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青城山上6
翌日一早, 謝拂醒來後竟沒聽到扶蘭喊師父的聲音,還有些意外。
要知道平時扶蘭梳頭要喊,吃飯要喊, 衣服壞了要喊,尾巴收不回去要喊,在外面被其他動物歧視或者欺負了還要喊。
今日卻安安靜靜,半點不像他的作風。
謝拂剛踏出房門,腳步便頓住。
他微微低頭,將頭稍稍偏移, 側頭看著地上某人。
不,應該是某坨。
扶蘭用薄被將自己圈在一起,整個人蹲在角落,蜷縮著閉著眼睛。
修煉之人的五感格外敏銳, 謝拂能聽到扶蘭淺淺的、均勻的呼吸聲。
謝拂靜靜看著,看著他在夢裡皺眉, 看著他被照進來的陽光漸漸喚醒。
“怎麼在這兒睡?”
連續好幾天,一直做噩夢。
扶蘭迷迷糊糊間,似乎聽到了謝拂的聲音,他揉了揉眼睛,等視線清晰了一些,便看見站在他身旁的謝拂。
誇了一句:“學得不錯。”
扶蘭:“好耶!”
謝拂早料到會是這種反應,抬手在他頭頂輕敲了一下,“莫要忘了,給你買糖人時答應過什麼。”
講孔融讓梨時,扶蘭皺眉問:“被讓的人都是孔融的師父嗎?”
他假裝沒聽到,轉過身,繼續把玩手裡那隻布老虎。
看著他期待驕傲的小表情,謝拂再多的無奈也只能化為一個輕笑。
問他到底是什麼夢,他卻又搖頭不語,說是自己也不記得。
小孩子才喜歡的東西,他拿著愛不釋手,卻不提這是小孩子喜歡的了。
要問便只有這句話。
謝拂將兔肉撕成一縷一縷,扶蘭拿起一根,在下意識放進嘴裡之前頓住,轉而抬手將它餵給謝拂。
扶蘭抱起不知何時撞死在柵欄邊的野兔,滿臉期待地看著他,“師父,中午吃烤兔肉嗎?”
只是每每他關注的重點都不對。
兔肉比雞肉乾,中午的烤兔肉帶著一股焦香。
扶蘭雙眼一亮!
“這個我知道,是吃飯跟喝水一樣!”
他愣了愣,才訥訥喊道:“師父……”
謝拂抿唇翻開書開講。
謝拂:“……換一個,上善若水。”
屋裡點了安神香, 但似乎並沒有用。
謝拂決定最後頑強抵抗一下。
謝拂:“……”
每天謝拂醒來都會在門口看見他。
“這個善不能吃嗎?”扶蘭外頭問。
謝拂:“……不是。”
扶蘭……扶蘭默默轉過身,一副不想聽卻不得不聽的模樣,彷彿在被強迫。
謝拂將這些成語背後的故事用生動的語言娓娓道來,竟讓原本不想聽的扶蘭開始聽得津津有味。
扶蘭做噩夢了。
扶蘭:“……”
“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謝拂拿出一本書, “你多看看書,說不定晚上夢到的就是書裡的內容。”
謝拂:“不能。”
扶蘭一臉嫌棄:“那我不要了。”
謝拂:“……吃。”
他笑眯了眼睛,抱著兔子舉起來,“我知道這個,它叫守株待兔,自投羅網!”
“疼,很疼……”
不是什麼高深的東西,更不晦澀難懂,反而只是一些簡單的成語短句小故事。
“世間生靈皆有靈,不可隨意製造殺孽……”回想過往履歷,謝拂說這話時,實在無法理直氣壯。
這虎教不好了。
該做夢還是會做夢。
謝拂:“……是善不是膳。”
扶蘭更不解了,臉上明晃晃寫著那為什麼要讓。
“師父吃。”
他看著謝拂的眼中毫無陰霾,清澈純粹,乖巧的氣質讓人實在難以將他和妖魔聯絡在一起。
謝拂抬手撫上他的頭頂,動作中帶著幾分溫柔。
“扶蘭。”
“師父?”
“為師希望你餘生多幸事,可世間萬般事,皆有命數,是福是禍,是喜是悲,不被人掌控。”
扶蘭有聽沒有懂,揚起臉表示自己在認真聽,但此時的他並不明白萬般皆是命的意思,只是在謝拂面前假裝做個乖徒弟。
謝拂似乎也不在乎他此時是否聽懂,眉眼淡然地看著他。
“所以我只希望你在這世上自由安然,即使是半妖,也能活得輕鬆,不因身份而迷茫,不因世俗而怨憤,立身天地,無愧於心。”
*
做夢並沒有因為白天的教學而影響,扶蘭每晚還是會做夢,雖然不記得,但他覺得應該就是同一個夢。
只是漸漸的,他夢中的景象越來越清晰,而白天醒來的他也記得的越來越多,不會如之前那樣全部忘記。
純白的僧袍,修長的指節,刺入心臟的匕首未有分毫遲疑。
扶蘭清晰地感覺到自己倒在地上,匕首插得太緊,並沒有太多鮮血自他身體裡流出,但劇烈的疼痛依然讓他清晰地感覺到自己生命在流逝。
那聲“阿彌陀佛”清晰地傳入耳中,聲音似乎還有些熟悉。
他聽見了其中並未隱藏的悲憫。
若是從前的扶蘭,大約不會去想這是什麼情緒,又為何會產生。
可現在的扶蘭卻下意識想,既然悲憫,又為什麼要殺他呢?
是他的仇人嗎?
他做了什麼嗎?
師父說,無論是人是妖,命都可貴,會殺他,是他做了什麼罪大惡極的事嗎?
扶蘭想象不出。
他想問一問,可他說不出話來。
他想看一看,看一看殺他的人是誰,若是醒來後能記住,能找到,他一定會找他問問,自己做了什麼。
扶蘭努力掙開眼睛,努力抬頭向上,試圖看清身前人。
對方一點一點走近,扶蘭也一點一點看清。
他逆著光,陽光下,面容並不算清晰,可那熟悉的輪廓卻讓這點不清晰變得無足輕重。
被刺中的心臟陡然一緊,扶蘭呆呆望著上空,望著眼前人。
夢境褪去最後一層朦朧,那悲天憫人的雙眸,那熟悉的容顏,清清楚楚,徹徹底底,印在扶蘭腦子裡。
是謝拂。
是師父。
*
深夜。
窗外雷聲陣陣,吵得謝拂睜開了眼睛。
他起身站在窗前,向外面看去,只見天空電閃雷鳴,雷雨交加,滂沱大雨自天上傾瀉,謝拂關上窗戶,將兇猛的雷雨隔絕在外。
轉身正欲回到榻上,想到什麼,又轉身出門。
開啟房門,還未邁動腳步,便見門口正對著的方向,蹲著一個人。
漆黑的夜晚,黑暗的走廊,除了偶爾打雷閃電產生的亮光,周圍沒有任何能夠照明的事物。
扶蘭靜靜蹲在角落,謝拂甚至能嗅到對方身上帶出來的,並沒有任何用的安神香的味道。
謝拂神色未變,抬步上前,要將他扶起。
“不是說不要在外面睡?”
“會著涼。”
扶蘭順從地站起身,只是身形不穩,不知怎的,撲入了謝拂懷中。
“師父……”
“嗯?”
“我……做噩夢了。”
“夢見什麼?”
“……忘了。”
扶蘭輕輕閉眼,嗅著謝拂身上的氣息,一股安心自心底湧出。
“師父……”
“嗯。”
“我想跟你睡。”
扶蘭抱著被子,跟在謝拂身後進屋。
謝拂的床榻並不算小,一個人睡綽綽有餘,兩個人睡卻僅僅是足夠,恰恰好,沒有再多的位置。
扶蘭卷著被子爬上床內側,揹著身子。
他聽到謝拂上來的聲音,聽到謝拂拉扯被子的聲音。
空氣安靜半晌,扶蘭卻沒有絲毫睡意,他又不想被謝拂發現,只好一直將被子矇住頭頂,揹著謝拂。
謝拂閉上眼,耳邊傳來扶蘭低低的,甕聲甕氣的聲音:“師父……”
“嗯?”
“你……殺過人嗎?”
謝拂:“……殺過。”
“哦……”那聲音沉默半晌,才又繼續問,“多嗎?”
謝拂:“……多。”
那聲音猶猶豫豫,半晌才道:“那你……為什麼要殺他們?”
“都是該殺之人。”謝拂聲音淡淡。
“……哦。”
空氣再度安靜。
扶蘭猶豫半晌,到底還是沒問,如果自己犯了錯,你也會殺我嗎?
扶蘭不想問,不他寧願永遠也不知道。
在沒感受過溫暖時,他以為世上的一切都一樣,沒什麼區別,只要能吃能睡就行。
可在見過陽光後,世間的一切都變了顏色,萬事萬物只分為兩類,一個是謝拂,一個是其他。
扶蘭並不裡的是不是真的,他只能努力讓它變成假的,讓它不可能發生。
他也不想問自己在謝拂心裡有多重要,是否重要到能為他違背原則,他只能讓自己的所作所為不違背謝拂的原則。
他開始認真起來,無論是聽謝拂講課,講世間道理,他都聽得格外認真,即便大多數時候都不太懂。
可他明白,只要聽著,只要記著,未來總有一天能懂。
可喜可賀的是,自那天過後,扶蘭再沒有做夢。
可能是因為夢境清晰了,完整了,不需要繼續做夢,扶蘭連續好幾天睡了個好覺。
但是為了能賴在謝拂身邊更久一點,他沒把自己已經沒有做夢的事告訴對方,他暗戳戳想,自己也沒有說謊,只是師父沒問,他就沒說而已。
卻不知道自己每次心虛的時候都會不由自主露出尾巴,下垂且無所事事地開始搖擺。
這一切都被謝拂看在眼裡。
“宿主,小七不乖,竟然偷偷摸摸瞞著你。”013看熱鬧不嫌事大。
謝拂卻伸手摸了摸扶蘭的頭,順帶著摸了摸他變化出來的耳朵,扶蘭舒適地閉上眼睛。
“他很乖。”
真的很乖。
如果能一直這麼乖就好了。
謝拂想。
*
上次進城差點把扶蘭弄丟,謝拂便打算教他一點防身的東西。
不用太厲害,只要能讓他擁有在這個世界自保的能力就行。
原主修煉的是人類修煉的辦法,不一定適合扶蘭,於謝拂而言,根據這個世界的能量體系研究出一套本世界專用的修煉法並不難。
於是,扶蘭多加了一節課,每天除了要聽著書上的故事學為人處世的道理,還要開始修煉,時間被安排得滿滿當當,進山裡跟他的野獸“朋友們”瞎玩鬧的時間都沒了,人也精神了不少。
浮生寺後院,老和尚手裡拿著白棋,思慮許久方才落子。
“修煉這事,對有些人和妖而言,未必是有益,甚至有害。”老和尚意有所指。
謝拂隨手落下一枚黑子,“不修煉也是如此,以沒有益處便徹底否決一件事,未免有些太簡單了。”
“施主……”老和尚笑嘆一聲,卻又頓住,未再繼續言語。
他輕輕搖頭,似乎對謝拂的行為表示不贊同和不解。
謝拂低頭看著棋盤,“大師修習佛法,應當懂得因果輪迴。”
“一切還未發生時,便未產生因,自然也未有果。”
“若是因為害怕未來有可能發生的事,便斷絕了現在所有的可能,未免有點因噎廢食的嫌疑。”
“可有些事一旦發生,便無力迴天。”老和尚眉心微蹙。
謝拂抬眼看不見他,似乎從他身上看到了原主,看到了許許多多,來自未來的人,他們都抱著想在一切都沒發生時,解決有可能導致一切的源頭。
“若我能迴天,縱容一二又何妨。”
謝拂對老和尚輕輕搖頭,“對一個什麼都沒做,什麼也沒錯的人,你們未免有些不夠寬容。”
對扶蘭,他們過於苛刻了。
老和尚承認這份指認,卻不能改變他的想法,就像他也無法改變謝拂的想法一樣。
可那又如何,扶蘭是謝拂的人,老和尚即便不在乎扶蘭無辜,也要看在謝拂的面子上。
“既然施主執意如此,那煩請施主盡心竭力,履行職責。”
“自然。”
*
離開浮生寺,讓扶蘭修煉這事,也算過了明路。
013對此十分不解。
“宿主,除了你,小七還會在這個世界遇到很多危險嗎?”
謝拂:“……”
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他對那人來說,就是危險嗎?
“一般。”
“有宿主在,根本不用擔心小七會受欺負啊。”所以修煉不修煉,其實也沒那麼必要。
謝拂站在浮生寺外,眺望遠處,山峰山谷,好似都被一團團迷霧籠罩。
“原主在被送來這個世界時,未來的人曾告訴他,必須在過去的一年內殺死扶蘭。”
“你可知,為什麼會有這一年期限?”
013當然記得,“難道不是因為一年後小七就會解開封印嗎?”
“……不是。”
“那只是他們用來哄原主的。”謝拂沉聲道,“至於真正的原因……”
“其實是原主只有這一年時間。”
若成功,原主會消失,若失敗,會從頭再來。
再無別的可能。
013心中一緊,所以說,宿主不可能留在這個世界,看著小七一輩子嗎?
宿主這麼平靜,是因為從一開始就知道?
那他這段時間教養小七,處處照顧,時常妥協,也是因為這一點?
“宿主,你會消失嗎?”
“應該。”
“那你走之前,不如把小七一起帶走?”
“不行。”
“小七不會怪你的。”
“我知道。”
“那你為什麼……”
謝拂卻閉口不談。
*
修煉這件事,再天賦異稟的人也要付出努力。
謝拂再想幫扶蘭,在這件事上也沒有讓對方偷懶的辦法。
很快,扶蘭便從興致勃勃變得索然無味。
純粹的修煉是他從未想過的枯燥。
從前的枯燥對他而言,也僅僅是睡一覺的事,覺得無所事事就睡覺,覺得累了就睡覺,太陽大不想起床還是睡覺。
可修煉卻不行。
累了不能停,無聊不能停,再枯燥乏味的內容,也要繼續煉下去。
他故技重施想撒嬌,謝拂卻全然當做沒看到。
“師父……”
扶蘭拉扯他的衣袖,長長的尾巴甩在謝拂身上,好似在勾引謝拂,引誘謝拂去擼。
扶蘭知道,謝拂其實很喜歡他變成老虎的地方,就算是經常撕破衣服的虎爪,他也會做很可愛的手套,更不用說其他地方。
可愛的虎牙,毛茸茸、順滑的尾巴,都是謝拂喜歡的地方。
有時半夜醒來,扶蘭都會看到謝拂抱著他無意識搭過去的尾巴不放手。
可今天,這些似乎都失靈了。
謝拂只是淡淡看了一眼,繼而側身避開。
扶蘭:“……”
他的尾巴失寵了?
扶蘭擔心又頭疼,擔心謝拂真的不喜歡他的尾巴,頭疼於自己的辦法不奏效,他還要繼續修煉。
不過很快,扶蘭就沒功夫頭疼了。
當晚,扶蘭又做夢了。
同樣的風格,同樣的背景,甚至跟他第一次做夢時同樣的朦朧。
唯一的區別,大約只是死法的不同。
上回是刺穿心臟,這回則是割斷脖子。
扶蘭沒能看清割斷他脖子的是不是那把匕首,因為太快太近太突然,他沒有絲毫反應過來的機會,就連倒地時,都是面朝下趴著。
喉嚨、嘴裡,冒著汩汩鮮血,喘不上來氣的感覺令人窒息,令人恐懼。
等他從夢中驚醒時,那種感覺似乎被他從夢中帶入了現實,他從床榻上坐起,大口大口喘著氣。
他下意識捂住脖子,在觸及到冷汗涔涔卻毫無傷口的脖子時,他的心跳方才一頓。
又是夢。
同型別的夢。
那……那他是不是可以推測,夢裡殺他的人,也是同一個?
扶蘭側頭垂眸,看著睡著的謝拂。
認真看著他的容貌,實在難以想象,夢裡殺他的人是謝拂。
師父……真的會殺他嗎?
明明對他這麼好啊……
可想到兩場夢裡,那毫不留情、乾脆利落揮匕首的動作,扶蘭便忍不住心臟一抽。
似在疼。
又是一夜未眠。
*
扶蘭沒想到的是,這只是一個開始,接下來的時間,他就跟上次一樣,每天晚上都會做同樣的夢。
在夢裡,他會被人無情殺害。
夢裡的一切都很模糊,唯一清晰的,沒打任何折扣的,竟然是被殺時的痛苦。
短短几天,扶蘭便長起了黑眼圈。
“又做噩夢了?”謝拂不是瞎子,自然注意到了。
扶蘭點點頭。
“還是不想說夢到了什麼?”謝拂問。
扶蘭抬頭看他,嘴裡叼著的包子似乎都沒了味道。
猶豫半晌,他忽然張口,“師父……”
張口那一瞬間他便後悔了,嘴裡的包子驟然落下,狠狠砸進了粥裡。
熱粥濺了滿臉。
扶蘭:“……”
謝拂:“……”他摸出手帕,伸手幫扶蘭把臉擦乾淨。
“小心些。”
謝拂已經不會說讓扶蘭多用用腦子這種話,因為他現在覺得,有時候沒頭腦、窮開心也挺好,至少沒那麼多煩心事。
當然,扶蘭實在有些扶不起來,也是原因之一。
純白的尾巴忍不住露出來,無辜地左右搖擺,彷彿在說剛剛犯傻的不是自己。
“……我夢見我死了。”
“師父,你要殺我。”
扶蘭的聲音有些低沉,他垂著眉眼,不去看謝拂,聲音卻毫不客氣地傳入謝拂耳中。
“師父,你殺了我。”
“……不止一次。”
他鼓起勇氣,抬頭看向謝拂,卻見對方神色淡淡,並不意外,似乎早有預料,低沉的心便漸漸上揚。
扶蘭起身蹲坐在謝拂身側,趴在他腿上。
“師父,那是你嗎?”
謝拂默然片刻,反問道:“你覺得呢?”
兩個人都很平靜,似乎聊的只是今天吃什麼這種小事。
013卻要被炸懵了。
“宿主,怎麼回事???”
“小七怎麼會夢到你殺他……不對,應該是原主殺他???”
“還有,一個夢也就算了,哪裡來的其他夢??”
“你覺得呢?”謝拂用同樣的話反問013。
或許,一個猜測已經湧上013心頭,它卻不敢承認。
此時面對謝拂的反問,似乎更加驗證了它那個不切實際的猜想。
“因為……因為……”
“因為……”謝拂聲音淡淡,“他被殺不止一次。”
“重來不止一次。”
“死亡不止一次。”
為什麼謝拂會拒絕用死亡帶扶蘭去下一個世界?
因為死亡對扶蘭而言,從來不是結束,而只是開始。
未來的人認定的因果是反的。
是先有扶蘭死亡,才有死後的扶蘭恢復記憶成魔,解開封印。
原主每殺一次扶蘭,多一回死亡記憶的妖魔扶蘭才會帶著妖魔更加瘋狂地報復回去。
這是一個惡性迴圈。
“不是你。”扶蘭側頭枕在謝拂腿上。
“我覺得那不是你。”
“我不喜歡他。”每次在夢裡,他都很壓抑,悲憤,更有無數怨氣無處發洩。
可面對謝拂,即便容貌一樣,他也從沒感受到那種情緒。
“師父,你是來救我的嗎?”
是他經歷無數夢境中的情景後,終於等到的不一樣的陽光嗎。
雖是疑問,卻並非疑問的疑問的語氣,答案無需問,他心中自有結果。
謝拂也沒回答,可他的沉默似乎又有另一種意思。
扶蘭不知道,他只是安靜地抱著謝拂的腿,枕靠著他,心中盼望時間更久一點。
他不在乎夢裡是不是真的,只要一直在謝拂身邊。
他的太陽,他要抓得緊緊的,緊緊的……
“師父,別離開我。”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