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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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文卿本以為是祈行夜發現了個汙染物, 叫他來看。

等湊近了他才發現——那哪裡是汙染物,分明是一具硬生生被剮了所有皮肉、人的骸骨。

徐文卿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我的媽呀!祈,祈哥你這是……殺了個人???”

這滿屋子的血腥味, 散落的血肉,妥妥的兇殺現場啊。

“說什麼呢, 我才不是那麼殘忍的人呢。”

祈行夜眼帶譴責, 扭過骷髏給徐文卿看:“你再仔細看看,究竟是誰剮的?”

徐文卿連忙抖著手翻出放大鏡。

隨即大吃一驚:“骨頭上, 怎麼都是劃痕?不對, 是齒痕??”

看著還像人類的。

骸骨上遍佈齒痕。說明是將這人啃排骨一樣,吃掉了所有血肉, 只剩一具乾乾淨淨的骨架。

徐文卿被搞蒙了。

這不就是求助人的骨頭和血肉之分嗎?

“誰告訴這是求助人的?”

他愕然問:“那我們要怎麼才能發現他們?”

“只可惜,他沒算到一點。”

“和之前法醫那的情況一樣。”

卻又因為有人在他家裡而不得不偽裝得熟悉, 只是還焦急想要趕走祈行夜兩人。

怎麼一半是汙染物,一半是人?

祈行夜笑著為徐文卿解惑。

他驚愕抬頭看向祈行夜, 祈行夜卻只笑眯眯對他點頭,似乎早已知道答案。

——人,還是那個人。

徐文卿驚訝:“那你剛才說是求助人……”

祈行夜笑眯眯道:“人活著的時候測不出來,隱匿效果持續。人一死,血肉立馬潰散化成屍湯,只剩骷髏。同時汙染係數顯露。”

從中年男人剛一出現在房子外, 祈行夜就敏銳察覺到了不對勁。

祈行夜已經抬手, 指向了骷髏周圍散落的血肉:“這是求助人。”

祈行夜就守在“復活點”的事實,是男人意料之外的突發狀況,他來不及觀察和學習,偽裝也被祈行夜一眼戳破。

汙染粒子濃郁。

他們卻除了殺死對方看個究竟之外,無法分辨處於對方究竟是人是鬼。

徐文卿頓時變了臉,腹中翻江倒海的犯惡心:“嘔!!”

中年男人已經打了電話。

以前敵人在外,涇渭分明。

祈行夜眨眨眼, 無辜:“你看到的這骨頭,就是汙染物。”

像從破了洞的袋子裡溢散,於是所有的偽裝失效,暴露在眾人面前。

“真正的求助人凌晨已經死在了小巷裡,法醫鑑定無誤。估計他剛打完電話沒多久,就被汙染物追上。並且……生生撕碎了血肉,只剩下一副骷髏。”

徐文卿只是想想,就已經不寒而慄。

“不知道。”

現在敵人假裝成了被保護者,就在他們身邊。

就算他演得再好,但本質的想法是無法改變的——陌生, 戒備, 觀察。

徐文卿驚疑不定,內心大駭,久久難以回神。

“啊??”

他將計數器拋給徐文卿:“我和小王剛來時,是零。現在是b級。”

他只是個搞科研的,沒人告訴他還要看這麼噁心的東西啊!

“什麼人能做這種事啊?汙染物嗎?”

祈行夜也及時趕到。

兩人停留的時間越長,尚不熟悉這個世界和這具身體的中年男人,就越容易暴露。

而那個袋子……就是求助人的血肉身軀。

他看著骷髏, 心有餘悸:“這是求助人,那汙染物呢, 找到了嗎?”

“如果,如果汙染物已經進化到這種程度,有了智慧甚至會隱身,假扮受害者,頂替身份潛伏在人類社會。”

但芯,已經換了。

祈行夜笑著道:“然後,汙染物重新穿上了求助人的血肉,偽裝成他的模樣,重新回到他的住所,想要以他的身份活下去。”

“不妨測一下汙染係數。”

——人是被生生啃掉血肉的。

祈行夜回答得乾脆:“但我希望,這問題的答案,由你們科技部門來回答。”

“這也是我叫你來的原因。”

他笑著指了指骷髏:“這不就是上好的“活體”實驗材料?”

骷髏立刻劇烈顫唞起來。就算沒有頭顱眼睛,也能看出它的驚恐欲逃。

它剛一動身,就被祈行夜準確勾住肋骨。

“這麼急?想去哪啊。”

祈行夜笑眯眯在身後道:“我送你一程啊。”

骷髏抖得快要散架子了。

莫名的,徐文卿竟然從一具骷髏臉上看出了後悔。

等小王拎著拘束箱匆匆上樓,一抬頭就看到懸在半空張牙舞爪的骷髏。

以及身後勾著骷髏,笑眯眯但看起來更可怕了的祈行夜。

小王:“!!!”

他趕緊幾步並做兩步衝上去,用最快速度把骷髏裝箱,這才鬆了口氣。

“祈偵探,這要是讓誰看到了,怕是要做噩夢。”

小王背後發毛。

祈行夜無辜攤手:“怎麼會呢?多乖巧的小骷髏呢。要不要看它給你跳舞?”

“不用!!”

骷髏在箱子裡抱緊自己:嗚嗚世上還是好人多啊。

拿到研究材料,徐文卿也忘記了害怕,高高興興帶著拘束箱走了。

要不是趕來的商南明眼神冷得快殺死人,徐文卿恨不得親祈行夜兩口。

小王:“……恕我直言,這一口你要是親了,下一秒在箱子裡的就是你了。”

沒人知道關上門後,祈行夜究竟對骷髏進行了怎樣慘無人道的毒打。

但這也直接導致了骷髏異常的乖巧聽話,和之前的汙染物完全像是兩個物種。

連負責押運的調查官都連連回頭,驚奇道:“十幾年了,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不想吃人的汙染物,你們怎麼做到的?”

徐文卿:“啊……我只覺得更可怕了。”

這說明什麼?祈行夜比汙染物都兇啊,他都能馴獸!

“揍得疼,也得汙染物知道怕才行。”

祈行夜半撐著臉,悠閒笑道:“這可不是什麼好事。說明汙染物知道怕,也有別的情緒——它有神智了。”

汙染,真正的進化了。

與之前他們遭遇的那些,幾乎可以當做兩個物種來看待。像猩猩和人類的差別。

“敵人進化了,我們的武器還沒有。”

祈行夜屈指叩了叩車前蓋,似笑非笑向徐文卿道:“科技部門可要加快速度了啊,文卿,我們的命現在就都掌握在你手裡了。”

徐文卿頓時覺得壓力倍增。

目送車輛駛遠,他轉身向商南明笑意吟吟:“商長官怎麼來了?你不是在忙縫隙那邊?”

商南明一頓,正想說什麼,就見祈行夜看向他的眼神意味深長。

“哦~~不是為了汙染,是為我而來的是嗎?”

祈行夜歪了歪頭,笑著問他:“怕我和徐文卿跑了?這麼不放心,還要專門過來看看?”

旁邊的調查官猛點頭:可不是嗎!還得是祈偵探了解長官。

那邊忙到一半,長官突然說有重要會面一定要走。大家本來還當是什麼呢。

結果過來一看?哦↗↘原來是怕自家盛世美顏的搭檔被搶走啊。

調查官站在商南明身後擠眉弄眼,祈行夜忍俊不禁,心中瞭然。

商南明:“…………”

他側身,無語看向輕易就把自己賣了的下屬。

調查官一激靈,跑得比兔子還快:“長官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工作沒幹完——我先走一步!”

求助人的房子已經有專員接手進行勘察清理。

祈行夜就站在樓前,似笑非笑挑眉看商南明,調侃道:“商長官不是最擅長舌戰群儒嗎?怎麼現在一句話也不說了,來得太著急,連想說什麼都忘了嗎?”

專員們各自忙碌,樓前只剩他們兩人。

商南明無奈,眉眼卻已經不自覺帶上笑意:“嗯。”

祈行夜:“??嗯什麼?對著我就沒別的想說啦?”

商南明低低笑出聲,眼眸波光粼粼:“嗯,你說的對。”

“是擔心你的安危,也是擔心你和徐文卿私奔在一起。我不敢弄丟你,所以一定要親眼看過,才能安心。”

祈行夜沒想到商南明竟然意外坦率,猝不及防之下愣在原地。

他張了張嘴,卻一時茫然不知應該說什麼。

忘了話語的人,反而成了他。

商南明也不催促,安靜的站在原地等他。見他手腕上迸濺了一點血跡,還掏出手帕,垂眸細緻的為他擦拭。

“祈偵探,求助人已經……”

小王說著話折身回來,一抬頭,登時驚在原地,要說的話全堵在了嗓子裡,眼睛瞪得老大。

臥槽!

從他這個角度看去,就像商南明主動擁抱住了祈行夜。

兩人身影交疊,只能看到祈行夜的大衣一角。但被商南明修長寬闊的背影擋住,看不清兩人到底在做什麼。

但這個過分親密,已經越過搭檔應有那條線的姿勢……

小王心中瘋狂咆哮:更容易讓人聯想了啊!!

商南明微微側眸,視線冰冷不悅。

小王抖了抖,驚恐轉身就跑。

但祈行夜也已經瞬間從方才片刻的呆愣中回神。

他對造成的誤會渾然未覺,還扶著商南明的手臂墊腳,越過他的肩膀看去。

“嗯?我剛剛聽到了小王的聲音,他人呢?”

祈行夜納悶:“我聽錯了嗎?”

商南明不動聲色:“他有急事吧。”

知道祈行夜一時無法接受太親密的關係,商南明也適時向後退開一步,沒有讓他有任何不適感。

“即便調查官懷疑求助人與汙染有關,也不會貿然殺死求助人,就為了驗證他究竟是人是鬼。”

他平靜轉移話題,問:“你怎麼敢篤定,你殺死的不是人,而是汙染物?”

萬一判斷錯了,誤殺了人怎麼辦?

——這是幾乎所有調查官的顧慮。

商南明主動退開,微冷春風立刻捲上祈行夜衣角。

身邊暖源失去,他下意識伸手想要去留,又反應過來強制自己停下。

手掌停在半空。

他垂眸怔愣,悵然若失。

“行夜?”

許久沒得到答案的商南明又喚了一聲。

“嗯?哦哦。”

祈行夜揚起笑容:“因為求助電話裡的敘述。”

“求助人說到自己撞鬼時,說鬼不在窗戶外面,而在鏡子裡面。專員一開始也因此而懷疑這是否是汙染案,還只是求助人喝醉了的錯覺。”

“但是,專員忘了確認鏡子。”

祈行夜轉身,笑著看向求助人的房子。

獨居的求助人對鏡子並沒有太多需求,因此使用的只是老式衣櫃的自帶鏡子,全屋僅此一面。

而這面鏡子,在客廳。

如果站在鏡子前,就會發現——鏡子,正對著窗戶。

“求助人當時確實喝了酒看花了眼,他看錯了。他以為鬼是在鏡子裡,但其實。”

祈行夜頓了下,淡淡道:“鬼當時已經進了房子,就站在他身後。”

投射在鏡子裡,被求助人看到。

那個時候,求助人就已經被汙染了。像被打上了標記的獵物,不論跑到哪裡,也會被循著氣味找到。

聽到原因的專員小王不寒而慄,細思恐極。

“可,如果這個求助人是這樣。那之前的……”

小王愣住,一個可怕的猜測忽然從心頭起:“之前的幾十個求助人,難道也已經……”

他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怎麼敢確認呢?

就在昨天,那些求助人還抱著他哭泣,慶幸自己撿回了一條命。而他安慰著求助人,心裡也感激他們還活著,僥倖逃脫。

可今天,怎麼一切就變了呢?

“現在還不知道,需要確認過才行。先讓專員們去求助人家中,務必先看住他們,不能讓他們逃離。”

祈行夜皺眉:“我們需要找到一個更安全正常的方式,驗證所有的求助人。”

汙染的進化方向之一,似乎就是藏匿。

過去野蠻的粗放式成長過程中,汙染粒子還是太容易被調查官找到並殺死,這對汙染的“族群”存在致命弊端。

如果他們想要瞞過調查官,在現實世界站穩腳跟,甚至建造大本營,為將要到來的競爭甚至是戰爭做準備,那麼首先最關鍵的,就是隱蔽。

他們需要一個足夠讓他們休養生息的基地,一個介於他界和此界之間的中轉站,緩衝帶。

“只是不知道,汙染會把這個基地設在哪裡。”

祈行夜皺眉,仰頭看向天空:“縫隙在天上——那基地呢?”

難道,在地底?

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先阻斷汙染逃逸途徑,不能讓它繼續傳播。

專員們很快趕到各個求助人家中。

隨即,他們愕然發現,那些求助人之中,竟然真的有人已經不見了!

家裡所有財物俱在,但人不知所蹤。

檢視監控,一些人是在凌晨離開家門的,並且舉止怪異,看上去,似乎還不適應人類的生活,磕磕絆絆摸索著前行。

並且……

“祈偵探,所有離開的人都是同一時間走的,就在雪停的時候!”

專員焦急:“時間完全吻合,一秒鐘都不差。”

祈行夜倏地皺緊眉頭:“還剩下多少人?立刻讓守衛部隊去轉移看守,強制執行!現在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汙染物,不能讓剩下的這些人再離開。”

專員立刻趕往執行。

商南明也同時向所有調查官和專員釋出命令。

“關注所有有可能涉及到汙染的訊息,篩選網路資訊,放開所有通訊緊急許可權,尋找有可能的汙染目標。”

商南明冷聲道:“還有更多汙染物,很可能並沒有撥打電話。”

能打出求助電話的,大多都是在汙染物靠近之前,就已經有所察覺並且尚有打電話條件的。

但如果連本人都沒有發現危險,或是睡夢中就被汙染物殺死,然後啃噬了所有血肉只剩一副骨架,被汙染物披上血肉,取代了身份呢?

其他人根本不會發現。

一切就已經在暗中完成了置換。

祈行夜之所以會發現中年男人被取代,也是因為對方完全沒有習慣現實社會的時間,因此暴露了破綻。

可這場汙染針對人類的屠戮和取代,發生在半夜。雪停到現在,已經有五個小時。

足夠其中一些完成替換更早些的汙染物,摸索著熟悉現實世界了。

祈行夜站在熙熙攘攘的十字街口,春日的陽光落在肩上,卻一點暖意也沒有。

他只覺得脊背發冷。

一旦那些汙染物完美替代身份,融入現實,那除非殺死他們,根據崩碎的血肉來判斷他們的身份,否則就再難以在現實中分辨,究竟誰是人誰是鬼。

甚至現在在向他微笑著大爺,投來好奇目光的小姑娘,從他身邊擦肩而過的所有人……都有可能是潛伏進人類社會的汙染物。

調查局再如何防範,也不會拒絕被保護者。

可汙染物,已經越過了防線,曲線作戰。

“行夜。”

商南明結束通話電話,回身時就看到了祈行夜眉頭緊蹙的嚴肅模樣。

他無聲嘆了口氣,走過去,抬手輕輕落在祈行夜的眼前:“不要太擔心,不論出現怎樣的轉變,我們都不會任由汙染作亂。”

“憂愁的表情不適合你。行夜,你不相信自己能戰勝汙染嗎?”

剛回過神的祈行夜:“?!”

勝負欲,啟動——!

他立刻抬手一把握住商南明的手掌拽下,揚了揚下頷:“開玩笑!我怎麼可能不相信,你在看不起我嗎?”

“只是汙染而已,我們殺死的汙染物還不多嗎?”

“只是……”

祈行夜輕蹙眉頭,緩緩轉身看向繁華的街道:“我們該如何保護人們?”

——如果連敵人在哪都不知道,又該如何作戰?

同樣的問題,也在科研院被提起。

“明院長,從前方發回來的戰況報告。”

副院長張執愁眉不展:“汙染,變化得太快了。”

他們研究與填補漏洞的速度,已經顯出劣勢,難以匹及敵人成長的速度。

科研院很多第一時間知道了情況變化的屬員,都趕緊擔憂的給各自家人打電話詢問平安,囑咐家人多加小心。

張執看著這一幕,知道他們違反保密條款,卻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權當沒看見。

只是……

他嘆了口氣:“如果汙染物真的取代了他們的家人,他們又如何能知道呢?平白告訴汙染物,自己是與汙染研究相關、有價值的目標罷了。”

“明院長,您不給兩位公子打電話問問情況嗎?”

明言依舊坐在寬大的書桌後,像過去十幾年一樣,安靜而專注的翻閱報告和檔案。

絕密檔案在他身邊堆得一人多高,淹沒了他修長瘦削的身形。他俯首其中,對外界紛亂不感興趣,只專心研究。

他手邊攤開著幾本筆記,上面工整的寫滿了引數公式,實驗設計方案和示意圖密密麻麻,卻漂亮清晰得像是列印出來的一般。

聽到張執的詢問,明言手中的筆才頓了頓。

他抬頭,平靜望向張執:“為什麼要打電話?”

張執:“您不擔心他們會……”

“沒有那個必要。”

明言推了推從鼻樑上滑落的銀邊眼鏡,抬手遞去一本筆記:“祈行夜發回來的描述我看了,這是我的一些想法,拿去讓下面的研究員實現,67%的機率可以找出分辨汙染物的方法。”

“記得讓研究員做好實驗記錄,包括所有失敗記錄——我要求實時回傳失敗情況及當時資料,有了這些,我才能改進引數和步驟。”

張執震驚:“這麼快!”

他接過筆記本,剛開啟就被上面密密麻麻的公式震在了當場,只覺被超出理解範圍的知識衝擊得頭暈目眩。

不論張執與明言共事多少年,都會一如既往的驚歎於明言的工作能力。

造物主怎麼會偏愛到如此地步,將世間所有才學都給了明言?如果他沒有生逢汙染,會不會是下一個愛因斯坦?

他不由感慨,也為自己的渺小愚鈍而慚愧。

張執只負責科研院的行政和日常管理執行,是明言的副手,但對科研所知不多。雖然也有博士學位,但與科研院這些智商強橫的頂尖研究者無法相提並論。

即便如此,他也能看出眼前這份筆記的重要程度。

“我這就送去研究室。”

張執嚴肅點頭,顧不得形象轉身狂奔,一秒不敢耽誤。

當身邊重新安靜下來之後,明言剛起了頭的筆記,卻無論如何也寫不下去了。

他微微抬起筆,看著筆記本上的字跡出神。

給那兩個孩子打電話……嗎?

“上一次我給他們打電話,是什麼時候?”

明言問生活助理:“你也會給你家人打電話嗎?為什麼。”

“為了……呃,表達關心?”

負責這位不世出的世界頂級科學家一應生活所需的助理,在聽到這個問題時還是犯了難,不知該如何向冰冷不知感情的明院長解釋。

翻過記錄後,助理有些吃驚,猶豫著道:“您,您上次給兩位公子打電話,是十九年前?”

“從您夫人的葬禮之後……您似乎,就再也沒有與他們見過面。”

助理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是記錄出錯了嗎?怎麼會有人十九年沒有給自己的孩子打過電話,一點也不關心嗎?

明言不喜歡在工作上有意外和遺忘,出錯在他這裡是大罪。

不僅是對他人,對他自己更是嚴苛。從領導科研院開始,他每一日的生活都有對應的記錄,視覺化記憶,幾乎真如機器人般活著。

也因此,助理就算不想相信,也只能在翻閱過所有記錄後,挫敗的承認:真的有。

他們院長,真的只關心工作,好像生命裡只剩下了科研。

就連所有的情感,和有關於私人生活的記憶,都被當做無用資訊的垃圾清掃出去了嗎。

助理看著詳細到嚴苛,卻毫無家人朋友等等痕跡的繁多資料記錄,怔愣時也有些難過。

他不由得望向這位頂級科學家。

沒有家人朋友,沒有休息和放鬆,連一分鐘的娛樂時間都沒有,除了每日四小時睡眠時間之外,就是被工作和研究填滿……這樣的日子讓他來,一天都難熬。

院長卻度過了整整十九年。

助理看起來快哭了,由衷為明言感到難過。

明言無法共情助理的沮喪,他只是平靜點點頭,並不認為這樣有什麼問題。

只是……

“我有兩個孩子?”

他平靜問:“第二個叫什麼?”

“荔枝。”

助理小心翼翼:“明荔枝。”

“哦——”

明言怔了下,隨即勾了勾唇角,竟然笑了:“沒錯。”

“我夫人,她最喜歡吃荔枝。懷第二個孩子的時候,我總是要跑遍全城,為她買荔枝。”

他還記得,冬季荔枝難尋,他在大雪裡跑了很久的路,也沒能為夫人買到荔枝。

只能買了些荔枝味的雪糕與糖果,愧疚到在夫人面前不敢言語。

夫人卻抱著他咯咯的笑,揉搓他的臉到變形,問他不冷嗎耳朵都凍紅了也不知道。

他沮喪告訴夫人,沒有荔枝。他跑了整個京城,找遍了認識的人,也沒能買到哪怕一顆。

不過沒關係——‘我可以研究出一種可以在冬日生長的荔枝,就種在我們的花園,你會喜歡嗎?’

夫人是怎麼回答的?

夫人揉亂了他的頭髮,抱著他哎喲哎喲笑得肚子痛,說他是個小傻子。

‘我哪是喜歡荔枝呢?我是喜歡你,蠢明言。’

他愣愣看著懷裡柔軟溫暖的夫人,不明白,但也抿了抿唇,紅著臉跟著一起笑。

可後來啊,冬季的荔枝沒能研究出來。

他也沒有再跑遍全世界,只為夫人尋一顆愛吃的荔枝回來。

此生教會了他什麼是愛,也愛著他的人,再也不見了。

他的夫人……

明言注視著筆尖出神,唇邊笑意慢慢消失。

又是那張熟悉的冰冷麵容。

“我知道了。”

明言垂眸,將檔案遞過去:“告訴林局長,科研院已經有了初步結論。”

“汙染科技,持續推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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