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章 考驗

這訊息一出, 就好像在沸騰的油鍋里加了點冷水,頓時崩出萬千油星子來, 又像萬鈞巨石砸進了本就不如何平靜的水面。

群臣沸騰, 上書不絕。

都覺得皇上此舉過於冒險,簡直兒戲。前頭那多半是直親王為了給女兒造勢,硬把自己的功勞挪給她。

皇上可千萬別偏聽偏信, 真以為十幾歲的小姑娘就有那麼大的能耐了。

否則格格危矣,天津衛八旗水師危矣。

康熙皺眉:“眾卿說福珠的功勞都是直親王相讓,可有證據?若有,朕必定秉公辦理。絕不允許任何人冒領軍功, 欺君罔上。若沒有,諸位是不是也領一下汙衊皇親、中傷朝廷重臣的罪責?”

啊,這……

他們都是按常理推測, 哪有什麼實際證據呢?

是以,康熙一問,就沉默了大半。只有少數幾個執拗又大膽,竟採用詭辯法。說他們沒有證據證明直親王將自己的功勞分給女兒, 但同樣的, 也沒有證據證明直親王沒有那麼做。

畢竟, 他身為和碩親王,於一個普通皇子來說,尊貴已極。但福珠格格,有心當王世女的福珠格格, 卻是再有如何大功都不嫌多的。

群臣懵了,再沒想到皇上能託已逝多年的太皇太后之口,說出這麼番話來。

“這兩年,蒸汽機給各行各業,方方面面帶來的變化,可別說你不知道。”

可惜他們話都還沒說完,人證胤祥就跪了。

弘曄攤手,表示若有萬一,就表示大姐姐還需要努力。要不要用,能不能用,全看皇瑪法意思。

在京,他也得分擔大半的奏摺。

只能一個個的,安慰皇上,讚美太皇太后。不愧是輔佐了兩代帝王的賢后,至死都惦著大清發展云云,極盡恭維之能事。讓康熙順利從萬千勸諫中解脫出來,把胤禔有意立王世女之事告於段落。

若真有與她相當,文才武功皆優,堪為朝廷棟樑的,那豈不是社稷江山之福麼?

“有了這麼個尋常將領都無法勝任的考驗在,足可以堵住許多朝臣的嘴。也讓大姐姐深知機會得來不易,日後會更兢兢業業效力於朝廷。”

奉太后教誨?

呵呵,誰信誰是傻子。但悲就悲在這些個聰明的都惜命,誰也不敢去戳破那層窗戶紙。

才下了朝就匆匆往昭仁殿:“珠珠再如何出類拔萃,終究也只是個十幾歲的姑娘。本就難以服眾,再加上個羈傲不遜的十四弟。皇阿瑪您這安排……”

但面臨絕嗣,爵位傳承都成問題的畢竟少數。家中女兒如珠珠者,更絕無僅有。

胤礽遲疑:“皇阿瑪要更改祖制,允許珠珠為王世女?可這麼一來,莊親王伯等些個面臨類似窘境的王府必然也得試圖效法。甚至……長此以往,豈不亂套麼?”

而今之計,還是把他的身體養好,看看福珠是否能獨自扛起天津衛八旗水師這杆大旗。若不能,後話自不必說。反之麼……

表示願意相信大哥的人品與侄女的能力,倒是那幾個振振有詞,試圖抹黑皇親的得仔細調查一二。看看他們居心何在,幕後是否有黑手推動主導。

康熙淡笑,表示這個問題他也考慮過。

康熙垂眸:“朕這些日子輾轉反側,夜不成眠,也是想了很多。既怕此例一開,萬例接踵而來。鬧得朝野紛亂,無數人家宅不穩。又擔心錯過人才,與國有失。”

“萬般惦念之間,夢著太皇太后,被她老人家好一通訓斥。說枉朕諸般進取,銳意改革。竟困於這種末節之中,還有什麼比大清發展更重要?朕被此一問如醍醐灌頂,遂決定延後此事 。再觀察一二,看福珠是否可堪託付。”

父子兩個正聊著,皇長孫弘曄就到了。

這……

為此幾度與皇阿瑪一起,帶著小阿午一道微服私訪。

“啟稟皇阿瑪,兒子與無數天津衛八旗水師的將士們可以作證。福珠身先士卒,英勇無匹又足智多謀。一應功勞都是實打實的, 絕無半點虛假。”

像極了刁難,還有那麼億點點兒戲。

被問及對此事看法,小少年只抿嘴一笑:“回皇瑪法的話,孫兒覺得與重用大姐姐、讓大姐姐襲爵所帶來的種種好處相比,那點子煩惱不值一提。”

但凡聖駕離京,而他又不曾隨扈的話,就必然會被委此重任。

無奈帝心如鐵,沒有半絲柔軟。殿前侍衛如狼似虎,很快就把還在哭哭啼啼的幾人硬拉了下去。

胤礽笑,這怎麼能不知道呢?

他自小就陪在皇阿瑪身邊,學習著怎麼管理一個偌大的國家。自從康熙二十九年,皇阿瑪御駕親征噶爾丹,將監國重任交給他後。

所以,效仿二字本就難如登天。

親眼見過、親耳聽過後,才知小小的蒸汽機到底給大清帶來了多麼翻天覆地的鉅變。

獨留胤礽憂心忡忡。

自然對朝中事物可以說是瞭然於心,也經常震撼於大清日新月異的變化。甚至屢屢懷疑下面的人為了邀寵而故意虛報產量、生產效率等。

胤礽驚呆,再沒想到自家皇阿瑪居然會是如此表現。

“再者大哥雖疼孩子,卻生性耿直,最見不得弄虛作假。絕不可能用那等拙劣手段試圖矇蔽聖聰,還請皇阿瑪明鑑。”

康熙笑:“可若如此情況下,愛藍珠還能圓滿完成任務,甚至將天津衛八旗水師營管得更好、更出色,不更說明其能力?”

“皇瑪法的決定英明無比。”

他剛說完,太子等人也都跟著跪下。

康熙只道如今直郡王才三十出頭,現在言說繼承者之類未免為時尚早。

胤礽笑著虛點了點他:“你呀!打小就盲目信任你大堂姐,總覺得她能耐到舉世無雙。可凡事就怕萬一,萬一這個考驗把她考住了呢?”

現場鴉雀無聲。

被點名的幾個當場嚇癱,各種求饒保證。

康熙橫了他一眼:“在蒸汽船下水之前,朕還沒想過真有一日能不用槳、不用帆,就讓大船在海中暢通無阻呢。只這一項,就讓大清領先於世界。”

著實有點過了吧 ?

畢竟天下是皇瑪法的天下。臣子再如何,也只能給個參考意見,怎能試圖左右君王想法呢?

皇長孫輕笑,淡定給那些哭號不止,拼死勸諫的老臣們挖坑。

大膽到讓胤礽驚詫。

而康熙卻讚許點頭:“阿午說的對,皇瑪法啊,就是這麼個意思。成呢,順利讓那些老頑固們閉嘴。給你大姐姐的滿身功勳之中,再添光鮮亮麗的一筆。”

“不成啊,也挫挫那丫頭的銳氣。免得她一路走來過於順遂,傲氣壓都壓不住。”

小樣兒,可把她能耐壞了。

還要嫁到唐努烏梁海去,替大清戍邊,打鄂羅斯……

嘖!

見他如此,胤礽徹底瞭然:“皇阿瑪您是早就打定了主意,讓大侄女當這王世女,將來襲爵吧?”

康熙搖頭:“以往,朕雖欣慰於珠珠能幹,但也沒往讓她襲爵那方面想。是你那好大哥,離經叛道、狗膽包天。竟棄朕的好意如弊履,寧可百年之後朝廷收回爵位,也不肯過繼讓養子承爵。”

偏那混賬的傷是救駕受的,症候也是救駕有的。

又忠又孝。

關鍵他自己出息還不算,人一家四口個個功績斐然,都為大清發展做出過不可磨滅的貢獻。如此純臣,這般愛子,康熙又怎麼捨得他落得個子嗣凋零、爵位斷絕,百年後無人祭祀的結局?

“所以……”胤禔傲嬌挑眉:“歸根結底,就是個怎麼答應,什麼時候答應的問題。爺心裡穩著呢,珠珠也別慌。前兩年最最艱苦的時候都過來了,如今的天津衛八旗水師營於你來說,就是張飛吃豆芽——小菜一碟。”

珠珠含笑抱拳,信心十足:“末將多謝王爺誇獎。此去必定竭盡全力,帶著水師營再創佳績。”

胤禔笑瞥了她一眼:“好好幹,莫墮了爺的名頭。”

“好嘞。阿瑪您就放心在家中養病吧……”

胤禔氣,直欲帶病與大孝女切磋。直到伊鳳一個冷颼颼的刀子眼過來,他才委委屈屈坐下:“那,那福晉你看到了,是那混丫頭先刺爺的。不好生教訓一二,日後豈不更猖狂到天上去?”

還開口閉口養病,忘了爺這‘病’到底因誰而得嗎?!

見他真個生氣,愛藍珠也不用她額娘說了,自己就笑嘻嘻湊到胤禔面前:“好啦好啦,阿瑪彆氣。女兒知道,您是世間最好最好的阿瑪。”

“為了女兒能完成心中所願,您跟額娘一路走來付出太多太多。尤其這兩年,一直海上漂泊,始終未跟額娘一見。你雖不說,女兒知道您必定思鄉已極。這段時間,您就好好陪陪額娘。接下來的路,女兒自己走。您啊,就在府中等著女兒捷報吧。”

“你啊,能順利收攏全員,壓制住你十四叔再說吧。那傢伙就是個刺頭,再不會像你十三叔那麼讓著你的。”

刺兒頭?

福珠格格會怕麼?根本不會!

軍中無父子,自然也就更沒有什麼叔侄。不聽話的叔叔先切磋切磋,教個乖。若教不會,還有軍法加持嘛。

橫豎她是不怕的,就看十四叔怕不怕了。

阿嚏,阿嚏,阿嚏~

正被額娘拉著手,千叮嚀萬囑咐的十四連著打了三個大噴嚏。讓德妃好一陣擔憂,令人傳太醫的同時,還試圖勸兒子算了吧。

那海上風高浪大,危機重重的,萬一……

那等不吉之語德妃萬萬不敢訴諸於口,只從兒子的傲氣上下功夫:“再者說,讓你個堂堂皇子去給個小丫頭片子當副手,那也好說不好聽呀。”

可巧,胤禎第一偶像是他大哥,第二就是他大侄女。

德妃這話啊,算直接戳到他肺管子上了。當即讓他變臉:“額娘說的這是什麼話?珠珠雖是女子,但絕非一般閨閣。能給她做個副手,都是皇阿瑪抬愛了。否則兒子這般年紀,又丁點經驗沒有的,怕是她身邊親兵都混不上。”

德妃錯愕抬頭,接著就被她寄予厚望的兒子拉著手,好一陣科普。

各種誇獎愛藍珠優秀。

那感覺,宛若鋼針扎心。一下一下的,痛入骨髓。偏那些個陳年舊事,她又不好跟十四細說。只能各種找理由,試圖讓他跟皇上說說,這天津衛就不去了。

可從上回乾清宮請願,被十三哥得了頭籌那天起,十四就盼著加入水師營,跟大哥一道縱橫四海。

為此,他還苦練了槍法與鳧水。

如今夢想終於變成現實,他歡呼雀躍都還來不及,退出?那是死也不會退出的。

兒心硬如鐵,德妃轉不動。

只能嘗試另闢蹊徑,往康熙哭。說自己雖生了三子三女,可憐皇七女不足百日即殤,六阿哥只活了六歲。七公主都養到十二了也……

六個孩子沒了一半,胤禛從小抱給了先皇后,溫憲也大婚嫁人。

如今屈指算算,竟只有十四在她膝下。

“所以呢?”康熙一臉嚴肅地瞧著她:“因你心傷恐懼,就要十四放棄自己前程守在你身邊?”

哭戲進行中被皇上這麼一問,德妃整個人都懵住了。反應過來後忙搖頭:“臣妾絕無此意,只是……只是茫茫大海,實在過於危險。臣妾也是怕……”

康熙卻沒心思聽她如何狡辯,直接吩咐梁九功:“去,往乾西五所,著你十四阿哥來見。”

“嗻。”

梁九功領命欲走,德妃趕緊阻止:“皇上,別,您別啊……臣妾……”

梁九功遲疑,忙用問詢的目光看向康熙。

康熙卻只笑:“你看,你也知道,自己這份慈愛絕非十四所願,那又何必來走這一遭?”

“臣妾,臣妾只是關心則亂……”

“好一個關心則亂。”康熙冷哂:“當初胤禛隨徵策妄阿拉布坦,比這危險多了,也沒見你關心半句。甚至他福晉臨盆,他奉命留在新疆的時候。也沒見你替他求過半句情,多看顧他福晉幾分。”

“都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何故偏心至此?”

“你啊,回去好生想想吧。如何平均一二,別一樣的兒子。一個冷若冰霜,一個又溺愛成害。十四自己有心報國,朕只會引以為傲。聖旨已下,斷無更改。你且回吧,別等朕命人把胤禎叫來,讓他當面告訴你,他不願。”

德妃大哭,痛徹心扉、悔不當初。

甚至十四前腳剛走,後腳她就病了。胤禛進宮來給她請安,還見她哭得梨花帶雨,聲聲說悔:“額娘當初年紀小,位份也低。根本沒有資格撫養皇子,可憐你才落地沒幾日就被抱進了承乾宮。”

“可,可這都是本宮無能,與你何關呢?你又不知道自己非皇貴妃所出,我才是你生母。偏我那時候鑽了牛角尖……皇上說得對啊,不管孩子交由誰撫養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一塊肉。我,我怎麼就忍心冷落自己懷胎十月剩下的孩子呢?”

德妃嘆息,又是一串清淚滾滾而落。

好一陣追憶痛悔後,才問胤禛怪不怪她。他們娘倆還能不能忘掉以往齟齬,從現在起好好相處 。

盼了半輩子的話終於聽到,胤禛這心裡……

不但沒有半點感動釋然,甚至還有些想笑。就好像盼了多年的麥芽糖終於被送到嘴邊,而他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對麥芽糖垂涎欲滴的孩子了。擁有了各色精美糖果的他啊,甚至嫌棄這麥芽糖粗陋。

製作不經心,雜質明顯,還不肯用心包裝一下。

但礙於禮節,胤禛妥善收起自己的嫌棄,只淡笑:“德額娘言重了,天下無不是的父母。胤禛一直感念您十月懷胎,九死一生將胤禔帶來這個世上。從未敢怨怪,又何來齟齬呢?”

只欠了些緣分,便有母子名分,也無那個情分罷了。

我都想開了,您又何必強求?

德妃:……

她倒也不強求,只是順著皇上的意思演一演。好讓他知道,自己真在認真改正而已。

順便多多拜託胤禛,使他幫著求情,讓愛藍珠多多照顧十四。按著他那剛正不阿的性子,必定寫信,甚至親自往天津衛。囑咐愛藍珠,一定一定嚴格要求十四。

從養尊處優的皇子阿哥到軍營,落差本就大。再被著意狠針對幾次,還愁那小子不一個生氣直接撂挑子麼?

得說德妃的想法沒錯,但嚴重小瞧了十四的恆心與毅力。

為了加入天津衛八旗水師營,當個縱橫四海的大將軍。他可是下了一番苦功的,入營當日,就靠一手雙槍得了個滿堂彩。

到了海里,那傢伙更像條游魚似的。雖比不過正經的水兵,但也相去不遠。才一上岸,珠珠就對他豎起大拇指:“好樣的,不愧是本格格的十四叔。擊個掌吧,我的搭檔。”

“日後團結一心,讓所有瞧不上咱們,甚至躍躍欲試著給咱們收拾爛攤子的刮目相看。”

十四爽朗一笑:“好咧!末將初來乍到,一切都以都統馬首是瞻。日後麼,就看都統能不能勝任屬下的上官了!”

哦豁,針尖兒對上了麥芒。

在場所有人心中驚呼,眼中閃過興味光芒,側耳細聽。趕緊前排吃瓜,就四阿哥囂張至斯,格格,哦不,都統是教他做人呢,教他做人呢,還是教他做人呢?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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