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春去秋來,一切好像都已經成了一個習慣。
皇帝帶著皇后出巡,太子留下監國。
從原本的出巡考察吏治,或是祈福等事情,時至今日,倒也更多了幾分出遊的意味,天下到底已經平定,也不需要那麼大費周章,耗心耗神,雖然仍舊會順帶考察吏治,但是也並非會駐足停留什麼,真說是派了人過來,那絕大可能是沒有好事。
不過更多的還是見的是自己上司。
而非直接得見聖使。
真說是好官自然也是受益的,若是哪個地方官員突然受了重視,平步青雲,十有八九就是皇上來過。
總歸得見聖顏這種事情,少之又少。
同樣的,這時間也是越來越長。
保成的信,一如既往地不間斷,康熙都有些懶得拆了,倚羅也知道那上面寫的東西,絕大部分都是朝政的事情,故而倚羅也有些不想碰。
當然,除此之外,胤禩也發現,有這種機遇的不僅僅是他。
上一輩子也曾被群臣擁戴的八賢王,這輩子一切還沒開始,就已經結束了,這種感覺,也挺複雜的。
她也相信保成。
不過除了複雜之外,也能看開很多東西。
那是他人生的最巔峰,也是他徹底摸不到皇位的起源。
這事情結果就成了梁九功代勞,每天一讀,再這麼下去,倚羅都感覺這聲音像是背景音了。
最後老四登基,也並非多麼的意料之外。
若是突如其來弄了這麼一出,或許會讓人心浮動,但是底線是一點點被拉低的,如今出現這種事情真的是一點也不意外。
當然,這種東西也是雙向的。
甚至於若是需要,還可以拉太子一把。
權勢太大,威脅到皇阿瑪,反著了禍患,即便是他後來不參與其中,實際上也要捲進去。
保成絕對能夠解決得很好。
畢竟,不管如何,那個位置,總歸不可能是他的。
還是還能再拖拖,反正有保成呢!
“這邊風水養人,總歸好好養養,別惦記京中的事了,安心些。”
作為多年的敵人,倒是的確很瞭解。
唯一的問題是路上不太好過,畢竟天下的路,並非都是那麼平整的,顛簸之處更是時常有之,結果就導致了,出來後就不太想回去。
躺椅搖晃,微風輕拂,這種閒適的感覺,就這麼蔓延著,和在宮中目之所及的假山花卉低木,完全不一樣。
而在京中的保成看了眼來信,頓時也知道這兩人的意思。
奉養在府邸中的惠額娘,也被召回了宮中,
那兩隻垂死的海東青,是個偶然,同樣也是個懲戒打壓的由頭。
聲音大多平緩,但是抑揚頓挫也是一樣不少。
一而再,再而三。
不過耳邊響著保成的詢問和惦念,倚羅抿了抿嘴唇,最終決定象徵性道,“都在外四個月了,不回去嗎?”
“總歸有保成呢,不妨事。”
尤其是趁著紅日遠掛,正值日暮的時候,要是不聽裡面說的什麼,就聽個調,都有些風景解說的感覺。
甚至於願意就這麼繼續下去。
京中的皇子們,對此也是半點不意外。
太子那邊就有些問題,而作為同僚的老四,也是其中之一。
哪裡比得上這山山水水,小鎮流水。
且不說他們這群人被劃歸到了太子麾下,就算是沒有,就衝著太子現在這個性情,別管是演出來的,還是真心如此,只要能夠一直裝下去,誰說不是真的呢?他還真不介意就這麼繼續下去。
不過胤禩倒是也沒那麼介意。
太子之能,朝野皆知,若是太子登基,作為太子的兄弟,他們只要不做什麼太過的事情,也未嘗不會平安一生。
聞言,倚羅當即點了點頭。
最後別說是妻子兒女,甚至保不住一個名字。
登基之後,亦是要被忌憚,樹欲靜而風不止,回頭更是已經不可能,不管是他麾下,還是他的兄弟們,又或者是在皇位上的那個。
如今一切重來,其實也沒有那麼多的不甘心。
被打壓了一遍又一遍,不管是爵位,還是勢力,又或者出身,以及他的額娘。
看著當年的敵人,同在太子麾下,同他維持著表面的和平,這種感覺著實奇妙。
所以說——
倒不是宮中的紅牆綠瓦多難看,但是到底是看了這麼多年,再怎麼樣也膩了。
在沒有好處的情況下,把自己全家搭進去的損人不利己的事,還是算了。
更別提眼下這種局面了。
他們是皇子,但是皇阿瑪那邊已經把他們全權扔給了太子了,升遷賞罰調動之權。
這東西,真說是放在上輩子,那簡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但是眼下就這麼發生了。
而他們甚至也得到了太子的重用,不過別看他和老四看起來做事做多,但是實際上老十三胤祥的待遇其實是最好的,畢竟這位是上輩子唯一一個明明不是太子一黨,最後卻是因為太子求情,結果在皇阿瑪盛怒之下,把自己都栽進去的皇子。
到底還是承了情的。
如果說其他皇子還會用調動防止根基太深,那胤祥就是在戶部紮根了。
明擺著就是預設胤祥可以有自己的黨羽,別做得太過就行。
而胤祥也算是對得起太子,並未拉幫結派,更沒有什麼黨羽,明明是個皇子,過的就跟個正經大臣似的。
平心而論,就這種兄弟,真說是放在哪裡,都挺讓人放心的。
除此之外,京中的大事小事,朝野上的事情,如今也大半交到太子手中,雖然還是太子,但是幾乎一年有大半年的時間,掌握的都是皇帝的權力,剩下的時間裡面,也在受皇阿瑪之命,處理一些國事。
上輩子太子也曾監國,但是絕對沒有現在這麼大的權利,時間更是沒有這麼久。
一切都昭示著皇阿瑪十足的信任,以及皇阿瑪地放權給太子。
不過他倒是很好奇,胤褆到底去哪了。
這麼多年了,他只知道其人,但是從不曾見過。
當年舊事已經不好查了,但是有些東西還是很簡單的,就比如說又是被送出宮,年長之後,才進宮求學,如今連他都被封為了郡王,年長的胤褆竟然還是個貝勒。
而且終年不見人,不知道的還以為是死了呢。
當仔細查探舊事之後,裡面的問題,簡直就是明擺著的了,胤褆絕對是他熟知的那個人,不過問題還是回到了最初,那就是——
這樣的胤褆,到底幹什麼去了?
直到某一天,胤禩在毓慶宮,看到了太子正在特批一位軍中將領升遷一事。
胤禩在那一瞬間,不由得有了一個詭異而又合理,卻又怎麼想怎麼透著離譜的猜測。
太子見了胤禩倒是也沒解釋,批完之後,便把公文隨意地放在了一旁,隨即和胤禩談起了工部的事情。
倒是也一點不怕胤禩多想什麼,儼然就是更加讓人確定自己的猜測。
以至於這種事情離譜到,就連回去的時候,腦子裡面就不住地想著這件事。
第二天在南書房外見了胤禛的時候,胤禩閒來無事,表面客套的時候,甚至還有心問了一句這位曾經的大敵關於胤褆的事情。
胤禛聞聲腳步微微一頓,隨即只提醒了一句道,“皇阿瑪曾言,皇子無旨不得出京。”
胤禩抬眼看了眼胤禛,然後就聽見他繼續道,“而他的事情,是在這件事情發生之前。”
“有多前?”
“不出三日。”
“……”胤禩。
“也就是在那天,皇阿瑪宣佈了一件事。”
而那件事情,就算是他不說,胤禩也很清楚,那就是所有成年入朝的皇子盡歸於太子麾下,一切由太子提管監察一事。
再鑑於這麼多年未歸,也能夠猜到,軍中除卻一小部分之外,大多是訊息不通,不曉朝中事務的,而很顯然胤褆那邊就是不知道的那一批。
在那一瞬間,胤禩竟然生出來了幾分對於胤褆的佩服。
特別的佩服。
能夠把自己賣了,連帶著其他兄弟一起拖下水,而且這一鼓作氣就是這麼多年,也是一種能耐。
這種本事,絕對是其他皇子想破頭都想不出來的本事。
與此同時,胤禩也有一種,你們終於也沒跑了的欣慰感。
上一次,太子倒臺之後,可是隻有他一個人被這個胤褆拉下水。
這一次,被拉下水的,可是除了太子之外的所有成年的,即將成年的皇子。
這挖坑的能耐,不僅僅沒比當初弱,反而是更勝一籌。
不可不謂厲害。
原本那種不理解,打破頭都不能夠理解的行為,聽了胤禛的話,轉換為了舒服多了。
而且是身心都舒服多了。
坑地下原本只有他一個,要不是其他人站在上邊,他都快走成平地了,如今大家都下來了,都在坑底裡面待著,這種感覺,著實不錯。
更別提再加上這些年心態已然轉變,仔細想想,不僅僅沒虧,反而賺了。
他沒有那個心思了,而其他人,或者直接點名道姓一下老四,就算是有,也要變成沒了。
本來拉太子下馬已經是可能性極低的事情了,有了這一遭,更是要徹底搗碎得一乾二淨。
回家的時候,福晉早早地準備好了晚膳。
“爺,可是今天有什麼喜事?”
“沒,只是心情好,過些日子告假,去一趟寺廟,就當是祈福了。”
她有些不解,不過看著眼前的丈夫,還是點了點頭。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地過著。
總歸這日子過得更加有盼頭了。
朝陽又起,東昇西落,又是一□□-會。
今天也是太子監國的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