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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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汙染災難已經過去, 但汙染並未完全結束。

以祈行夜自身鑄就的界壁簇新堅固,不會再有縫隙,任由第二世界的汙染能量滲透。但是在界壁新舊迭代那一剎那滲漏的, 以及過往堆積的汙染,依舊還存在於現實, 等待調查官清理。

而商南明從第二世界蒐集撤回的大量汙染研究資料, 就在此時發揮出了強有力的作用。

它們是人類能夠徹底消除汙染的基礎。

調查局也依舊忙碌。

除了為銜尾蛇和汙染災難收尾,處理後續之外, 他們也要清理汙染。

一切都在新任局長商南明的指揮下, 有條不紊的進行。

十年, 二十年後,在人類的不懈努力之下,汙染終將徹底成為歷史。

從1999年那一日起被改變的世界, 也將重回正軌。

金錢,名譽,地位,掌聲與簇擁。

祈行夜不僅將信任託付給她,更連尊重一起交給了她。

伊芙波娃已經改變了。

但作為世界級汙染領域權威的明言,卻自焚於實驗室,追隨明懸鏡的腳步離去。

科研院群龍無首, 本就逐漸開始以國內科研院為風向標的世界各汙染機構,也一時陷入迷茫, 對汙染的研究一時間停滯不前。

祈行夜相信,像伊芙波娃這樣的人物,只要她真正放在了心裡,就沒有她做不到的事。

良久,她抿了抿唇,不由無聲笑了起來。

而現在,她開始關注人,在意人與人之間的溫情和交流。

她曾經失去的,被她全部親手奪了回來。

伊芙波娃沒想到祈行夜會信任她至此,不由得愣住。

她曾經也是銜尾蛇的指揮者,銜尾蛇能順利推進,與她關係密切,是絕對無法擺脫身份的、祈行夜的敵人。

小紀的情況很糟糕。

她嘆了口氣:“希望在真正有效的解決方法被實驗出來之前,那孩子能撐住。”

祈行夜仰躺在偵探社的藤椅上,笑眯眯道:“你的才能如果只能被鎖在調查局監獄裡,那就太可惜了。沒有人比你更適合科研院院長的職位,科學才是你應該翱翔的天空。”

更何況……

顛沛流離的殘酷童年和青年,讓她只剩滿心仇恨和對成功的強烈願望。

後來,她是用仇恨與意志為武器的復仇者,將所有偽善者和沽名釣譽的廢物剝下虛假華麗的外皮,向世人顯露他們的醜陋愚昧,將那些曾經學術欺凌她的人都踩在腳下。

伊芙波娃抿了抿唇,眼神複雜:“明言……怪不得當時我推導不出來的公式,要交給明言。在汙染領域,他確實是比我更強的存在。”

整個領域欣欣向榮,烈火烹油般火熱。

意識到這一點時,伊芙波娃不由震撼,直擊靈魂深處的柔軟。

祈行夜卻彎了彎眼眸:“伊芙波娃,我從來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我把小紀託付給你,正是因為我相信,不論如何,你都不會放棄他,你會傾盡所能救他。”

就算她再天真,也不會幻想祈行夜會將重要的人和事徹底託付給她。卻沒想到……

平靜得彷彿這是再普通不過的小事。

在接任院長一職時有些忐忑的伊芙波娃,聽到祈行夜這樣說,這才鬆了口氣,心中稍定。

第二天,伊芙波娃自告奮勇, 表示願意挑起全球汙染研究的重任。

“小紀的修復實驗已經敲定大致方案了,但那孩子在之前融合實驗裡的受損很嚴重,就像是被硫酸泡過被腐蝕的軀體。不過他的情況要更糟糕,因為是要將兩個世界同位體存在,他被從分子程度打散,所以現在,他整個人也還在從分子層面上在分解。”

他輕笑著仰頭看向天空:“我不相信那個敢和整個時代,與所有沽名釣譽者對抗,敢向科學界發出挑戰的伊芙波娃,會被明言留下的難題打敗。”

她曾經是徹頭徹尾的失敗者,被摒棄在科學之外的流浪者,瀕死也無人在意。

“恭喜,彼得羅夫院長。”

曾經冷冰冰眼裡只有科學和成功,滿腔仇恨的科學家,如今也願意交付溫情。

得益於這樣一位強力科學家所起到作用, 汙染領域立刻衝到最高點,各種跨學科交叉議題被提出,本來因為未來科技集團的停擺而停止的汙染科技,也被重新提上議程。

當眾人求助於商南明, 這位雖然新上任卻立刻取得所有人認可的局長,卻沒有任何表示。

“你託付給我的那個實驗體……”

伊芙波娃剛習慣性脫口而出,就立刻改口:“小紀。”

伊芙波娃已經把小紀當做真正的,有血有肉有姓名的人,而不是實驗室裡冷冰冰的“儀器”。

只是她曾經只在乎晏安。

不過那天, 有人表示自己看到了祈行夜的身影——往調查局總部監獄去了。

她自己可能沒有意識到,但祈行夜卻敏銳察覺了她態度的轉變。

“現在,他只能繼續被保管在培養倉裡,依靠低溫和維持假死狀態,將分解速度降到最低。”

伊芙波娃也將功贖罪,成為科研院新一任院長。曾經汙染領域最前鋒的領航者,調轉船舵,帶領所有人專注於消除汙染的研究。

有這位被譽為21世紀最偉大科學家的加入,連帶著不少其他領域但仰慕伊芙波娃的科學家, 也都紛紛跟隨著參與到汙染領域的研究中, 形成的連鎖效應在更大範圍內波及開來。

伊芙·洛夫擁有世俗意義上所有令人豔羨的事物,也像千里馬與伯樂那般,對向谷底時的她伸出援手的晏安懷有感激之情。

她擁有一切。

唯獨沒有愛。

但現在,因為祈行夜,伊芙波娃忽然有種感覺:她是活著的。

真真正正的,活在這個世界上。

鮮活,生動,溫暖。

被視為摯友的愛與信任……伊芙波娃從不知道,原來她這樣的人,也能有真正的靈魂摯友。

而被人信任尊重,原來是這樣美好的事情。

她輕輕笑著,無聲搖頭。

沒想到她年近半百,只以為命已定勢,卻還能遇到祈行夜這個最大的變數,將她從痛苦絕望的深淵裡拉出來,擺脫束縛,開始了第二次嶄新的人生,重新擁有希望,攀爬事業第二座高峰。

伊芙波娃曾經沒有情感,只有冰冷冷的理智和分析,她曾經以為,那就是她要的,是世界本應該有的模樣。

不熄滅的仇恨,功成名就的快意——但祈行夜卻告訴她,並非人人都需要這些,這些也並非她的必需品。

人是由什麼組成的?

祈行夜將自己的答案借給了伊芙波娃。

——是愛與情感,將人類與機器人區分開,也是文明與野蠻的界限。

伊芙波娃以科研院為基點,重新開始了自己的事業。

但這一次,她卻不是為了自己的聲名地位。

而是為了生命。

為了全人類的幸福,為了保護普通人平凡但寧靜珍貴的日常。

——被厭棄和虛度的今日,是無數死在汙染那片泥濘沼澤裡的人們,拼命也無法抵達的未來。

那日,祈行夜從商南明口中得知了汙染領域的困境。

他獨自去見監獄裡的伊芙波娃。

第二世界被新的界壁隔絕之時,伊芙波娃也被宴頹流扛在肩上打包帶走,避免了死在那片廢墟末日裡的結局。

但這位昔日的偉大科學家,確實參與到了銜尾蛇專案中,足足八年。她對現實世界的傷害就算無法具體估量計算,哪怕沒有人審判,她也無法放過她自己。

愧疚與痛苦,畫地為牢。

祈行夜在監獄中見到伊芙波娃時,這位榮耀加身,代表著一整個輝煌的科學時代的人物,眼裡卻已經沒有了光。

霧濛濛的黯淡無光,喪失了所有希望和活下去的動力。

於是,祈行夜將另一個瀕死的生命交到了她手裡,告訴她——“只有你能救這少年。”

“如果你對世界失去在意,那就來幫我吧。”

祈行夜微笑著向伊芙波娃伸出手:“我救過你一命,現在,我來討要回報。伊芙波娃,幫我,救他。”

伊芙波娃無法拒絕祈行夜。

但那時,她只是把小紀當做自己償還祈行夜恩情的任務,想著等這件事結束,她會再回到監獄,在愧疚中了此一生。

卻沒想到……

祈行夜不僅是讓她救小紀,也是在透過小紀,拯救她。

在投身於熟悉的科研領域中的日日夜夜,忙碌中充實生命,曾經被抽空的靈魂,逐漸被重新填補生命力。

伊芙波娃也終於在忙碌的間隙,因為其他人尊敬崇拜看向自己時自己的微笑中,明白了祈行夜的真實意圖。

“我逐漸意識到,祈老闆,你救下的不僅是我的生命,還有我的靈魂。”

清爽的秋風拂過,伊芙波娃輕輕笑著,璀璨如海洋般的藍眼眸平和堅定:“謝謝你,祈老闆。”

伊芙波娃見過祈行夜的朋友們。

只是那時她不明白,為什麼不論是雲翳清還是左春鳴,所有人都堅定無二心的追隨祈行夜,不僅僅是摯友,更是神明與信仰,彷彿只要祈行夜需要,他們可以為他去死。

但現在,她明白了。

“謝謝。”

伊芙波娃笑著,曾經在冰冷實驗室死寂的面容,重新鮮活靈動。

她輕輕感嘆著轉身,眼神眷戀而柔軟:“人間……真是美好又溫暖。”

——但最美好,是能遇到祈行夜,被他以摯友相待。

伊芙波娃梳著麻花辮,站在科研院的繁花園中,如曾經無憂無慮的少年時光重新降臨。

祈行夜單手支著頭,笑得從容閒適:“不哦,伊芙波娃。我只是旁觀者清,提醒了你而已。”

“真正救了你自己,給你第二次機會的,是你自己。人才是自己的神。”

就像他在駁斥晏洺席時說的那樣,人類不需要某人全權規劃、不容許反抗的未來。

生命堅韌,他們會自己找到出路,為自己選擇未來。

“說起來,紀牧然最近去科研院看過小紀和紀光光嗎?”

祈行夜眨了眨眼,忽然想起了當時和小紀一同被抓走的紀牧然。

伊芙波娃回想了一下,緩緩搖頭:“暑假的時候,他倒是經常會來實驗室,穿著無菌服,什麼也不說不做,就在實驗室的培養倉旁邊,陪著小紀就是一天。”

“不過最近,倒是很少能看到他了。”

她也不免好奇:“那孩子去哪了?”

伊芙波娃對紀牧然的印象很深刻。

或者說,整個科研院和調查局,都知道紀牧然的存在。

這個十七歲的少年,卻有著遠超這個年紀的沉穩冷靜。

他彬彬有禮,是所有人都會喜歡的好孩子。他求知好學,從調查局的體術教官,到科研院的研究員科學家,全都被他禮貌請教過問題,看見過他在訓練室裡揮汗如雨認真訓練的身影,也見過他伏案學習珍惜每一秒鐘的模樣。

紀牧然是調查局前隊長紀光的孩子。

——他本是以紀光的名頭被眾人關注的存在。

卻從這個夏天開始,因為他自己,逐漸被越來越多的人記住了“紀牧然”的名字。

不是因為紀光。只是因為他自身的勤學刻苦。

紀牧然的十七歲,經歷了太多,很多人一生的艱難坎坷也遠不及他這一年的遭遇。

他崇拜敬仰的父親紀光,還在科研院的休眠倉中沉睡,等待著汙染回溯技術成熟的那一天,才能褪去汙染醒來。

他視為朋友與弟弟的小紀,在培養倉裡日復一日的潰敗分解,即便世界汙染專家們看到小紀如今的殘破模樣,也只能遺憾嘆氣搖頭。唯一的生機和寄託,只有伊芙波娃。

而紀牧然,他一邊要安慰以淚洗面的母親,成為她的支柱,一邊也要準備自己的高考備考,身體和精神的雙重重擔,坍塌的家庭,全都壓在了他身上。

但紀牧然卻咬緊牙關,出色的完成了每一項對他的考驗。

高考成績出來的那天,是調查局和科研院的眾人陪在他身邊,緊張的握著他的手說別緊張,焦急等待。

然後爆發的,是前所未有的歡呼和激動吶喊。

當時在現場的安可在看到查分介面的那一瞬間,當場爆哭,恨不得抱著紀牧然狂親,哭得滿臉鼻涕眼淚的狼狽。

但其他人也都顧不上嘲笑安可。因為他們的模樣也不比安可好到哪去。

紀光是調查局幾乎所有現任的年輕調查官的大前輩,因為這個,紀牧然也被調查官們當做自己的子侄,視為自己的親人。

而因為這個夏天紀牧然在調查局和科研院一邊求學,一邊陪伴紀光和小紀,更是進一步拉近了他和眾人的關係,不論調查局還是科研院,都把他當做了自家人。

看到紀牧然得償所願考到最高分,所有擔心他緊張而陪著他一起查分,卻比他還要緊張的“大人們”,都高興得滿場歡呼擁抱,激動得不知如何是好。

錘牆的,打滾的,返祖現象嗷嗷叫的,興奮到瘋狂做俯臥撐的……

安可後來繪聲繪色說給祈行夜:不要票進動物園參觀了一回。

調查學院本就會在各大頂尖高校考核和招生,所有調查官無一例外都是學霸級別。

科研院就更是,喊一句狀元站起來,當場呼啦啦變刺蝟。屬於是頂級天才神仙打架論道的地方。

結果就是這樣一群人,因為紀牧然,比自己當年還要緊張。

也更加激動。

安可向祈行夜感慨:當年我考上京城大學的時候,穿著大褲衩溜溜達達就去了,平淡得和出門買個油炸鬼沒區別,隔壁科研院那哥們兒更是,寫履歷都不屑提。結果看到牧然的成績?

好傢伙,全都瘋了。

扯著嗓子一個比一個嚎得響亮。

據說那天,科研院和調查局同時用完了庫存的衛生紙。負責打掃的阿姨差點以為捲紙是解決世界危機的關鍵道具。

就連食堂都緊急熬了不少梨湯。

——所有人嚎得沙啞到說不出話。

等激動終於平息之後,就出現了百年不遇的奇特景觀:進去時是人,出來是悲傷蛙。

阿姨憐憫:造孽哦,實驗室這是又搞啥子改造實驗了?

伊芙波娃回憶起那天,都忍不住在笑:“我也很高興。諾貝爾委員會給我打電話通知時,都沒有看到那孩子成績時更開心。”

祈行夜哈哈大笑:“何止是科研院,就連今年夏天這屆調查學院的畢業生們,都知道這件事了。”

祈行夜現在是調查學院的校長,更是所有進入調查局的畢業生們的總教官。

就算十年二十年後,當這些新一代的年輕畢業生們成長為調查官,也會恭敬喊祈行夜一聲“老師”、“教官”、“校長”。

曾經莽撞出錯的萬國,也順利成為了實習調查官,跟著晉南一同走上汙染第一線。

而安可,也成為了資深調查官,有資格帶實習生。

於是,今夏幾乎所有畢業生,都從帶他們的調查官們那裡,聽說了紀牧然的好訊息。

以及壞心眼安可發出來的悲傷蛙大合照。

調查官們:啊啊啊安可你給我站住!我英明神武的導師形象啊。

這也就間接導致了,紀牧然人不在調查局,但調查局到處都是他的傳說。

“那孩子拒絕了讓紀光以汙染體的身份醒來,不然,以現在對汙染科技的掌握,紀光現在就能睜眼。”

伊芙波娃惋惜道:“這樣重要的時刻,紀光卻沒能陪在他身邊。”

“沒關係,紀光光雖然不在,但我們會代替他照顧牧然。況且。”

祈行夜歪了歪頭,輕笑道:“汙染科技雖然可以在有屍體的情況下,復活亡者,但活過來的,終究不再是純粹的人類身份,而是汙染體。”

“紀牧然很瞭解他父親,以我對紀光光的瞭解,他那樣嚴肅純粹一板一眼的性格,不會接受自己是汙染體的——他對抗了汙染一輩子,重要的人大多都死於汙染,又怎麼能接受自己成為汙染?”

祈行夜眉眼含笑的柔和:“就現在這樣,已經是最好的選擇。況且,紀光光有你在看顧著,不是嗎?”

伊芙波娃頷首,從容而自信:“當然。”

“不過,那孩子是去哪了?”

“上大學啊。”

祈行夜在清爽的秋風裡抻了個懶腰,慵懶笑著道:“哦~對了,那段時間你在實驗室忙得團團轉,還不知道吧?”

“牧然最後選擇了京城大學,民俗學系。”

紀牧然就像另一個祈行夜。

他們擁有同樣的絕對高分,同樣自由的選擇權,卻又最後在其他人無法理解的目光中,毅然選擇了民俗學系,成為秦偉偉的學生。

只不過當年祈行夜孑然一身,孤影無援,只能憑藉著他自己的力量,從無人看顧的孩子一步,一步,走進京城大學,找到秦偉偉,主動走進汙染,解開父母死亡的謎團和自己身份的真相。

而紀牧然身邊,是陪著他的愛著他的人們。

紀牧然找到祈行夜,說想要選□□俗學系的時候,祈行夜好一頓驚訝,問他是否想清楚了。

但紀牧然給出的回答,雖然在祈行夜的意料之中,卻還是沒忍住狂笑。

紀牧然說:“我的目的不是為了京城大學或者民俗學系,而是為了進調查學院,成為調查官。”

“我父親曾經為之奮鬥甚至願意付出生命的事業,他沒有完成的,由我來繼續。”

但眾所周知,調查學院不對外招生,也不接受毛遂自薦。

它有自己獨立的調查員們,像星探一樣潛伏在各個高校裡,觀察剛升上高等學府的年輕孩子們,從中選擇最優秀且最為心志堅定的,向他們發出邀請,介紹調查學院並讓他們清楚瞭解調查官的職業危險性。

這是一個雙向選擇的過程。

只有在調查學院滿意候選人,候選人瞭解一切危險但仍舊堅定選擇這條路,並透過了所有考察之後,才能順利入學。

在這一方面,雖然祈行夜已經是調查學院的校長,但他並不準備改變這條嚴苛的選拔規則。

調查局總是缺人的。

但這並不是隨意將學生從普通人的世界裡抓出來,送到戰場上去死的理由。

嚴苛,是為了保護。

雖然界壁已經不再有縫隙,汙染能量不會再增加,但在現實中,仍舊有曾經積攢下來的汙染粒子殘留,需要調查官去面對和處理。

汙染戰場雖然已經被大幅度削弱,但仍舊存在。

祈行夜不希望調查官們在戰場上傷亡。

而在耗盡所有汙染能量化作新的界壁,女媧補天般差點連自己都搭進去之後,祈行夜也發生了一些小變化。

就比如,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在第二世界時,眨眼便可橫行千里的“怪物”,而是為了人類生存的現實世界,捨棄了自己所掌控的所有能量,變成了“普通人”。

祈行夜:我只是個普通的偵探噠~

旁人:……對,能以身補天,還是人類戰力天花板的那種普通。

——普普通通祈行夜,兢兢業業小偵探。

汙染帶來的影響,在以尋常人能夠接受的速度在緩慢下降,平和著陸。

祈行夜雖然喜歡紀牧然,把他當做自己的好友看待,他的父親又是紀光,但並不準備破例讓他進入調查學院。

紀牧然想要子承父業,仍舊需要自己的努力。

於是,他想了一圈,在從安可那裡得知了祈行夜的故事之後,又將目光鎖定在了秦偉偉身上,想要透過秦偉偉完成曲線救國,得到調查學院的關注。

紀牧然:祈可以,我也可。

確信√

但是顯然,紀光那樣認真性格的人養大的孩子,也註定養不成狐狸性格。

沒說幾句,紀牧然就被祈行夜套出了真話,最後不得不將自己的真實想法和盤托出。

祈行夜拍著大腿狂笑到前仰後合,但卻壞心眼的並不打算阻止或者告訴秦偉偉真相。

而是把紀牧然領到秦偉偉面前,認真臉告訴秦偉偉:“這孩子說他喜歡民俗學,非你不可。”

秦偉偉受寵若驚:“哦哦哦!”

眼睛亮得堪比兩個大燈泡。

他越看紀牧然越喜歡,恨不得直接把這彬彬有禮一看就誠實的少年搶回去。

終於!能!有一個!真正的學生了!

而不是來討債的孽障。

秦偉偉激動得熱淚盈眶。

他哽咽:知道我這些年是怎麼過的嗎?知道我給祈行夜那孽障背了多少鍋嗎?都他嗶嗶的能成神了。

——鍋神。

背鍋仙人。

秦偉偉一邊掰著手指細數祈行夜扣鍋的事,一邊控訴他這些年來對他這個老師的折磨,最後以一句“苦盡甘來”的感慨做了結論。

他受了祈行夜這麼多的苦,紀牧然是他應得的福氣!

秦偉偉:誰都別想搶走紀牧然!我說了,神來都不行!這孩子一看就是我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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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行夜心裡快要笑死了,但面上卻分毫不顯,仍舊嚴肅點頭,向秦偉偉認真瞎編起了紀牧然有多喜歡民俗學,多仰慕秦偉偉,非秦偉偉的學生不做。

秦偉偉:嗚嗚嗚天使qaq!

紀牧然:……良,良心好痛。

祈行夜一把將紀牧然拽到自己身後,拍著胸膛表示:沒事,都交給我。

但跟在秦偉偉身邊的林不之卻察覺了不對勁,投來懷疑的目光。

在祈行夜和商南明從第二世界回來,帶回勝利的訊息之前,林不之是真的以為,他會死在這次災難中。

他唯一放不下,割捨不了的,只有秦偉偉。

回想年少那些並肩相伴的時光,終究是滿眼遺憾。

林不之此生沒有後悔過什麼,他沒愛過什麼人,就連自己也不曾信任。

但就在意識到自己將會死亡的那一刻,他卻如福至心靈般恍然大悟。

人的一生,總有一個支撐點,那是體內鋼骨,不論再苦再痛,都能咬牙撐下去。

伊芙波娃是仇恨。

祈行夜是真相。

商南明的支撐點,是祈行夜。

而林不之……

支撐著他的,是秦偉偉。

似乎一切從第一次與秦偉偉見面,年輕的調查小組組長伸出手,接住滿臉淚痕恍惚從火車上跌下的年輕教授,從那一刻,他們之間就已經綁縛紅線。

再也不會斷裂。

——林不之不會允許。

不論是十八年前,在汙染惡化的前夜,強忍痛苦親自送秦偉偉離開,將他保護在普通人的世界裡,還是十八年後,站在直面毀滅災難的第一線戰場,看著眼前堅定說要與自己同生共死的秦偉偉……

林不之的心意,從來沒有變過。

所以那時,他在心裡對自己說:如果這次能夠活著回去,一切都不重要了。

唯一重要的,只有秦偉偉。

與他在一起,才是他餘下所有生命的意義。

於是,在祈行夜和商南明攜手取得碾壓式的勝利,徹底消弭汙染危機之後,林不之也作為調查局局長,認真完成了自己最後的任務,為商南明清掃了一切障礙,留給他一個井井有條,乾乾淨淨的調查局。

然後,林不之從調查局退休,卸任局長一職。

搬到了京城大學。

成為京城大學社會學院特聘教授。

研究方向:汙染與社會學關係論。

執教方向:秦偉偉……不是,民俗學院。

秦偉偉:“…………”

我踏馬有一句嗶嗶嗶不知當講不當講——你研究的他嗶嗶的是汙染嗎?他嗶嗶的是我吧???

這一猜測,在林不之搬到他教授宿舍旁邊的房子,成為了他的鄰居時,更加得到了肯定。

秦偉偉:“林不之你有病吧!你當我是太陽你是向日葵嗎整天圍著我轉??你難道閒的沒事嗎,你又不喜歡教育,來當什麼教授?調查局這麼清閒的嗎?”

但搬來的林不之只是訝然無辜的眨眨眼:“怎麼會?難道偉偉不知道嗎,我的夢想就是當教授呢。現在南明也可以獨當一面了,我也可以安心退休了,自然要勇敢追夢。”

他歪著頭,笑眯眯問秦偉偉:“秦主任難道不歡迎我這樣中年追夢的人嗎?”

語氣之誠懇真摯,好像只要秦偉偉拒絕了他,就是罪大惡極。

秦偉偉:“…………”

草!我怎麼覺得你不是來追夢,你他嗶嗶的是來嗶嗶的追我了呢!

但任由秦偉偉的懷疑再強烈,其他教授們都已經快速接受了林不之,並無一不在交談後對林不之大加誇讚,還語重心長的囑咐秦偉偉,一定要照顧好這位老友。

教授:“秦主任啊,摯友哪有隔夜仇,床頭打架床尾和,你們少年摯友,鬥了這麼多年,人生都已經過半,也該是和好的時候了。”

另一位教授:“對對,偉偉你看林教授多真誠的人,太敬佩這樣有勇氣的人了,你一定要照顧好他。”

秦主任秦主任秦主任……

秦偉偉:秦你個大頭鬼!

這群在學校裡教書的教授們,上次遇到大狐狸還是祈行夜滿學校替課,哪見過林不之這種八萬個心眼子的老狐狸?幾句話就被林不之收買了,一個比一個積極的幫助林不之和秦偉偉“復和”,想盡辦法製造機會讓兩人有機會相處。

氣得秦偉偉鼻子都要歪了,但又無可奈何。

教授:摯友!感天動地兄弟情,啊!多美好。

秦偉偉:摯友個大頭鬼!你看看林不之這老狐狸的心眼,他像是那麼單純的人嗎?

但不論秦偉偉怎麼罵,林不之都笑眯眯的照單全收。

然後繼續緊貼在秦偉偉身邊。

不論早中晚,只要秦偉偉推門,一定能看到鄰居的林不之同樣走出家門,驚訝打招呼:“秦主任,散步?一起吧。”

秦偉偉:“…………”

但時間長了,倒是,好像……也沒那麼難接受了。

當林不之想要一個人喜歡他的時候,那人很難對他產生惡感。曾經調查局局長,不論是手段還是處事,都是超一流的存在。

秦偉偉:完了,完全拒絕不了啊,這傢伙是不是太貼心了點?

他也就半推半就,一邊冷哼著嘟囔著林不之老狐狸,但另一邊卻也沒有真的下死手真的趕走他。

而是讓林不之就這樣順理成章的留在了身邊。

就連見自己未來的學生紀牧然,林不之也跟在旁邊。

然後林不之就意識到,似乎,祈行夜讓紀牧然前來,另有隱情。

只不過,林不之提出的疑問,沒能抵得過秦偉偉對一個心愛的、正常的學生的渴望。

劃重點——【正常】的,親學生。

“你知道祈行夜在的時候,我過的是什麼日子嗎?”

秦偉偉一瞪林不之,緊緊抱住紀牧然:“不行!這孩子說什麼我都要收下。”

林不之:“…………”

祈行夜嘿嘿一笑,滿肚子壞水的得意。

紀牧然也得以順利成為秦偉偉的學生,民俗學系新生。

然後在第一天,忍受不了良心譴責的紀牧然,就誠實向秦偉偉和盤托出。

秦偉偉:“…………”

“祈行夜!!!你個孽障!”

秦偉偉氣得仰天長嘯:“我怎麼就收了你這個孽障做學生?”

祈行夜:鵝鵝鵝鵝鵝

成功坑了一把老師的祈行夜笑得心滿意足。

但又輕描淡寫一句話,就成功平息了秦偉偉的憤怒。

“偉偉,紀牧然不是個好孩子嗎?”

秦偉偉:……否,否定不了。

麻蛋!

“紀牧然現在,在偉偉那忙得像個小陀螺,不過算算時間,他應該很快就會去看望紀光光和小紀了。”

祈行夜眼眸帶笑:“他會透過考核進入調查學院,順利畢業,進入調查局,然後,成為優秀的,可以獨當一面的調查官。”

“他也會守護生命,然後,等待紀光和小紀醒來。”

到那時,便是他們的團聚。

所有人,幸福安定的日常。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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