姬書意都有意將謝拂推到人前,讓対方發展人脈。

然而每每謝拂都只是默默低頭做事。

知道謝拂並不簡單,也並不排斥交際的姬書意從生氣到不解,他不明白,為什麼謝拂不接受這些。

謝拂的理由卻很簡單,“你在託孤嗎?”

姬書意頓住。

“因為你覺得自己要走了,所以要託孤嗎?”

謝拂直白道:“我不喜歡。”

僅此而已。

陪姬書意養傷期間,謝拂也沒忘記關注許家的事。

自那日後,許班主便再也未出現在人前,若非有人去看過他,說不定就被別人認為許班主早就沒了。

許家班最近一直閉門不演出,內裡鬥得厲害,連外人都知道,梅家班的人都在看好戲。

而這場內鬥並沒有持續太久,等到其他人鬥得差不多了,許家班的大師姐才出手乾脆利落將其他師弟師妹們打壓下去,損耗嚴重的他們當然不是大師姐的対手,很快,許家班又恢復了平靜,不,應該說比以往許班主主持時更平靜。

只是那些事,都與謝拂無關,關注過後便也過了,他的注意力開始全都放在姬書意身上。

姬書意的傷口沒好。

不僅沒好,似乎還有一直潰爛的趨勢。

傷口潰爛,在這個世界無疑是非常危險的。

大夫看過許多次,每次都將腐肉砸掉,認真上最好的藥,卻仍然沒辦法,就好像……就好像這些藥沒有效果一般!

大夫百思不得其解,姬書意同樣不解,只不過他比大夫更淡定一點,即便傷口一直不好,面上也依舊淡定如常,似乎並不擔心傷口一直潰爛下去,直到他整個人的免疫系統崩潰,迎接死亡。

“大夫,麻煩不要対外說我的事,尤其是跟我來的人。”

“好。”

然而大夫答應也沒用,謝拂整天照顧姬書意,又怎麼會發現不了姬書意的情況。

看著姬書意的傷口,謝拂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整個人陷入了沉思。

姬書意將褲腿放下,把傷口遮住,“害怕了?”

謝拂抿唇,“沒有。”

“不用瞞我。”

謝拂抬頭認真看著他,用實際行動表明自己的態度。

“真沒有。”

姬書意仔細分辨,確實沒看出來有什麼不対。

事實如此,謝拂沒有害怕,也沒有難過,只是有種心中巨石落下的塵埃落定。

早知有這麼一天,如今真的到來,知道它到來的方式,他反而安心許多。

謝拂知道,姬書意不可能一直留在這兒,這個世界沒有他的位置,他能留下來,是因為恰好佔據了本來在《民國遺事》中一筆帶過,甚至並未正面出現的“恩人”角色。

這個角色是原主前期的恩人,雖然沒明寫,可邏輯中他理應存在,而姬書意恰好取代了這個邏輯上存在,實際上什麼描寫都沒有的角色。

他只能存在到“恩人”理應離開原主的時候。

而現在,時間到了。

事實上,在姬書意和梅家班搭上關係時,他便應該完成任務,功成身退。

即便是作者,是這個世界的創世神,姬書意也無法違抗命運的安排,只能被動接受。

但這個世界也不會真的傷害姬書意,所謂的傷,應該不會対真正的他造成傷害,等他回到現代,依舊是好好的。

雖然面上不顯,但対於姬書意受傷這事,謝拂始終耿耿於懷,每每看到姬書意傷口,為他上藥時,只有不斷去想這一點,他才能壓下心中生出的戾氣。

如今發現這竟是姬書意離開的契機,謝拂竟不知是該有何想法。

事實上,在發現自己腿傷的情況後,姬書意似乎也察覺到了這個世界有什麼問題。

自己寫過的內容,還不算久,他也記得清楚,只是一時沒聯想到什麼,他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無論他會不會死,無論他能不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在他離開之前,他都要將謝拂安頓好。

經過一段時間相處,他早就發現謝拂並非是什麼心地善良溫柔可愛的孩子,或許是多年的乞丐生活,讓他見慣了世間冷暖,対世界的善意有限,更多的是無所謂和冷漠。

他不知道這樣的謝拂會在他走後變成什麼樣,但他想要儘可能讓他好好的,在這樣一個世界,他相信謝拂擁有努力生存下去的能力,但缺乏一點対世界的包容和接納。

就算做不到,即便是偽裝,也要儘可能讓自己正常一點。

対此,謝拂不是很贊同,“你覺得我不正常?”

“不。”姬書意看著他,“我只是覺得,你或許可以更普通一點,不要太特別,太不合群的人,不會受歡迎。”

就像他,從小到大都不太合群,在別的小孩兒喜歡湊在一堆玩遊戲的時候,他總是一個人在看書或者做作業,長大後,在別人都在享受活潑愉快的學習生涯時,他已經找到了屬於自己未來準備奮鬥的路。

不,不應該說奮鬥,他只是喜歡而已。

喜歡創造一個個世界,喜歡寫出純粹屬於自己的故事,喜歡想象那些故事裡的人在另一個世界真實存在。

只要這麼想著,他便覺得高興愉快且滿足。

曾經的同學進入職場,為生活為事業為家庭奮鬥,談談戀愛相個親,建立婚姻,生個孩子,成為這個世上無數人中的一員,成為人類輪迴中的一環。

平凡且普通。

只是這樣的平凡和普通也沒什麼不好,它們也代表著安定和幸福。

那是姬書意所沒有的。

他的世界很單調,又很豐富。

他父母已經不在,親戚關係疏遠,朋友幾乎沒有,也從未有過組建家庭的想法。

這是他自己的選擇。

明明從未後悔過,可當面対一個與自己相似的人時,卻依舊希望対方能和自己不一樣,希望他能平安幸福。

姬書意能喜歡謝拂,除了他確實喜歡這個角色外,當然還因為対方與自己有許多相似的地方,就好像……他自己在這個世界的投影。

此時姬書意明明不知道謝拂的身份,卻依舊發現対方與自己的相似,並真誠希望対方不要做另一個自己。

太過特立獨行,會被整個世界孤立。

謝拂或許不怕,但姬書意不捨得。

“為了別人的意見和看法而委屈自己,這才是愚蠢的事,既然不過是幾十年,任性一點,讓自己高興一點,又能如何?”謝拂不接受他的建議。

連固執都如出一轍。

姬書意心中苦笑。

可他已經沒有辦法,太短,還是太短,他既見不到想見的人,也看不到謝拂長大,更做不到一直陪著他,跟他一起做一対被世界孤立的人。

種種遺憾都來不及圓滿,姬書意唯一能做的,似乎只有給謝拂找個靠山,給年幼的他些許庇護。

在心裡想遍了這個世界他寫過的人,和他認識的人,其中思來想去,竟然只有梅班主最合適。

姬書意心中似有什麼念頭一閃而過,他卻沒能抓住,等他見到梅班主,並說明來意時,梅班主愧疚自責地看著他,差點沒落下淚來。

“都是我害了你……”

如果不是因為梅家班,姬書意根本不會跟許家班有矛盾,也就不會有後面的事。

姬書意並未將此事算在梅家班頭上,但他需要這份愧疚。

而愧疚之下,対於姬書意希望他能照顧謝拂幾年的請求,梅班主很乾脆地答應下來。

“你放心,只要我在,就會給他一口飯吃。”

得了許諾,姬書意放下心來。

而這一放心,讓他再無多少牽掛,導致病情加重,沒過幾天,便昏昏沉沉躺在床上,連清醒都難。

謝拂始終衣不解帶地照顧著他,處處周到,姬書意每每醒來,都能看到他守在床邊。

一日,姬書意比平時有精神許多,意識也很清明。

謝拂難得出門給他買了豌豆黃,姬書意一一吃了個乾淨。

姬書意知道自己或許就要走了,或者死了。

他不願謝拂過於難過,便沒忍住透露出一點。

“你知道嗎,世界之外,或許還有世界,就如同我們和我寫的戲本子。”

他看著謝拂,笑了一下,“你別難過,或許我……會在另一個世界活著。”就如同他來到這裡一樣。

謝拂握住他的手,在雙眼模糊,意識也漸漸模糊的姬書意耳邊低聲道:“我也告訴你一個秘密。”

“我給自己取了一個大名,希望能說給你聽。”

“我叫謝拂。”

剎那間,彷彿有無數畫面和文字在姬書意腦海中閃過,原本漸停的心跳驟然劇烈跳動了一瞬,只是這一瞬後,便又是更平緩更模糊的動靜。

姬書意想努力看清眼前人,想再看一看,卻失敗了。

最後的最後,他的大腦無比清晰,身體卻不受控制地徹底衰敗下去。

謝拂的熟悉,許班主濃烈到意外的殺意,還有奇怪的傷,似乎都有了解釋。

不是他沒有機會,而是這個世界從來沒有給過他機會。

是它在排斥他,這個由他創造的世界,不允許他繼續留下來。

姬書意竭盡全力,也只是微微動了動唇,“原來……”

原來如此……

原來是你……

他心心念唸的,其實早就在他身邊。

只可惜……

才相知,便別離。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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