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八章 禍國妖妃9
一聲輕嘆, 彷彿一顆石子掉入湖中,蕩起陣陣漣漪,奏出悠揚樂曲, 琴絃輕輕按動,讓凝滯的時間重新往前走,伴隨著愉悅。
此時,小七才抬起頭,對著謝拂勾唇一笑,像個贏了比賽, 得到了戰利品的孩子。
他揹著手,踱步到謝拂面前,“這回可是你先認輸的。”
身高差距,哪怕是謝拂坐著, 他也要抬頭才能看著謝拂。
臉上笑容裡的得意還沒散去。
“可不許出爾反爾。”
謝拂靠著椅背,“本也沒讓你那般守規矩, 你倒是會上綱上線。”
他原本想要的不過是有別人在時,小七多少裝一裝,私下裡卻不用。
這小子非要和他作對,故意曲解,還逼他妥協。
“你沒聽過嗎?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第一次輸了,之後便會步步輸。”
原來,這便是寵愛了嗎?
謝拂卻沒回答,只是任由小七抓著他的手玩,玩著玩著,便玩到了他懷裡。
“哦?”太后有些詫異,“可是像誰?”
“你想看我次次認輸?”謝拂伸手摸了摸小七額頭,之前小七為了逼真,學的時候始終認真,磕頭是真磕,剛剛也是。
謝拂倒茶的手頓了頓,“若是當真有此想法,必不會遲疑片刻。”
“我想看你次次寵我。”
但即便如此,也足夠讓人明白謝拂對這位小七公子的縱容。
太后見謝拂對一個孩子那般上心,還以為謝拂是遲來的喜愛,想要自己生一個。
謝拂想。
太后沉默半晌,才道:“陛下可是覺得自己未曾恣意,便想彌補在一個和自己類似的人身上?”
太后抬眼看他,“那陛下只是憐惜那孩子的經歷?如今安王府必不敢再如從前那般苛待。”
你做的已經夠了,再多,便逾矩了。
可如今,她卻不再那樣認為了。
想要便是想要。
小七抓住謝拂的手,抱在懷裡摸了摸,又捏了捏,像得到的有意思的玩具。
謝拂眸光微凝,半晌,才給自己和太后親自斟了一杯茶,“母后的多慮了,朕只是覺得那孩子很眼熟。”
看著被自己抱在懷裡,被睡意侵襲的孩子,謝拂看了半晌,最終小心將人抱著,放在了御書房外間的軟榻上。
太后原本只當謝拂是比起其他人更喜歡小七一些,現在卻覺得,或許不止一些。
已經逾矩了。
他知道,知道小七要的也並非是這次的縱容,而是想要今後的一次次縱容。
謝拂微微一笑道:“因為像朕,免不了多縱容了些。”
從前從未給予其他人的東西,如今給出,連他自己都覺得陌生。
不在乎輸贏,只想要他的無條件縱容,或者說寵愛。
謝拂不置可否,“或許吧。”
謝拂當然知道,他倒是有些好奇,這小子到底從哪兒學來的這些道理。
即便是別人費盡心機,千方百計想要得到的帝王寵愛,他也直言不諱。
“像朕。”謝拂道。
他想要什麼便能去做,言外之意,他沒做便是不想。
道理就在那裡, 謝拂這個從小在權力中長大的人不可能不懂,可他依然向小七低了頭, 縱容著對方,而且他有預感,這大概不會是第一次。
太后早就知道謝拂帶了個孩子回宮,剛開始她本以為她那個兒子只是看不慣那孩子受欺負,便幫了一把。
宮中的訊息總逃不過一人的耳朵。
對這份寵愛陌生,更對這樣的自己陌生。
他們當然不會認為才七歲的孩子能和謝拂在御書房中做什麼,即便是守夜的宮人,也只說這位小七公子只是困了,才在御書房睡著了。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謝拂此時看著對方毫無痕跡的額頭,總覺得它似乎要比從前微鼓了些。
“陛下若是想要親生子,如今再立後納妃也當得,至於宮中的那些孩子,只當他們當真是來學習便是。”
之前還趁著謝拂冷落小七時,奚落小七,想找他麻煩的那些人,這會兒又成了鵪鶉,看見他都繞道走,生怕小七想起來報復回去。
他向來都不是拐彎抹角的人,之前那樣說話,也不過是故意為之,如今顯露本性,便重新撿起了那份直白。
看來之前半個月的冷落也只是暫時壓一壓對方的性子而已,如今對方一服軟,便又輕輕鬆鬆重獲寵愛。
或者,也可以稱它為寵愛。
之後,御書房中發生了什麼,他人無從得知,只是知道這位安王府的庶出公子,重新得了陛下寵愛,不僅並未斥責他從前無禮言行,還允許對方留在御書房過夜。
太后沉默。
她倒是想要見見那孩子了。
只是聽著謝拂口中那句“像朕”,太后那躍躍欲試的念頭便打消了大半。
一個謝拂便讓她頭疼,再來一個,也不知要花多久才能緩過來。
“陛下心中有數便好。”
*
回到寢殿,謝拂便看見盤腿坐在他龍床上的小孩兒,對方只穿了一身裡衣,並不長的頭髮披在肩上,打溼了脖頸和後背,隱約能看見對方衣下肌膚。
謝拂轉身從架子上取下一件衣服,讓小七將溼掉的換下來。
小七一邊換衣服,他一邊給小七擦著頭髮。
從前小七不好打理這些頭髮,加上營養缺失,他的頭髮長得並不好,進宮後邊被剪了,之後用生薑黑芝麻滋養了許久,加上太醫院配的調理的藥,如今長得倒是比從前好了許多。
“今日太后想見你,被我阻了。”
“為何?”
小七微微抬頭,讓謝拂的動作和站位也不得不跟著變動。
“你在我面前尚且如此放肆,我若是讓你見太后,怕不是要將老人家給氣到。”謝拂故意道。
小七抿了抿唇,似有些不服氣道:“什麼叫我在你面前尚且如此放肆?我分明只在你面前才如此放肆。”
謝拂擦頭髮的動作一頓,“你說得還挺自豪?”
在一個皇帝面前放肆,到底是該驕傲,還是該緊張?
只是謝拂並未注意到,此時的他,唇邊噙著一抹淺笑。
謝拂並不覺得自己享受他人的敬畏,他也不覺得自己會喜歡他人的放肆,若是尋常皇帝,他們也不會喜歡,只會覺得帝王威儀被冒犯。
所以,他單純因為被小七信任著、依賴著而高興。
僅此而已。
“我不可以自豪嗎?”小七換好衣服,仰頭問他。
謝拂抬手在小七腦門上敲了一下。
“就你機靈。”
說罷,他轉身進了偏殿,要沐浴更衣。
他不喜人伺候,每每這時,也是沒人在殿內。
熟悉的腳步聲出現在身後,謝拂沒回頭,想看看對方想做什麼。
長髮被人從身後收攏在一起。
“你幫我擦頭髮,我也該幫你擦。”
這是小七的聲音。
也是對方日常生活中不那麼明顯的公平。
“我的頭髮比你長,你可虧了。”謝拂笑說。
小七也笑了,眼睛都眯了起來,“沒關係,我可以把它剪的和我一樣長。”
謝拂:“……”
謝拂到底是擔心第二天小七就去地府報道,阻止了對方的行為。
當然,也有可能是小七方才也只是說說而已。
謝拂的頭髮順滑柔韌,宛如潑墨瀑布,手感極好。
小七擦拭時都很小心,擔心手裡的布巾傷了頭髮。
這一擦便是許久,久到謝拂都洗完了,頭髮都沒擦乾。
謝拂起身穿上衣服,頭髮也從小七手裡抽出。
見他愣住,謝拂還好笑道:“怎麼,擦頭髮是什麼好活?竟讓你念念不忘?”
小七眨了眨眼睛,“不擦乾睡覺不舒服。”
謝拂領著他離開了浴池,“用不著你操心,趕緊睡覺,免得明日又起不來。”
到底是孩子,多覺,加上從前的作息習慣,到了宮中,小七時常有到點起不來的時候。
“有你才能睡著。”
謝拂動作一頓。
片刻後道:“小孩子家家,倒也不用為了討我歡心說這種話。”
小七:“……我什麼時候故意討你歡心了?”
小七:“我說的分明是真話。”
謝拂低頭盯著他,“小七公子,那你之前賭氣半月不見我,是如何睡著的?”
“睡不好,所以這些天都睡不夠。”
還圓上了。
謝拂一時也不知這小子說的是真話還是故意哄他。
可想想對方從前的所作所為,謝拂又覺得對方說真話的可能性更高。
他沉默了。
有他才能睡好,什麼毛病?
翌日,謝拂讓太醫來為小七診脈,得到了個除了營養不良外沒什麼毛病的結果。
“他說他睡不好。”
“回陛下,小公子剛到宮中不久,許是有些不習慣,臣開些安神的湯藥,按時喝便是。”
給自己加餐成功的小七:“……”
他反抗過,謝拂卻以為他身體好而否決了。
最終,每天看著小七喝藥,成了謝拂的下飯菜,連用膳都比以往多了些。
這般愜意的日子,直到宮中的第三次月考後結束。
三次考試,意味著有淘汰的孩子產生了。
且這人數還超過了謝拂預料。
原本一百來人,這次過後,只剩下了三十多人。
其他人不得不灰溜溜出宮回家。
這本也沒什麼,規矩在那裡,便要按規矩執行。
只是有些不甘心的,又或者想要攪渾水的,在暗地裡動手腳。
一個八卦便飛快在宮內外傳開。
其實陛下早就看中謝七為太子,其他人不過只是障眼法,擋箭牌而已。
證據?
對謝七的過度寵愛算不算證據?
對其他孩子的不聞不問算不算證據?
更多的人,不需要證據,他們認為是,那便是。
一個真假不知的訊息,卻輕而易舉,將小七推到了風口浪尖。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