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所以吃點什麼
康熙四年，燈火漫天。
別管鰲拜對於封索尼孫女為皇后這件事情意見多大，伴隨著一紙詔書，這件事情到底還是定了下來。
索尼對於這個結果並不意外，不過即便心如明鏡，仍舊帶著些喜悅。
倚羅早就站在門在了，額娘帶著她，走到了這年過半百的老人身前，他身子骨並不算健壯，但是眼下看著也是精氣神十足，完全不像是外面傳聞中久染沉痾的樣子。
看著這個孫女，索尼話到嘴邊，最終沒有說什麼，拄起柺杖，站起身來，另一隻手欲要扶著點什麼，倚羅眼疾手快，往前一步扶住了他。
索尼看著手邊的倚羅笑了笑，索性也任由倚羅握著了。
“外面的花開了，隨瑪法出去看看吧。”
花叢中奼紫嫣紅，百花盛開，大婚的日子就定在兩個月後，府裡或多或少都有些忙碌，即便是她今天也是抽空過來的。
步子有些慢，倚羅也享受了一會兒久違的寧靜。
更別提，作為嫡長女，除了她之外也沒別人來的更好了。
或者說，本來也沒想要掩飾什麼。
故而在年後那嬤嬤走的時候，她差點喜極而泣，特地還去尋了額娘，給嬤嬤包了一個大紅包。
“皇上還小，卻是聰慧機敏，你也是個溫婉隨和，但也是個柔中帶剛的性子，我倒是也不怕你在宮裡受欺負。”索尼緩緩道。
索尼沒說話，只是笑著和她對視，眼底帶著慈祥，“去年年底的時候，教導你的那個嬤嬤，是我安排過去的。”
至於別的，那也是或早或晚的事情，總歸有那麼一天，反正她白得了一條命，當皇后雖然聽著有點麻煩，但是說不得到身處其中的時候，也沒有那麼麻煩。
“只不過沒想到，你倒是做得很好。”
做得很好，但是以後別來了。
“還好。”
真說是家中上學堂的那幾個，聽聞了她的情況，那都望而生畏，順便幫她打聽了一下，學堂裡家教甚嚴的，都沒有一個像是她這般水深火熱。
索尼深以為然，“你當然是我的親孫女，正因如此那位嬤嬤才會過來。”
對於倚羅的回答，索尼回過頭看了眼倚羅，笑了笑道，“皇上年少，與你同歲，說來也巧，生日都差不了幾天，這件事你可知道？”
說著，索尼拍了拍倚羅的頭，欣慰道，“做得不錯，比瑪法想象中的好多了。”
聞言，倚羅抬起頭來，目光不由得看向家中這最尊貴的老人。
“再等等，就進宮了，期待嗎？”
“我本還想著倚羅過於隨和了，沒想到這份堅韌毅力倒是不錯，而且我從那嬤嬤聽說了你的事蹟，瑪法也沒想到，我們家的大格格，竟是還有這份本事。”索尼說著，臉上儼然就是掩蓋不住的笑意。
如今一想起這件事情，倚羅就不由得眼前一黑，“瑪法，你這……我可是您親孫女啊。”
倚羅搖頭，這件事她還真不知道，嬤嬤還沒說到這裡。
到哪裡鹹魚都是鹹魚，差不了多少。
對比一下只是口頭上對她耳提面命的奶嬤嬤，簡直就是一個天堂一個地獄。
倚羅欲言又止，腦子裡面不由得想起了之前那個對她嚴厲萬分，那恨不得把一切都弄成標杆一般的嬤嬤，簡直就是她的命中大敵！
那段日子過的著實辛苦至極，起早貪黑，無時無刻不在讀書習字，彷彿就除了這點事情之外，其他都不能佔著時間，就連吃飯那都是一邊看書一邊吃的，明明都快過年了，她還在那邊讀書習字，彷彿要去考秀才似的，到了晚上，就連那唯一一點熄燈前的空閒時間，還被挖過去抽掉白天學到的知識，著實讓人頭禿。
倚羅琢磨了這話，隨即意識到了問題所在，“所以，我可以不必那般辛苦？”
索尼看著小姑娘那一臉的震驚，又摸了摸，笑得彷彿一條老狐狸，“之前既然能得很好，以後繼續，否則我就和你額娘說說你是怎麼頭懸樑，錐刺股的。”
“……”倚羅。
我建議您老人家，能當個人。
大家都是摸魚人，我只是繼承您的偉大精神，何必互相為難？
身為大家長的索尼沒把倚羅那恨不得寫在臉上的生無可戀放在眼裡，他當然和倚羅不一樣，他這是被動的，既然不想摻和其中，那就只能和稀泥而已，眼下蘇克薩哈、鰲拜劍拔弩張，斗的水火相容，他也只能稱病不出，從而置身事外。
不過想當年，其實他們四個還是融洽的，通力合作，保翊衝主，佐理政務，共為朝廷，後來……
鰲拜的野心就大了起來。
索尼嘆了口氣，臉上沒了之前的笑意，心中不由得憂思朝上的事情。
一步走，一步看，群花競芳爭豔，只是索尼此刻無心這園中景。
倚羅沒有出聲打擾，就這麼跟著老人家的腳步，緩緩走著。
直到走到了頭，索尼方才開口道，“花也看完了，我們也該回了。”
倚羅點了點頭，只是目光看了眼他。
索尼自然是看在眼裡，相比較出來的時候，閒聊了一番，回去的時候倒是安靜了很多。
而即將到房中的時候，周圍再無外人，索尼方才開口道，“倚羅還想問什麼？”
倚羅抿了抿嘴唇，仰起頭看向索尼，“孫女沒什麼想問的，只是我以為您會告訴我點別的。”
此話一出，索尼至極笑出了聲來，待到笑意漸攏，方才正色道，“赫舍里氏若是隻靠著你一個人撐著，那赫舍里氏也就完了。”
“赫舍里氏自然有我扛著，若是我不在了，還有你阿瑪，你的一干叔父，你只管做好你的皇后，不必顧慮太多。”
“而且顧慮太多也會招來不好的東西，也不見得有益處，還會耽誤你和皇上的夫妻感情。”
“雖然皇上年少，但是終歸是皇上，他總會長大，今日是如此，日後也是如此，不管誰同你說，都是如此，懂了嗎？”索尼語重心長地叮囑道。
“懂了。”
以後可以徹底當鹹魚了。
收回剛剛的話，瑪法你還是疼我的！
時間過得很快，不過兩個月的時間，都已經準備好了。
臨到了出嫁前夕，她的額娘到底還是沒忍住，在無人的地方抹了一把眼淚。
“不妨事的，額娘有時間可以進宮來看我。”倚羅安慰道。
她額娘又怎麼會不知道這話純粹是安慰，進了宮後，見面哪裡會那麼容易？不過即便如此，仍舊點了點頭。
從皇家送過來的彩禮，珠寶首飾、黃金白銀、錦布馬匹等等各式各樣，處處都彰顯著皇家氣派。
而她的嫁妝，也是浩浩湯湯，從衣服、傢俱、珠寶首飾，想得到的，想不到的，儼然就是一應俱全。
當然，並非是赫舍裡家富裕能夠掏得起這些嫁妝，而是這些東西是早早就準備好的，分別從各地運過來的。
就這些嫁妝，實際上別說赫舍裡家掏空家底都拿不出來，就說單靠皇宮，甚至是京城一地那也是拿不出來的。
當然不僅僅是從外面能看見的，皇宮之中更是隆重，從大清門，到乾坤宮再到坤寧宮，甚至到後三宮，每一處都裝紅帶彩，朱欒帶翠，成雙成對，點鳳游龍，抬起頭，就可以看見大紅喜字，討個吉祥。
而倚羅對此沒什麼感覺，畢竟那種盛大場合，她一眼沒看見。
眼前被紅蓋頭擋著，能夠看到的部分就是腳下那一塊兒，下了鳳攆，被命婦攙扶著往前走。
故而，她對此更多的感覺就是又累又餓。
在她這個歲數本來就餓得快，時至今日倚羅想起來，那都充滿了飢餓，時隔多年，她第一次感覺到了什麼叫做餓的前胸貼後背。
早上其實是吃了的，但是沒成想折騰的時間太長了，就不知不覺的餓了，她已經上了花轎，只是這花轎不同於想象中的那種封閉式，而是在外面能看見裡面的，兩邊那縫隙，就算是她從蓋頭底下都能看見，如今嗚嗚泱泱的一大片人圍著她，前呼後擁，連早早藏袖子裡面備用的兩塊糕點也吃不得。
相比較倚羅對於這種成親，並沒有什麼期待，權當自己是個工具人不同，反觀康熙就比她對於這件事情要稍微看的稍重三分，即便是心知這是太皇太后為他日後所選之人，眼下仍舊有希望她是個好的，不似日後那般，對於他之前所受的教導來說，皇后終歸是有些不一樣的。
不過即便如此，還是克己復禮，挑不出任何錯處。
康熙一路折騰下來越發的疲憊，終於到了坤寧宮冬暖閣，康熙身著吉服，腰板筆直如松木，就像是之前所教導的一般無二，目光落在前面，等著他的皇后過來。
不知道等了多久，皇后終於到了。
伴著紅燭閃爍，他挑開了蓋頭。
眉毛如遠山黛，眼睛又大又圓，臉好像都沒有他巴掌大，那身紅色的吉服也襯的她白得發光，好看極了。
即便學到的知識，再融會貫通，此刻第一反應也是——
漂亮。
而倚羅想的是，快吃飯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