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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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行夜和商南明很快就將整棟女生宿舍檢查了一遍。

汙染計數器盡職盡責的將宿舍樓內所有被汙染的地點, 全部示警出來,形成了一張鮮紅的地圖。

祈行夜隨即意識到,這張“地圖”, 他見過。

就在告知他鬧鬼事件源頭的那個男生那裡。

遭遇過鬼魂被驚嚇又僥倖逃過一劫的,親眼看到鬼魂害人的, 宣稱自己在宿舍樓附近看見鬼魂存在的……

每一個人當時所身處的地點, 都被汙染計數器所示警。

e級,汙染殘留。

汙染物曾經存在於此。

祈行夜立刻聯絡左春鳴, 讓他按照自己需要了解的地點, 去找當事人。

左春鳴搖搖頭。

就連那具掛在樹上的屍體腳上穿著的運動鞋,都盡最大努力去刻畫。

被問起發生了什麼, 雖然已經過去數日,但數學系男生還是忍不住後怕:“我從來沒有想過,自己身後, 會跟著一個人……不,應該說,人頭。”

“不管我怎麼說也沒人相信,也沒人管。後來宿管大爺勸我去找個寺廟,請個護身符什麼的,說我可能是撞見鬼了,畢竟後面是亂墳崗。”

物件被噁心得嘔吐, 男生也是強撐著,安慰說可能是有小動物死在圍牆外面了。

最後的結局,以安保冷著臉訓斥兩人不要惡作劇這種事情為收尾。

男生顫唞著順著那雙腳往上看,發現那是個年輕男性,頭顱卡在樹杈中間,一顆腦袋從枝葉間露出來,垂著頭,渙散的渾濁眼睛無神看向他們所站立的地方。

被卡在樹枝之間的青年,雙腳垂在樹冠外還能隱約看到,隨著冷風微微搖晃。

不知是否是聲音引發了雪崩。

“不管我和誰說這件事,他們都不相信我,覺得我在騙人。”

“當時我和物件在樓下閒聊。”

下一秒,被嚇得驚聲尖叫起來。肝膽俱裂。

祈行夜給他的汙染計數器沒有響,眼前的數學系男生身上,沒有“鬼”留下的痕跡。

可是,當宿管大爺叫了安保急匆匆的一起折返回到圍牆邊,草地上根本沒有兩人說的什麼屍體。

是……人。

左春鳴臨走前,那男生忍不住問:“如果有,那為什麼我和我物件一點事也沒有?如果沒有,可屍體,我們那天看到的屍體究竟是怎麼憑空消失的。”

有些不快,但也理解。

就在他們眼前,那具屍體搖晃著,骨頭髮出不堪重負的斷裂聲。

兩人眼睜睜看著那屍體被摔成一團爛泥,甚至溼潤冰冷的觸感也迸濺到了他們身上,惡臭氣味揮之不去。

竟然就這麼從樹枝上墜了下來,砸向地面。

但隨即,他猛地意識到——那不是玻璃球。

男生:“扔了。”

“你說,這世界上真有鬼嗎?”

安保翻遍了圍牆內外,甚至打著手電挨個檢查了圍牆旁邊的樹木,一無所獲。

他將紙筆遞過去:“幫個忙,把你看見屍體的地點在地圖上指出來,大概是哪段圍牆,哪棵樹。”

左春鳴記錄的筆一頓:“衣服呢?”

左春鳴不知道。

男生奇怪,皺眉靠近想要看個清楚。

商南明垂眸看向祈行夜:“你在懷疑什麼。是阿泰?”

兩個年輕人哪裡遭遇過這種事,被嚇得連滾帶爬顧不得形象,往最近的宿舍樓衝去,只剩下一個念頭:到人多的地方,找人幫忙。

在看見屍體之後,那數學系男生還是第一次遇到願意相信他的人,因此他毫無防備、甚至有些迫不及待的接過紙筆,忍著恐懼努力回想,將自己那天晚上看到的場景,全部畫了下來。

物件也因為他長久的僵硬而察覺不對,順勢看過去。

左春鳴將男生的疑問一五一十的告訴了祈行夜。

他隨意轉身指向身後, 本來想讓物件安心, 卻忽然看到有什麼東西, 在身後的樹林裡閃了閃,像是反光的玻璃球。

隔著假期沒有見面, 兩人之間有說不完的話,站在宿舍樓後的小路上, 從太陽下山到黑夜, 人影也漸漸散去,只剩他們二人。

左春鳴翻了下筆記:“一週左右之前。那是雲省大學規定可以返校的最早時間。”

數學系男生忍不住委屈:“但是我們真的看見了!有屍體在那。那天穿的衣服可能是迸到什麼東西了,一直都有下不去的臭味,像屍體……”

他不由皺眉陷入沉思,隨即意識到了什麼,忽然問左春鳴:“那個看見屍體的……他是在哪天看見的?”

回憶起那時的場景,他驚恐未退的瞪大眼睛:“確實太不吉利了,所以我就聽人勸,把衣服扔了。”

整具身軀……

冷風從山林吹過來, 帶著濃烈腥臭,像動物腐爛後的糟糕氣味。

祈行夜點了點頭,嚴肅道:“阿泰的行蹤最近一直都圍繞著雲省大學,多數集中在雲省大學旁邊的村子,少數離開的時間,也多是去買一些巫蠱用品,或是去購買生活用品,這些都只是為了維持他的日常生活。”

“也就是說,除了解決生存問題,他的時間全部耗費在了雲省大學旁邊。”

但阿泰究竟在做什麼?

一個在t國成名已久的黑衣降頭師,不僅半隱退回到故土,放棄以往前呼後喚聲名旺盛的富裕生活,在此隱姓埋名。

甚至就連阿泰租住村子的村民,都不知道這個古怪危險的乾癟小老頭,究竟在搞什麼,每天天不亮就鑽進山林,直到半夜才回來。

而更多時候,阿泰整月整月的埋頭在山林裡,只有物資耗盡的時候才會出來。他租的破舊房子,更像是一個倉庫。

在祈行夜看來,阿泰和被情侶看到那具屍體,處在同一個時間段。

就連山林,也是同一片山林。

“但云省大學佔地面積不小,祈偵探你說的那個村子,我之前去過,我知道那裡,離雲省大學的大門都有二十公里,更別提這棟宿舍樓了。”

左秋鳴錯愕:“祈偵探你是覺得,是那個降頭師殺了人,掛在樹上?”

“我不知道。”

祈行夜站起身:“但實地看看就知道了。”

“一週之前,那對情侶看到的,很可能是還沒來得及被汙染的屍體。”

他點頭道:“最起碼我們現在可以縮小汙染源成形的時間範圍,就在一週之內,三天之外。”

否則,那對情侶身上也不會一點汙染痕跡也沒有。

至於其他人,大多數人身上都或多或少殘留有汙染粒子,e級最低。

他們遇到“鬼”的時候,對方已經被汙染墮化成汙染物,隨時都可以輕易汙染殺死他們。

只不過與出事的幾名女生相比,這些人明顯運氣好了不少。只是被驚嚇,而不是被汙染。

“如果沒有其他因素,只以目前獲得的資訊來看,所有遇到汙染物的人被汙染的機率都是一致的。”

祈行夜捏了捏眉心,搖頭苦笑:“只是真正被汙染的那幾人……剛好趕上了。”

而存活的人,甚至不知道自己剛剛與無望的痛苦擦肩而過。

他們在抱怨著學校,學業,生活,宿舍,討論著前幾天出事的女生,但並不認為那些素未謀面的女生和自己有什麼關聯,只是不忍卒讀或毫不在意的輕輕揭過。

“我不覺得有鬼,我看見的只是樹枝的影子,畢竟那天打遊戲熬夜太晚,看花了眼也很正常。我還以為沒有鬼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實?”

左春鳴拜訪到其中一個男生時,對方嗤笑著聳聳肩:“說什麼胡話呢?沒上過學嗎,還迷信鬼神的。出事?瘋了?那和我有什麼關係,又不是我出事。”

隨後,那男生將左春鳴趕出宿舍門,不再過多回答。

但左春鳴低下頭,卻看到汙染計數器上,數值在e級中間反覆搖擺。

除了最初看到屍體並向上彙報,卻被人無視的情侶之外,還有另外數人,都說自己在那段路途上看到了“鬼”。

左春鳴拿著數學系男生畫給他的地圖去詢問其他人的時候,很多人都同樣指認這一段路,恐懼說自己在回宿舍的時候,就看到了從圍牆後面冒出來的頭顱。

有人說,看到頭顱就掛在圍牆上面,不管她走得多快多慢,走到哪裡,那頭顱都始終在看著她,就算她衝回宿舍躲在牆壁後面,也覺得那道視線一直如影隨形,穿透牆壁直直看向她。

甚至,就和她背對背,隔著一堵牆,在她看不見的地方,注視著她,跟隨,等待。

像耐心的狩獵者,潛伏草叢,等待時機,一擊斃命。

有人說,自己的宿舍正對著掛過屍體的那棵樹,但她沒有看到過屍體,只是每次當她無意間轉過頭看向窗外,或是忽然間毫無防備的抬頭時,都能察覺到從眼角餘光晃過去的一道身影。

樹枝搖晃著,像是一隻鳥雀剛剛驚動飛走。

還有人說,他看到的是敏捷從樹枝上游走而過的蟒蛇。

只不過,長著一張人臉。

西南多密林,其中毒蟲蛇蟻無所不有,更有此誕生過很多奇詭傳聞。

因此,那人雖然看到了人臉,但也只以為是什麼自己不認識的珍稀品種人臉蟒,並沒有多想。

直到有女生遇到鬼被嚇瘋的傳聞傳開,那人才後知後覺,意識到自己遇到的究竟是什麼,頓時驚出一身冷汗,深深後怕。

“你說,鬧鬼這事,會不會是之前跳樓自殺的哥們兒回來找替身了?”

那人忍不住問:“我單知道水鬼會抓替身,跳樓的也會嗎?”

左春鳴嚴肅給他自己的答案:“會不會找替身不知道,但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帶著仇人一起跳樓。”

“自己跳樓多沒意思?死都死了,不得多帶走幾個?比如弟弟的仇人,對弟弟不好的老師同學領導同事。先殺他們,再自殺,黃泉路上不寂寞。”

那人:“……?”

哥們你比鬼嚇人啊。

祈行夜:“啊…………”

他默默轉頭,看向身邊的商南明,眼神憐憫:“小秋他領導,你記得對小秋好點。不然他哥說了,要帶走你。”

商南明平靜:“左秋鳴的治理上司是南方分局蔡琰為,不是我。”

要死也死蔡琰為。

祈行夜:“……什麼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行為。”1

左秋鳴欲哭無淚,試圖向商南明解釋自己沒有殺長官的意圖。

——有個太愛你的哥哥,偶爾也會是甜蜜的負擔。

左秋鳴:“我大哥他很善良的,就是嘴上說說而已,他絕不可能真的這麼做。”

祈行夜抬頭,默默回想了下當年自己在街頭看到的左春鳴,渾身是血的狠戾,那股兇狠勁將十幾個當地有名的惡霸混混都嚇得不敢上前。

——重新定義善良。

但祈行夜再轉念一想:咦?我現在也算是左秋鳴的同事誒。

“嗯,你說的對。你大哥燒一燒都能出三噸舍利子,觀音菩薩看見他都得給讓個座,撒旦都得和向他學習先進經驗。”

祈行夜誠懇道:“你大哥這麼善良的人,絕不可能做那種事的。達咩。”

左秋鳴開心點頭:“對!還是祈偵探你看人準。”

但他略一思考:嗯……?怎麼忽然覺得,祈偵探這話哪裡聽起來不太對?

不給左秋鳴對質的機會,祈行夜已經加裝自己忙得騰不開,打電話給學長,告訴他重點尋找學校開學之前,在宿舍樓附近跳樓自殺的男生。

“嗯?祈哥你怎麼知道的?”

學長驚奇:“我正要給你打電話說這事。我找到一個符合你描述的檔案。”

祈行夜:“猜的,我會遠端讀心術。”

學長立刻相信:“不愧是祈哥!”

祈行夜無語:“這你也信……騙你的。”

學長大驚失色,心碎:“不可能!”

跳樓自殺的,是個男生。

就住在祈行夜他們調查的那棟男生宿舍樓,頂樓。

上個學期的考試周時,一躍從宿舍窗戶跳下,摔死在了圍牆外。

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是為什麼要自殺。

生活中沒有挫折,沒有被訓斥或分手失戀,也沒有貸款或被威脅……連封遺書都沒留,就這麼毫無徵兆的跳了下去。

學校發現的時候,人早就已經斷氣了。

好在因為是考試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考試上,除了自殺那人周圍幾間宿舍的聽到了些風聲,其他人對此一無所覺。

“這件事也是安保處在辦,和學生家長協商好了賠償金額五十萬,同寢室的人保研。”

學長翻了翻自殺學生的檔案,疑惑:“奇怪,這人真的看上去也沒有自殺的理由啊,檔案正常得不能再普通了,生活完全是一根直線。他為什麼要自殺?”

總不能是鼠鼠我啊,今天無聊,跳個樓死一死捏。

祈行夜:“……你問我?又不是我自殺。”

學長:“還有你不知道的事情嗎?”

“謝謝你的誇獎,但我也不是全知全能的神。”

祈行夜誠懇:“再說,我這輩子最不認同的行為就是自殺了。”

不論何種境遇,主動放棄生命,在祈行夜看來,等同於逃避。

他的人生信條中,永遠只有向前和解決。

不論是雙親車禍死亡,寄人籬下被踢皮球般在幾個親戚之間被嫌棄,顛沛流離,未成年就獨自求生自立,考取京城大學,握著底牌和院系談判,進入民俗學……

每一步,都是在走鋼絲。

對很多人而言過於艱難到不忍去看的人生,在祈行夜而言——“活著就有希望。不論天大的事,活著,就能找到出路。或早或晚而已。”

祈行夜聳聳肩,仰頭看向眼前的圍牆:“學長,我們要進山了,山中情況不明,訊號可能受影響。你繼續查自殺學生的事,看看能不能再挖出點什麼。”

“遇到你打不定主意的就問小左。”

他將自殺學生的宿舍號和姓名發給左春鳴。

“楊陽,707……”

左春鳴小聲重複,隨即點點頭:“交給我吧。”

祈行夜結束通話電話的同時,已經迅速抬手扣住圍牆磚石縫隙,猛地一發力就借勢向上蕩去,帆布鞋踩住凸出磚頭的瞬間一蹬,輕盈衝向上方。

穩穩落在圍牆上。

他緩緩站直身軀,隨手將手機滑進大衣口袋,獨立於高處環顧四周,山林與宿舍盡落進眼底。

山林之間一片黑漆漆,參天古樹層層疊疊,掩蓋了所有秘密。

遠處偶有動物啼鳴嘶吼,卻不見身影方位,不知危險將從何處靠近。

西南密林,十萬大山。

歷來是殺人越貨,埋屍藏髒的好去處。

但對於祈行夜和調查官們,想要從這廣袤森林中找出一個人,一具屍體的去向……就變得難如登天。

祈行夜卻只輕笑,明知難度卻也毫不在意。

他垂眸看向仍舊站在圍牆下沒有動作的商南明,丹鳳眼明亮如月。

“商大官人怎麼不上來?”

祈行夜挑挑眉,笑吟吟問:“商老爺伙食太好,上不來了?哦~忘了,商大老爺出門都要坐轎子的,是我疏忽了。”

他伸手向商南明,屈尊降貴:“來吧,我拽你上來。”

左秋鳴誠惶誠恐看向商南明:“商長官上不去嗎?那長官要不要踩著我上去。”

說著,他還蹲下`身,一副甘願當梯子的架勢。

商南明:“…………”

這是被祈行夜敗壞了名聲。

“就算以後哪天,調查局都說商南明是個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廢物,我也不太驚訝了。”

商南明仰頭,無奈道:“祈行夜,我的名聲算是被你敗壞了。”

話雖如此,他卻穩穩握住了祈行夜伸過來的手,沒有拒絕。

兩人的溫度在冷風中交融。

祈行夜笑意盈盈:“喲,商大官人的清白都給我啦?”

“沒事,我會負責的——要不然一輩子怎麼樣?我養你啊,商南明。”

商南明怔了下。

祈行夜卻反而認了真,細細數給他聽:“你不能提就我提,你不良於行就抱你走,你是個蠢貨我就代替你思考,你不能當長官就我來當。總而言之一句話,你不行的,全部交給我。天塌下來我來頂。”

“怎麼樣,是不是很貼心?”

商南明眉眼間的溫柔迅速退去,哭笑不得:“不像是在承諾,你更像是在罵我,準備謀權篡位。”

祈行夜微微彎下腰,丹鳳眼中洋溢著燦爛笑意:“怎麼可能呢?我才不是會做那種事的人,我這叫——”

他猛地發力,將商南明拽上圍牆。

商南明沒有拒絕,順著力道衝向祈行夜,長臂已經落在祈行夜腰間,攬著勁瘦腰肢在圍牆上轉過一圈卸力,穩穩站住身形。

祈行夜抬眸,笑得輕快:“我這叫,金屋藏嬌啊,官人。”

——

左秋鳴驚恐:救命!我的同事在調戲上司——他不會死吧?(擔憂)

商南明:會死。就是地點比較特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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