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合理

雲初霽在家裡醒來。

仰頭看見熟悉的天花板,她這才想起來自己已經有快三個月沒有回來了。

不過,除了仰頭之外,她也做不了更復雜的動作了。

畢竟準確來說,她被約翰的父親打中了兩槍,一槍打在鎖骨下面,一槍打中鎖骨上面,所以她現在暫時屬於半身不遂的狀態,至少是無法靠著自己坐起來。

但這已經很好了,換做她上輩子,現在家裡就該收拾收拾準備後事了,而現在她睜開眼睛,還能看見另一雙通紅的眼睛。

雲初霽微微張開了嘴,先嘆了一口氣,那個人還在盯著她,很憤懣,說不清是對誰的憤懣。

“我們的花長得怎麼樣了?”病人虛弱地說出了這麼一句話。

唐見溪愣了一下,她甚至沒能反應過來這句話的意思。

花?

過了一會,她才想起來,她們倆養了兩盆海棠花。這段時間她們不在,所以一直是交給ai養的,走之前唐見溪特意調整了ai的程式,不讓它用一般帝國人催熟的辦法來養,因此目前為止,它們都只是小小的幼苗。

但是——“這又和花有什麼關係?”

“開心一點吧,見溪。”

不過唐見溪自己是知道的,槍聲響起那一刻所留下的恐懼將會持久地留在她的生命裡,在每一個呼吸間她都將捕捉到硝煙和血的味道,只有望著雲初霽依然明亮的眼睛,這種恐懼才能得到緩解。

“那麼,唐見溪小姐,你能吻我嗎?”

雲初霽這傢伙變得油滑了,至少在自己面前是這樣的——唐見溪在吻上去的那一秒想道,在這段時間,她只能想到這些事了。

雲初霽的手仍然被她抱著,她們兩人也維持著即將接吻的姿勢相望。

但是,最失控的是,她已經不在乎這個程度上的失控了。

雲初霽又嘆了一口氣,她十分可憐地眨了眨眼,對著唐見溪說:“你這個樣子讓我非常地想要吻你。”

諷刺的是,她現在成了她之前一直害怕的樣子:她被一個alpha馴化了,失去她變得和失去生命本身一樣難以忍受,她的理智和智慧在她身上也半點都不起作用。

唐見溪聽出了她的未盡之意,這導致她那雙哭得很慘的眼睛看上去更慘了些。

雲初霽抬起還能動一點的右手,停滯在艱難的半空當中,等著唐見溪來牽。

不要怨恨任何人,尤其是不要怨恨自己。

她失控了。

“可是這很兇險,就差一點了。”她說,同時又開始無法自抑地哭泣起來。

她只是輕輕地碰了幾下,不敢接太長的吻,這畢竟是個傷患,即使是傷患自己主動想出用這種辦法來安慰她。

“就一下就好,如果您吻得滿意的話,多吻幾下也是可以的。”

“但是我現在好好的呀。”

雲初霽蒼白的嘴唇勾勒出一個純真的笑:“我想的是,如果花長得很健康的話,希望見溪你能看在花的份上,開心一點。”

“可我現在動不了,我使不了力氣。”

唐見溪卻把她的整個手臂全都小心地抱進了懷裡,整個人看上去彷彿都被脆弱給澆透了。

“你可是在我面前倒下的。”她說。

雲初霽努力動了下脖子,總算在唐見溪的下巴留下一個吻。

唐見溪垂下眼睛,眼皮泛紅,氣狠狠地道:“那是因為躺在這裡的人是你!”

沒等雲初霽好好狡辯一下,已經立在門邊良久的謝瀟瀟和顧雲尷尬地敲了敲門。

她們本來以為這只是一個簡短的愛人重逢場面,結果眼看著竟然有發展成一場漫長的電影的趨勢,大概是如果不及時阻止,那麼這兩個人就會以我如何愛你你如何愛我這件事探討好幾個小時並且接無數個吻這種狀況。

而在這種狀況下,旁觀者會不斷地產生一種名為【我很多餘】的想法,這明顯並不利於個人的身心健康。

敲門聲驚醒了這對病患的麻藥勁都沒過完就開始如膠似漆的情侶,也讓唐見溪想起了正事,連忙把不小心看了一眼就因為不是熟人而飛速退出房間的醫生給叫了進來。

雖然在之前醫生已經多次向唐見溪保證過,雲初霽不會有生命危險,也不會留下什麼殘疾。但唐見溪目前已經陷入了一種過度保護的狀態,這種狀態讓她在手術結束之後就把人帶醫生給搬回了已經佈置成病房的家裡,這種狀態也讓她幾十個小時都沒能閤眼,這種狀態也讓她作為一個有著濃厚科學素養的31世紀人竟然和雲初霽老家中那些對村裡赤腳大夫不停嘮叨的妻子們有了奇妙的共鳴。

醫生仔細地察看了雲初霽的身體資料,在唐見溪緊張的視線中,醫生沉穩地道:“子彈已經被清除,雲小姐的身體在傷口縫合後沒有出現併發症,只要好好修養,過一段時間就會康復的。”

“過一段時間是多長時間?”

按理來說,像這種問題醫生是沒有義務回答的,因為如今大家都知道,醫學並不是萬能的,但是眼前的患者和患者家屬都不是一般人,所以醫生沉吟了一會,動用自己專業經驗好好地思考了一下,最終得出一個不那麼籠統的答案:“兩個月左右。”

唐見溪放下了心,兩個月的時間,足夠她抓出背後搞鬼的人了。

是的,唐見溪堅信,這絕對不只是一個意外或者一場衝動之下的犯罪。

她能嗅到這裡面陰謀的氣息,即使她也知道,這種想法的背後未嘗沒有自己由於憤怒而急於找出一個真正的始作俑者的原因。

但哪怕刨除這個因素,她依然覺得這一切都不會這麼巧合,她們拜訪了許多的受害者和他們的家屬,在那場事故中,喪命的不只是約翰,還有另外兩個alpha和四個omega。

約翰的死亡之所以被眾人矚目,只是因為相較於其他死者,他更加清白。

他並不是極端的性別主義者,甚至根本不在意性別衝突這回事,這場災難對他而言是完全的無妄之災,同時,他開車撞上去的時機是在遊行隊伍用酒瓶砸倒了好幾個人之後。

所有的這一切讓他看上去像個悲情英雄。

事實上,約翰現在在alpha群體中的確受到了極為廣泛的懷念。

但是一個人的死亡帶給家人的傷痛並不因他的死法是否高尚而改變,那些她們之前拜訪過的人裡,他們的痛苦並不比約翰的父親要輕,可他們統統都沒有下手。

還有那把槍,那把槍不應該出現在一個退役老兵的手裡,約翰家沒有足夠的軍方門路來買到這種款式的槍,同時,他們也沒有門路裝備可以遮蔽唐見溪的安全監測裝置的機器。

就正好是約翰的父親,正好把兩派alpha的氣焰都打壓到了井底。

這種一石二鳥的手段,真的是讓她有種悲傷的熟悉感。

唐見溪看著床邊跳動的心電圖,謝瀟瀟欲言又止,最後拍了拍她的肩膀。

“不是你的錯。”

唐見溪偏過頭,靜靜地道:“但是是我把她帶上這條路的。”

雲初霽在麻醉的作用下又睡了過去,她看上去恬靜而溫柔,雪白的病服在她消瘦修長的身體上發揮了修飾的作用。

看著這一幕,謝瀟瀟緩緩地抬高了右邊的眉毛,心想,這種程度的話,把唐見溪蠱成這樣似乎算得上合理。

而不合理的地方,則是在克拉倫斯那裡。

“為什麼要用槍?”omega皇子抬起眼皮,湛藍的眼睛定定地望著自己的手下,同時這個人也是斯巴達克斯的管理層之一。

女omega咬緊了自己的下唇,額頭冷汗連連:“原本是打算按計劃用藥的,但是送藥的人出了點意外,所以”

克拉倫斯一字一頓地重複:“出了點意外??”

“他的孩子在那天和人打架進了警局,他離婚了,父母也不在,所以只能臨時從車站回來,結果在路上一不小心摔了一跤,那個藥就這麼被摔沒了。”

“然後呢?”克拉倫斯聲音輕柔地問道,“我想我並沒有給你們更改計劃的權力吧?”

窗簾被拉得死緊,空氣靜謐得彷彿要把人扯進窒息的境地,寬敞的會議室裡,女omega額角的汗重重地滴落,砸到了灰色的地板上,留下一處深色的印記。

“我們認為這種事情會讓您失望,剛好,我們有一把槍,還有一個帝國頂尖的駭客。”

克拉倫斯敲了敲自己的額頭,露出一個溫和的笑:“樂樂,你終於講到點子上了,告訴我,誰讓你們認為,這件事情會讓我失望的呢?”

又一滴汗掉落。

過了一會後,這位叫樂樂的女omega吐出了一個名字。

“啊,我記得他剛來不久對吧,好像還是馬可的堂弟呢。”

克拉倫斯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越過了這個已經被恐懼和愧疚折磨得不堪一擊的人,他留給她的最後一句話是:“毫無疑問,你們把一切都搞砸了。”

樂樂因為這句話摔倒在地。

斯巴達克斯,這個組織享受了陽光下的榮耀之後,貌似也將迎來陽光下的審判。

而推動審判的那個人此時正曬著午後溫暖的陽光,眯著眼睛,感受著一個新生命在這具軀體裡漸漸長大的感覺。

真噁心。

他淡淡地想。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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