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

別墅裡逗留了一夜,應隱第二天天剛亮就跟小馬告了別,一臉怒氣衝衝地下山。

她步履匆匆,背影中也能看出憤怒。一輛賓士在她身後慢悠悠地跟著,司機腳尖輕抵著油門,她走一陣,車跟著滑一陣。

“別跟著我!”應隱眼神殺人。

“少爺說您總會走累的,這裡不好打車,我得跟著您。”司機頷首:“您累了嗎?”

一屋子的人都跟他們大少爺一樣彬彬有禮油鹽不進,應隱七竅生煙:“我不累!”

商邵站在餐廳窗邊,看著應隱的身影由近至遠,直至成了懸崖邊的一個小白點,與遠處深藍大海形成強烈對比。

“昨晚上還好好的,今天怎麼這麼大氣性?”林存康給他倒咖啡。

“找我借錢,我沒借。”商邵笑了笑,拈起英國細瓷杯耳。

“借多少?”

康叔挑了挑眉:“這確實不是小數目,不過應小姐願意開口向你求助,於她的個性來說,已經很難得,你捨得不借?”

商邵不甚在意,只應了一聲:“成交價多少?”

簽完單,康叔繞車一週,站遠了,手抵下巴凝神思索。

好不容易有了一絲進展,在他面前不至於那麼拘謹又戰戰兢兢的,他沒興趣開倒車。

應隱點點頭:“那我得加快了。”

車行市區,應隱倏然改了主意,吩咐道:“去最近的4s店。”

商邵捱了他老人家一通揶揄,不動怒,雲淡風輕笑一笑:“我又沒說不幫忙。你等下給她帳戶轉兩千萬,就當作是預支的合同酬金,然後跟緹文約個時間,讓她來見我。”

“知道。”應隱一肚子起床氣。

再數一遍。

俊儀不觸她黴頭,轉開話題道:“公司的年會安排已經出來了,聽說湯總也難得會出席。”

俊儀跟她彙報完行程,長出一口氣:“就還剩一個星河獎了,之後就可以安安心心挑劇本,等著過年。對了,慄導的劇本已經出來了,他約你吃飯,讓你挑時間。”

真的五位數。半條保險槓都買不起。

“她氣成這樣,你也不冤。”

還是不太能理解。

視線再度回到綠茵地上時,應隱已經開啟車門上車。商邵放了心,去衣帽間換了西服,開始新一天的繁忙公務。

康叔臉上表情絲毫未變,旁話閒提:“你之前提過的那尊清雍正粉青釉梅瓶,昨天下午已經拍了,順帶的還有90年的那組henri jayer,今晚些就送過來,是給你提前醒上,還是等大小姐過來時再品?”

“加快?什麼加快?”俊儀迷茫了一下:“啊對了,柯老師今天上午找過你,聽說你在睡覺,讓你下午回電給他。”

負責送車的4s店銷售一路戰戰兢兢,開至半路,已經在憂愁等會兒怎麼下山了。終於按指示到了山頂,倒車進露天充電樁時更是大氣不敢喘,畢竟一旁的頂配保時捷taycan殺氣騰騰,蹭一下他就得折這兒了。

康叔瞥一眼賬單,……五位數?

“清雍正粉青釉梅瓶八千三百五十萬港幣,已經直接送到夫人那兒了,她很中意。henri jayer三百二十萬,一組六瓶,算是好價。”

至下午,在花園內除草的康叔聽到傭人來報,說山下有人送車過來。

滿屋子西裝革履的,都肅靜著,眼巴巴地看他讀一眼訊息內容後,腳步微凝,極無奈地笑了一下。

什麼意思?下次生氣,就有車可以代步下山了?

應隱挑完車子回了家,一口氣補了幾小時的覺,中間接到緹文跟她請假的電話,她也沒當回事,很爽快地批了。

門衛再度確認一眼:“五菱宏光,電車,新款,沒掛牌,說是邵董加急預訂的。”

商邵剛走進會議室。

應隱懶懶地歪在沙發抱枕間,沉吟一陣:“等星河獎後吧。”

這個莊園該死的大,她再憤怒委屈,沒辦法摔門就走,氣焰無端矮了三分。

“預支七千萬,借三千萬,共一億。”

“好叻。”俊儀記上一筆:“對了,你知道嗎,今年星河獎的贊助商有勤德哦。”她爆料完,怕應隱不記得,補充道:“就是商先生集團旗下的。”

康叔看著這薄荷綠的小車,對它和商邵都同時產生了極大的懷疑。

他拍了張照發給商邵。不得不說,在花園和別墅背景下,這薄荷綠的小車還挺上鏡。

他摘了手套,聽崗亭那邊的門衛彙報道:“是一臺新的五菱弘光。”

“幾號?”

應隱坐進車裡時悶不吭聲,雙臂交疊環著胸。

康叔沒懂,一手捏著白色棉線勞保手套,一邊問:“……乜系‘五菱弘光’?”

康叔:“……”

商邵琢磨過味兒來,回眸瞥了康叔一眼,似笑非笑:“你想說什麼?”

“有什麼捨不得的?”商邵啜飲一口,垂眸道:“她個性又要強又識趣,真借了,以後把我當債主看,我不是自討苦吃?”

“您好,這是您預訂的車子,檢查無誤就可以簽收了。”銷售遞上送貨確認單,佯裝鎮定中狂咽口水。

等她一覺醒來,已經是下午三點。

“十二月二十一。”

“他下凡了?”應隱倏然坐起:“不是一直沒訊號嗎?”

“柯老師說今天一天他們都在博卡拉休整,之後還要回去補拍,最近雪山氣候多變,很難講。”俊儀在手機裡調出號碼,替應隱撥了出去。

博卡拉天氣晴朗,柯嶼正在白塔上曬太陽,接了電話,未語先笑,叫她一聲:“靚女。”

應隱嗚的一聲就哭了,眼淚洶湧。

柯嶼被她哭得一個激靈,遲疑地問:“難道在熱搜上,我已經雪山失事死了?”

也就是他,這種玩笑也開得雲淡風輕的,帶著從容的戲謔。

應隱哭得更厲害:“你再不出現我就要死了……”

柯嶼耐心地等她哭了三分鐘,才聽她說:“借我錢。”

柯嶼:“……”

“借我錢。”應隱吸吸鼻子,加重重複一遍。

“三個月沒聯絡,張口就是借錢?真有你的。”柯嶼失笑一聲,“多少?”

“一億。”

“把我賣了能湊合。”

應隱泫然:“那五千萬。”“沒有。”

“三千萬,兩千萬——別找商陸借,我不要他的錢。”

商陸就坐在一旁。聽到應隱的話,柯嶼默默將聲嚥了回去,問:“出什麼事了?”

應隱張了張唇,還在打著腹稿,柯嶼卻已經平靜地問:“你要解約是麼?”

“你怎麼知道?”

“安言打了我很多電話,早上我回過去,他讓我勸勸你。”

應隱倒回沙發中,揪著黑絲刺繡抱枕的金穗子:“你勸呢。”

此情此景何其相似。當年柯嶼一心要解約時,也是應隱風風火火地來勸他。時移勢易,說與聽的換了個位置。

柯嶼指尖掐著草芯,沉默了片刻,從容勸道:“解吧。”

“你不覺得我傻?”

“覺得。”柯嶼乾脆地說:“但不重要,你一向是聰明務實的,能做出這種決定,看來辰野對你很差。解約要多少錢?”

“賠償金加違約金一億五,你借我兩千萬,等我把多餘的房產和投資出清了,三年內還清,好麼?”

“好,那剩餘的呢?”柯嶼一針見血地問:“不管怎麼樣,你都還差得遠。”

“剩餘的……”應隱深吸一口氣,自嘲地笑一笑:“有人不借,但我還有朋友,總能湊到的。”

掛了電話,她翻著通訊錄和微信好友。在娛樂圈經營數年,她不是沒人緣,但又有誰能大方掏給她千萬呢?錢不是大風颳來的,投資、消費、理財,就算是明星,流動資金在一億缺口面前,也不過是杯水車薪。

應隱翻完了通訊錄,又撥打銀行客戶經理的電話:“我現在名下的房產你是知道的,可以貸多少?”

冷不丁抬頭,見程俊儀已經完全呆滯住了。

銀行需要時間才能答覆,應隱掛了電話,對俊儀笑了笑:“怎麼?嚇傻了?”

俊儀跪到沙發上:“我覺得我對你關心不夠,你發生了什麼事,做了什麼決定,我都不能及時發現。對不起。”

應隱抱一抱她:“沒關係啊,一切還是很好的。”

俊儀沒看見她微紅的眼圈。

在娛樂圈十二年,落得這樣四處借不到錢、贖不了身的下場,也是一樁幽默事了。

應隱自嘲自樂,閉上眼伏在沙發靠背上,雪白的身體被四周金線刺繡抱枕埋著,金燦燦又重彩的蒼白,不知道是天鵝瀕死,還是蠶蛹等待破繭。

今天寧市降溫,外面天灰濛濛的。莊緹文一進了屋,先在空調暖風中鬆了口氣,才奔上二樓。

一推門,裡頭一股死寂,感覺世界末日了。

她摘下大衣,思索了一路的開場白全丟了,單刀直入地說:“我有件事要宣佈。”

剩下兩個人無精打采:“哦……”

“我準備自己創業了。”

應隱眼珠子動了動:“你要辭職麼?”

“我要辭職,然後——”緹文認真地說:“應小姐,你有沒有考慮過,自己單幹?”

俊儀:“她考慮過,她沒錢。”

“我有。”緹文面容堅毅。

應隱心如止水:“快過年了,你不理財,財不離你,好好存著……”

“不,我下午見了一位投資人,他對我的生意很感興趣,所以投了一大筆錢,加上我自己的——應小姐,我可以為你付清違約金。”

應隱掀一掀眼皮:“一億……”

“一億五千萬,我能出八千萬。剩餘七千萬,應小姐,我相信你是有的。”

“我沒有。”

“你不妨開啟賬戶看一眼。”莊緹文堅持道:“就看一眼。”

應隱不動,俊儀幫她動了,手勢密碼解鎖,她驚呼一聲:“哇,你現在有七千多萬!好多錢!我再數一遍?”

應隱一把搶過手機,蹙眉翻看出入帳記錄。上午有筆兩千萬的打款,她睡過去了,沒注意。

她兩手握著手機,深吸一口氣,瞳孔閃亮:“財神爺顯靈!”

緹文也跟著一笑,一手扳開手提電腦:“這是我昨晚上為你設計的方案,綜合了目前你手上所有的專案劇本、通告、綜藝、代言,以及辰野目前的藝人佇列,市場競爭藝人這兩年的業績口碑起伏。”

應隱:“?”

“還有就是,我查詢了過去十年來,娛樂圈所有解約案例的判決書和庭審記錄,雖然按照合同,我們要掏一億五千萬,但是我有把握幫你談判,或者說請律師幫你爭取到一億以內。當然,前提是你願意,因為一旦開撕,場面會很難看。”

應隱:“……”

“還有這份表格,是我收錄的公開對你表示過欣賞的臺灣、香港導演,以及他們近幾年的專案表現、在海外電影節上的口碑影響力。不過這個不急,因為我認為慄山的專案不可錯過,值得你為此留出檔期。”

俊儀呆若木雞:“緹文,你這幾天晚上不睡覺,就是在弄這個?”

莊緹文瞥她一眼:“如果囤石油,我不僅要去公海上漂半年,還得跟索馬利亞海盜槍戰,跟這個比起來,我寧願花幾個通宵做ppt。”

雖然下午去見了商邵,對他進行了為期半小時的彙報以後,他只言簡意賅地賜了四個字:“花裡胡哨。”

緹文把電腦丟給俊儀膜拜,在沙發邊對著應隱半蹲下,牽住她手:“應小姐,我一直在找一份我自己感興趣的領域,我覺得藝人經營和影片製作很有意思。不知道你願不願意給我這個機會?我們兩個出資比例八比七,那一千萬就當作我的誠意,我們五五分賬,一起重新開始。”

一個年輕人的行事作風,一定會被她所崇拜的人深深影響。

應隱眯眼看著緹文,覺得那股強烈的熟悉感再度湧上來。

當時在儲安妮的工作室,她建議她選musel時,也是如此的頭頭是道、氣定神閒、勝券在握。

她冷靜地說:“你要跟我合作,首先得告訴我你的真實身份。”

“我姓莊,香港人。”緹文簡單地說。

人事錄用手續都由hr經受,應隱沒有過問過,竟不知道原來她是香港人。

她是豪門通,既然緹文只說了這六個字,應隱便明瞭了。

程俊儀一頭霧水又莫名被震懾到。

好厲害。

她肅然起敬學一遍:“我姓程,內地人。”

應隱點點頭:“你母親姓商,是上一輩的商家三小姐,商檠業是你的舅舅,商邵……是你的表哥。”

“表哥說……”莊緹文迫不及待想解釋。

“所以,你會對商邵那麼熟悉,知道他幾時去相親,知道他談過什麼女朋友,秉性脾氣如何,聞得出他的香水味。你給我當執行經紀,我的高定出問題,是你通風報信,所以他才帶我飛一趟歐洲。還有呢?你還監視了別的麼?”應隱冷著臉,不算咄咄逼人,但氣場強,讓人心口滯悶。

“我給你當執行經紀,是你邀請在先,我心動在後,雖然討教過他的意見,但他那時絕沒有別的心思。”緹文對天發誓。

應隱冷笑一聲:“沒有別的心思?你也信。”

緹文一呆:“邵哥哥確實是正人君子家風端正,應小姐你——”

“家風端正,包括在車上玩女明星嗎?”

緹文:“……”

應隱一根手指戳戳她肩膀:“你表哥表裡不一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禽獸不如人模狗樣人面獸心,你說,他同意你來當經紀人,有沒有居心叵測居心不良步步為營心機深沉?”

商邵一手挽大衣,另一手夾煙,聽了這一連串精彩成語,他垂首笑了下,鼓起掌來。

房內三個女人都是一僵。

緹文硬著頭皮:“院門沒關……”

商邵走了幾步,黑襯衫西褲的身影出現在房門口。

他形容散漫,眼底帶著未盡的笑意:“緹文的表哥不止一個,不知道應小姐你,說的是哪一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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