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疙瘩沒有回話,沉默之中,韋任清想到了什麼,搜搜衣服,摸出最後的一點銀子。
“我這裡還有十兩又十一文錢,都給你了,帶我去見他。”
老疙瘩見錢眼開,苦瓜臉瞬間變成一朵燦爛的花,伸手去接。
“夠了,夠了,馬上動身!”
韋任清微微一笑。
“很明智,一百兩換自己的自由,還是不值得吧,信我就對了。”
把銀兩交給老疙瘩,他興致勃勃地帶路。
兩人穿越迷宮巷,徑直出了城去,朝南邊的山頭走。
“哎,胖子呢?”
已經走到半道的韋任清猛然想起來。
“算了,他會自己回家。”
......
夕陽西下,風景無限好,特別是上了半山腰,落日餘暉下,宛如沉入黃昏的仙境。
但是韋任清已經累到需要老疙瘩揹著他繼續走。
“不是,死疙瘩你高齡多少啊!”
看著老疙瘩健步如飛的樣子,爬了一半氣不帶喘的。
“記不住咯,應該也四十多。”
“四十多,跑起來我都追不上!”
韋任清很驚訝。
“哎呀,你們年輕人,怎麼比得過我們這些老油腿呢,是不是?”
“更何況,見多了鬼,指不定被哪個女鬼吸了些陽氣......身子骨啊,軟咯!”
“哎哎......別亂說話啊,女鬼,呸,我這輩子倒是沒見過呢......”
韋任清一陣傻笑。
“沒見過,傳說那女鬼專門勾引藥爺你這樣精壯的年輕人呢!”
“狗屁傳說,在這裡茶館最大。”
“到咯,藥爺麻煩你自己下來走吧,他一般就待在那塊大石頭上。”
老疙瘩遠遠就將韋任清放下,指著樹林交映中一塊矗立的大石頭。
沿著林間小道,盡頭正是那塊巨石。
“藥爺您去,我就......不過去了。”
“行,你找個安全地方躲著,等下怕波及到你。”
見到韋任清一本正經地說,老疙瘩頓時一陣擔憂。
“不是......打算就這樣抓他?”
“不然呢?”韋任清說道,“他的畫可是害死了人。”
老疙瘩重重點頭,快速蹦跳著躲到坡底下去。
韋任清一步一步往前走,手中已經握著定心丸,隨時開眼——準備戰鬥。
隨著距離拉近,樹葉嘩嘩聲中,巨石上的黑影越來越大,細節也愈來愈清晰。
他裹著一身黑衣,安靜地盤坐著,口中還默唸著咒語,好像在......參悟?
韋任清的靠近,使他停止了唸咒,輕輕抬眼。
蔑視一般輕笑道:“才第一幅畫你就來了,不像坊間傳言的那般懶惰成性呀。”
“你是為了等我?”
“我知道你會來找我,不過,找我沒用,你得想辦法消滅那隻鬼怪才是重中之重......畢竟,是你引來的嘛。”
“什麼意思?”韋任清震驚,他怎麼知道助鬼燃旗的事?
只能裝作不知道,繼續問:“你是什麼人,為什麼要縱容這些害人的鬼怪?”
對方不答。
“不說話,那好,我只能自己動手了。”
對方終於抬起手來搖了搖:“可別,你想知道,就告訴你好了,我是問天會的信徒,這個世界還有下面那個世界已經殘破不堪,妖魔橫行,你沒日沒夜地捕捉它們——無用。該來的依舊來,該死的還會死,唯一的辦法,就是天上的神仙,祈禱他們能幫助我們收拾這骯髒的世界。你們藥師掙扎了幾百年,真正消滅了妖怪嗎?”
他搖搖頭。
“並沒有,我們沒有那個能力。世界將要毀壞在妖魔手裡,神仙們才會出手,我們要做的就是——什麼都不幹。”
“或者,聚集到一起,用我們人類的香火,供奉這些神仙們,讓他們看到我們,拯救我們,拯救這個在妖魔橫行之中糜爛了近千年的世界!”
“放任那些妖魔,讓它們毀吧,讓它們肆意妄為,讓它們趾高氣昂,讓它們蔑視神,神仙才會出手,你們出手捕捉妖魔,又不能斬草除根,世界就會一直陷入‘陰陽平衡’的巨大謊言裡!”
“一直痛苦,一直生長,妖怪和人類,糾纏一直到無窮無盡,只有一方達到壓制程度,才能警示那些神仙,讓他們來拯救我們,你明白嗎,藥師,你就是那個阻擋我們涅槃的罪魁禍首!”
他大笑,笑得癲狂。
“對了,西門亂葬崗下那些屍人便是我養,讓你一場火全燒了精光,真是可惜......本來破壞的力度不應只是那麼一點。”
韋任清震驚之下,竟然感到了害怕,眼前這個人......不會是個瘋子吧?
“你說的話我大半沒搞懂意思,所以說你是問天會的信徒,而且屍人就是你養的,非抓了你不可。”
他皺了皺眉,有些遺憾地說:“你不理解我們,智商也有點堪憂......藥師啊,還是那個令人噁心的職業。”
韋任清吞下定心丸。
“我不管那個問天會想幹嘛,總之放任妖魔肆虐,害死無辜百姓,我就要管。”
發白的眼睛,死死盯住巨石上的男人。
“哈哈......算了吧,你實力不夠。”
“是嗎?”韋任清挑眉,“黑鎧!”
四周樹葉猛然被一股強風吸引,往韋任清身後飛,黑霧兇猛聚集,形成一個巨大的旋渦,黑色敦厚的鎧甲,從黑暗的地下升起,頭盔內,一雙血紅的眼睛,直視前方。
面對壓迫十足的黑鎧,他依舊安然盤坐巨石上,放聲大笑。
“那是你自身的實力嗎?”
“是。”
韋任清表情嚴肅,從虛無之中抽出赤霞,狠狠刺向前方。
“上!”
黑鎧巨大的身軀傾倒,斧頭臨空而下。
電光火石之間,一股風沙捲來,忽有銀針在眼前閃現,它穿過黑鎧的胸膛,又穿過韋任清持劍的手,痛感還未襲來,就看見黑鎧的身體宛如粉末一般碎去,全部推回來砸到韋任清身上。
“砰!”
黑鎧粉碎,赤霞脫手,韋任清像斷線的風箏,往後滾去,一直撞到大樹幹下才停止。
他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臂爬上了刺骨的黑線,自己甚至沒看清他的動作,一擊即潰。
巨石上傳來悠悠的冷笑。
“說了吧,你實力真不夠。”
黑線正順著手臂往胸口游去,韋任清咬牙釋放靈火,把它燒成一團黑煙。
劇痛猛然傳來,身體彷彿要裂開。
“啊——”
樹林鳥兒驚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