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夜趕路,終於在亥時前趕到下游村長的家中。
老村長面色焦急,看見藥師一行匆匆來到,忙拄柺杖相迎。
老村長的家簡陋,幾間木房當中傳來斷斷續續的喊叫,聽起來異常痛苦。
“藥師,這怎麼回事啊,今天早上才治好,不到半天,馬上要死掉!”
韋任清同樣摸不著頭腦,只能隨意幾句糊弄,就開啟房門去檢視村長兒子的病情。
如玉郎怯生生地跟在師哥身後,早上時候可是他們兩個練手治療的傷勢。
出了問題,他們兩個可是要負主要責任的。
屋子裡,簡陋的床榻上,那個瘦弱的身體正在輕微的蠕動,像是心跳的頻率,很慢很慢。
他已經無法睜開眼睛,只有手指扣在床榻邊緣,青筋暴起。
韋任清不敢相信,今天一早他還生龍活虎地和他們說笑!
第二次感染簡直不像是同一個病毒,第一次感染他只是偶爾出現幻覺,夜裡如同夢遊,口中喃喃怪語,如今第二次感染,口不能言語,腳不能行走,骨瘦如柴,半天時間判若兩人!
“你......感覺怎麼樣?”
韋任清站在他的床前,一時間不知道怎麼開口。
他支支吾吾,說不出話。
老村長趴在門外,喊道:“他已經說不出話了!”
如玉郎伸手觸控他的面板,被按下去的面板竟沒有彈性,清晰地印出瞭如玉郎的手指模樣。
“這......像是死了!”
如玉郎口出惡言,韋任清趕忙捂住他的嘴。
“死胖子不要亂喊,讓我看看。”
韋任清吞下定心丸,開眼檢視,瞬間冷汗直冒。
死氣沉沉。
他的精氣......已經懸若細絲。
“不可能啊......今早上檢視時候,身體還算正常,已經幫他清除邪氣,就算二次感染也不應該馬上壞死。”
韋任清按住他的脈搏,注入能量。
“讓我仔細看看,你的身體到底怎麼了......”
隨著韋任清的能量蔓延至他的全身,韋任清竟然顫抖起來,差點跌倒在地。
“怎麼了師哥?”
如玉郎抬頭問。
“壞了,全壞了!”
“什麼壞了?”
“他的經脈......全部消失了。”
“......”如玉郎愣在原地,許久過後一聲驚呼,“什麼!”
兩人對視一眼,心裡都浮現出一句話——他沒救了。
病毒已經把他的身體完全掏空,表面上還活著,其實他已經死了。
只是一口陰氣吊著而已。
韋任清嚥了咽口水,輕輕放下他的手臂。
“完了胖子,這一趟出來,感覺茶館的信譽要下降了。”
如玉郎已經不敢說話,緊緊抓著韋任清的衣角。
老村長探進頭來,看見藥師放下手臂,又大喊問道:“藥師,怎麼樣了?”
韋任清輕手輕腳退出去,把老村長拉到一邊,滿臉遺憾地說:“村長......對不起,你的兒子......已經沒法救活了。”
老村長本來滿懷期待,豎耳傾聽,聽見這話臉垮下來,強忍著笑說:“小夥子,我......我這老骨頭可經不起折騰,別開玩笑了,好不好?”
“我沒有開玩笑!”
韋任清呼吸急促。
“他身體已經敗死,現在還剩一口氣,想說什麼就趕緊去說吧!”
老村長苦笑,一直說:“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今天早上,他還跟我夾菜呢!”
“怎麼可能,小夥子,告訴我實話!”
老村長抓著韋任清,枯瘦的手臂宛如千鈞之力,死死嵌入肉裡。
“別想了,他已經死了!”韋任清大聲吼叫,“死透了,半天時間,就半天時間,我也不希望他死在我面前!”
“可是我無能為力,我救不了他!”
說完話的韋任清好像虛脫,靠在牆上,渾身軟趴趴。
而那老村長,柺杖摔倒,整個人跪在地上,掩面哭泣。
如玉郎抱著頭衝出房間,滿臉苦澀。
周圍巡視計程車兵紛紛投來詫異的目光,就連仇久瀛都忍不住過來問:“怎麼了,什麼情況?”
韋任清搖頭嘆氣。
“散了吧。”
“人......已經就不回來了。”
姜無為擠出人群,滿臉震驚,來到村長面前:“怎麼可能,這不可能啊!”
“明明今天早上還在說笑的,不可能就不回來啊!”
他又轉身朝韋任清而來。
“藥師,為什麼!”
韋任清愣在原地。
“你不是應該來救人的嗎,怎麼......怎麼會這樣......”
“我......”韋任清開口,“我無能為力。”
姜無為跪倒在地,兩行清淚流下。
“我和他,可是從小玩到大的夥伴,怎麼會這樣......”
姜無為起身擦拭眼淚,衝入屋內,他不相信,半天前還生龍活虎的人現在會死。
可是當他看見床上那個人的模樣,卻心如死灰。
他撫摸他的肌膚,冷冰冰,宛如一塊欲要融化的冰。
他沒了反應,甚至連輕微的顫抖都沒了。
死亡,就躺在眼前的小床上,如此真實。
他早上還說,身體只有一絲痠痛罷了,很快就會好......
為什麼?
為什麼會這樣?
姜無為雙眼血紅,轉頭看著門外茫然的韋任清。
眼神彷彿一個痛苦的黑洞。
“大家先冷靜好不好?”
村長一家包括周圍民眾都產生了騷亂,大家七嘴八舌,議論紛紛。
特別是村長一家,對於韋任清已經充滿怨言,可能是那個躺在床上的人的哥哥或者弟弟,他們推搡韋任清,想要個說法。
眼看氛圍不對,如玉郎害怕得躲到士兵身後去。
“死亡,我也不願意,這個種毒治療難度很大,死亡是不可避免的,大家不要激動,一定是哪裡出了問題!”
韋任清極力解釋,可週圍的村民似乎不想聽他的解釋,就連屋子內的姜無為都失望搖頭。
“藥師......我很信任你......可是如今這個模樣......我想,你並不適合我們這裡。”
姜無為輕輕拍打韋任清的肩膀,進入人群裡,安撫民眾。
韋任清沉默。
哭花眼的老村長,被姜無為扶起,眾人簇擁著,吵鬧著,完全遺忘了這個藥師。
他們打算,把魚莊上遊的方士請來治病。
而且村長兒子的喪禮也不打算邀請藥師和一眾朝廷官員前來。
“晦氣。”
一個滿臉橫肉的村民這樣說。
夜色下,禁軍們保護著韋任清離開村莊,彷彿陰溝的老鼠,悄悄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