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三章 禍國妖妃4

謝拂說完, 自己都沒忍住唇角輕輕扯了一下。

他當然不是真的覺得這孩子是將他當成拋妻棄子,不負責任的親爹。

不過是覺得這小孩兒的態度格外有意思,倒真有那麼點味道。

要說這孩子和他長得有多像也不至於, 但那眉眼間的神色,卻足足像了十成十,乍一看過去,便覺得格外相像。

“我當然知道誰是生我的人。”小孩兒無語沉默片刻後道。

謝拂聽著他口中說的是生他的人,而不是爹,心中有所猜測。

他沒問他的來歷, 也沒問他為何會是如今的處境,只是從懷中摸出一個紙包,將在宮中鬼使神差帶上的點心遞給他。

“吃吧。”

小孩兒二話不說,接過來就吃, 倒是一點也不擔心這糕點有問題。

“不擔心我下毒?”

他帶這孩子進宮,不僅名不正言不順,對方很快就會成為眾矢之的。

“我反悔了。”謝拂盯著眼前這個很會氣人的小孩兒,“我看你自己生活得也挺好,應該不需要別人多管閒事。”

謝拂動了將他帶進宮的念頭,遇到一個奇怪的小孩兒,他非但不擔心對方的目的,只想看看這孩子究竟還能有多奇怪。

“你上次幫我揉腳,這回又給我帶衣服和吃的,加起來都夠買個小孩兒了,我跟你走也是應該的。”小孩兒認真地說。

小孩兒忽略了他之前的話,淡淡回了句:“七歲。”

說到此處, 謝拂便又想起一件事,“你多大年紀?”

“為什麼會不自由?”小孩兒沒有被拋棄的難過,反而是針對謝拂後面的話有意見,“自由不是你給的嗎?”

小孩兒沒點頭也沒搖頭,“還沒想到。”

是沒想到換地方,還是沒想到換哪兒?

對於他這個僅僅兩面之緣的陌生人,抱有深深的信任, 是件很奇怪的事,可謝拂並不想探究,他只知道,自己並不排斥。

謝拂轉頭看向護衛,後者回稟,“公子,那邊是安王府的一處莊子。”

他點點頭,“我還住那兒,應該算吧。”

謝拂倒是想問一句,他憑什麼覺得伺候的人會有自由,便是那宮中寵妃,也不能心想事成,萬事如意。

聽得出他對安王府並沒有什麼感情,無論是眷戀還是厭惡,都沒有。

謝拂被氣笑了。

“跟我回去,會失去自由,我覺得你不會喜歡那樣的生活。”

“這麼說,你是想換個地方住?”謝拂問。

“那你要不要跟我走?”他出聲道。

謝拂直覺是後者。

護衛下意識心頭一緊,餘光瞥向謝拂的方向,卻見他神色淡然,悠閒自在地等著對方的回覆。

“你平日住在哪裡?”謝拂問。

“你是安王府莊子上的人?”

“你不會。”他回得毫不猶豫。

“當然不會,他們又不是你。”小孩兒吃完點心,拍了拍手,謝拂還能看見那瘦小的手上的青紫血管,以及血管中透出來的血液。

“你終於要帶我回去伺候你了?”小孩兒仰頭望著他,眼中竟莫名有些高興和欣慰。

“你對其他人也是這麼相信嗎?”謝拂忽然問。

他真誠發問,那懷疑的表情彷彿在說是不是他沒用,才給不了他自由。

“不知道我是誰,就輕易託付信任, 以你的處境,可不像能活這麼大。”

哪怕是跟在身邊的侍衛,也極少見到謝拂笑,如今見到了,卻並不覺得榮幸和高興,只忐忑地低下頭。

想到這孩子的樣貌,謝拂不由下意識想,難不成自己與他還真有血緣關係?

雖說安王這個爵位是太宗皇帝那一輩封的,如今已經是第三代,安王也從親王成了郡王,血脈也不如先帝的兒子們與他親近,但怎麼也還在同一個族譜上,無論是血脈,還是禮法,都是宗室無疑。

安王?

然而他轉念一想,宮裡除了太監和侍衛,以及那些來讀書的孩子,還沒其他人能名正言順住進去。

看不出來,他還挺會算賬的。

雖說謝拂之前也是隨口一說,並沒有想好要這小孩兒進宮做什麼,但也絕對不是伺候人的。

這麼想伺候人?那他當然不會讓這小子如願。

謝拂想起過去也有人問過要不要找人伺候,沐浴的時候問,睡覺的時候也問。

可他看起來也就五歲的模樣。

謝拂眼皮忍不住一跳。

小孩兒伸手指了個方向,“那邊。”

“你這是賴上我了?”謝拂話裡並沒有什麼生氣的意思,反而像是遇到了什麼有趣的事。

只是這話聽著怎麼聽怎麼奇怪。

可想了想,他又忍住了,只淡淡看他一眼道:“嗯,我不行,給不了。”

小孩兒:“……”

謝拂見他噎住,不由微微一笑。

不過很快,這抹笑容便又自他臉上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分淺淺的疑惑。

小孩兒並未糾纏,若是換作尋常人,知道自己錯過一個翻身的機會,必定會後悔莫及,就算不苦苦糾纏,也會面露悔意。

可他什麼都沒有。

彷彿能不能過上好日子,還不如謝拂說的沒有自由重要。

真奇怪。

但,也是真有意思。

謝拂極少能有什麼感興趣的事物,如今見到,便捨不得放過。

“我要走了。”謝拂看了眼天色,今日在護國寺耽誤了一早上,接著又在這兒耽誤兩個時辰,如今天色已經有變暗的趨勢,他也該回宮了。

他抬手在這小孩兒頭上揉了揉,又從懷中摸出一個藥瓶丟到對方懷裡,“好好照顧自己,希望我下次來的時候,你身上沒有傷。”

說罷,謝拂便轉身離去。

之前他說的都是真心話,比如他相信這孩子自己也能過得很好。

他口口聲聲要要自己幫忙,可實際上他並不需要自己的幫助。

他就是想賴著自己。

謝拂想。

在他離開後,小孩兒開啟藥瓶,倒出裡面的藥膏塗抹在臉上,藥香縈繞在鼻尖,避無可避,揮之不去。

“走得那麼快。”

還真是一點沒變。

他垂眸看著藥瓶,重新蓋上,往懷裡一揣。

他等著謝拂來找他。

他才不要主動找謝拂。

才不要那麼傻。

夕陽下,小小的身影卻始終站在那裡,目光向著謝拂離開的方向,久久都未曾收回。

陽光將影子拉得越來越長,從黃昏到傍晚,漸漸與夜色融為一體。

唯有些許月光將那道影子照亮。

*

“陛下,今日是小公子們第一次考試,您可要親自觀看?”老太監提醒道。

謝拂將那些孩子接進宮來後,也並非全然不管,只交給別人。

他跟幾個老師確認了授課內容,還要求他們每月在教過的知識內對那些孩子進行考試,並且規定了達標的要求。

若是那些孩子沒能達標,一次可以當做是失誤,兩次可以說是運氣不好。

可若是三次不達標,那就不好意思,只好請你從哪兒來,回哪兒去了。

據老太監所知,那些小公子都很看重這次考試,想要在皇上面前表現一番。

謝拂聞言,第一反應並非是那些孩子考得怎麼樣,而是這麼快,竟然已經有一個月了。

“既然他們這麼用功,朕也自該鼓勵一番。”

早朝過後,謝拂便去了所有孩子們上課的學堂,見他們還坐在室內安靜答題,問過後得知,他們還要半個時辰才結束。

謝拂不想在外面枯等半個時辰,便從幾個課堂外慢慢走過,目光看似隨意,卻又以極快的速度不著痕跡將所有人的行為盡收眼底。

有孩子注意到他的到來,嚇得手裡的筆都掉了,試卷也被墨跡玷汙,不得不找老師重新要了一張,可要了一張,這回答還是要重新寫的。

這樣的孩子不止一個,謝拂的出現,無疑是將場面的氣氛推到了頂峰。

那些緊張的更緊張了,深沉老練的已經端正坐姿,認真答題,爭取在謝拂面前露出最優秀的一面。

謝拂在外面站了一會兒,便去找了間偏殿歇息,並打發走其他人,叮囑他們不要暴露自己的存在。

等考試結束,那些孩子果然以為謝拂只是來看了一眼便走了。

畢竟謝拂從前便一直如此,並未多重視他們,他們倒也能理解,畢竟這麼多人大浪淘沙也要時間,前期自然不需要多重視。

“謝宣!你站住!”一個個頭略高還有些壯的孩子叫住另一個看著清瘦的孩子。

謝宣停了下來,回頭禮貌詢問:“魏世子,敢問有何指教?”

“有何指教?你也配本世子指教?”魏王世子冷笑一聲,揚聲衝著還沒走的老師道,“老師,我要揭發,謝宣作弊!”

此言一出,眾人皆驚,面面相覷,又紛紛看向謝宣。

後者下意識皺眉,捏緊拳頭,厲聲道:“魏世子,無憑無據,你休要汙衊我!”

魏世子雙手環胸,“我汙衊你?”

“本世子是魏王世子,你區區一個落魄宗室中的小小庶子,有什麼值得本世子汙衊的?不得髒了本世子的手!”

“老師,我親眼看到的,他剛剛考試帶了小抄,現在搜肯定能搜到!”

還沒走的那位老師額頭冷汗都要下來了,心中暗道倒黴,怎麼就碰上這種事了?這群小祖宗,一個不好就會得罪人,誰知道這裡面有沒有未來儲君。

“此事需要證據……”

魏世子當即道:“證據就在他身上!只要看一眼便知!”

謝宣又羞又怒,甩袖道:“我沒有!”

然而卻在他甩袖間,袖子裡忽然落出來一個紙團,很小很小,幾乎只有米粒大小,若非眾人都盯著,眼睛尖,都不一定能發現。

一個離得近的孩子當即蹲下`身將紙團撿起來,開啟一看,果然是小抄!

“老師!就是他作弊!”

謝宣臉色一白。

他家中已經沒落,自他有記憶起,家中都是靠著祖母、母親的嫁妝過日子。

嫡母不能生育,對待家中生育的姨娘妾室十分寬仁,這次他運氣好,年齡剛好合適,便在其他兄長的羨慕中進了宮。

家中深知這是個出頭的好機會,只要表現好,就算日後不被選中,也有機會得到重用,父母兄長都希望他能有出頭的機會,這樣也能帶領家族崛起。

他身上壓著家中所有人的期望,入宮後邊抓緊一切時間努力學習,從未懈怠。

這樣的他,從來沒想過作弊,他也不敢作弊。

腦子不笨的他,當即想到這是有人在陷害自己。

他迅速抬頭,環視四周,最後忍住驚懼緊張,為自己辯解,“老師,有人陷害我,我根本沒作弊!”

“宣弟,聖人言,知錯能改,善莫大焉,犯錯不可怕,不知悔改才是無藥可救。”一個風度翩翩,小小年紀便已經有君子之風的少年站出來道。

謝宣憋著一股怒氣,“我沒錯,也沒作弊,不需要安王世子故作聖賢,假惺惺!”

“謝宣,人家安王世子好心勸你,你就算不聽,也沒必要惡語相向。”有人皺眉不贊同道。

謝宣越聽心中越火,他現在看眼前所有人都覺得他們有嫌疑,覺得他們每個人都可能陷害自己。

老師不想將事情鬧大,必定想低調處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可這樣一來,自己必定說不清,日後要一直揹著一個作弊的名聲。

他不能息事寧人。

只有將這件事鬧大,引來太后陛下關注,才有洗清自己清白的可能。

到底年輕,就算有幾分聰明,面對眼前的情景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辦法。

“說的好聽,分明是他空口汙衊我,難道還要我感恩戴德?”

“老師,我是被誣陷的,誣陷我的極有可能就是剛剛說話的那些人,他們一個個目中無人,道貌岸然,您一定要查清楚!”

偏殿的謝拂隔著窗戶欣賞著眼前這一出好戲。

“真是年輕啊。”

也是年輕,才會用這麼拙劣的手段。

謝拂一眼便將情況看出個大半,他的注意力根本沒放在事件上。

而是將目光放在了其中某個孩子身上。

他盯著那位安王世子許久,才語帶疑惑說了一句:“也不像啊。”

那小孩兒並不像安王世子。

安王世子也不像他自己。

與其說那小孩兒和安王世子有關係,他覺得大家更願意相信那小孩兒和自己有關係。

若非他自己清楚,恐怕他都要懷疑,是不是在外面滄海遺珠。

謝拂轉動了下手上的扳指,“走吧。”

再不出去,外面可能都要結束了。

就在外面眾人焦灼之時,謝拂從偏殿走出,“在聊什麼這麼熱鬧,不如說給朕聽。”

謝拂目光淡淡將眾人一掃,空氣頓時一靜。

安王世子額頭不由滾出冷汗。

——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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