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擔著新鮮動物糞便的推車,在砂石地上咯咯地碾過,留下一道淺淺的轍印。

紅日已經落了一半,但氣溫掉得更快,彷彿帶著整個草原一下子墜到了地平線下,燥烈的熱氣消散,變成一種新鮮的灰色溼氣,讓人覺得清潔。

那個叫harry的高個子白人老頭忙活完了,過來帶商邵和應隱去入住的地方。路上經過一片木樁子攔起的黃泥地,裡頭有一隻小象在踩鼻子。

“它的媽媽被偷獵者襲擊,我們發現的時候已經奄奄一息了,很艱難才保住它的性命。”harry介紹,“你可以叫他bobby。”

“bobby……”這名字有股小男孩的感覺。

應隱停下腳步看了會兒,被它自得其樂的憨態逗得發笑:“它為什麼踩自己鼻子?”

“ll……因為它還小,不知道這個長鼻子是什麼東西,經常走著走著把自己絆一跤。”

小象知道有人靠近,走到欄杆邊,揚起象鼻。

它笑得很可愛,一對小眼睛透著狡黠的聰慧,然後無情衝她噴了一鼻子土。

黃泥土十分細膩,麵粉般,在空中洋洋灑灑。

那個綜藝好離譜,沒劇本,讓嘉賓在村子裡靠出賣勞作換取食宿。應隱上的那一期是在貴州。幸運的是,收留她的是村中首富,不幸的是,那個首富是養豬大戶……

商邵恍悟:“就是讓商陸刷羊圈,讓柯嶼賣杏子的那個節目?”

晚風從空蕩的營地間捲過,帶來野性的氣息,風聲中滿是一種小動物的鳴叫聲。

應隱緊繃的聲音稍稍松馳下來,長舒了口氣:“還是鳥叫比較讓人安心……”

商邵被她看得想笑,“好,”他承諾,“我絕對不看。”

保護基地原本就不大,住宿的營地更是簡單,只有七八頂碩大的野外帳篷,顏色與草色接近,是那種黃綠色。

harry帶她一頂接一頂地參觀過去:“這是淋浴和解手的地方,這兒是廚房,這頂是我和另一個志願者住的,那邊兩頂住著另四個女志願者。”

“摸起來像豬……”應隱搓搓手指,呆滯地說。

中間剩下的一頂,便是為他們預留的。

茶几一大一小兩張,帶收納功能,上面放著電熱水壺和一次性紙杯,其中一張還攤著筆記本,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和簡筆畫,想來這裡原本是工作間,是臨時收拾出來的。

應隱麻了,腦中閃現營銷號:

【影后應隱遭獅群分屍,現場慘烈,粉絲痛哭哀悼!】

唯一能放鬆人神經的,是兩把亞麻白的營地月亮椅,讓這裡帶上了一絲絲的度假氣息。

由樹幹枝椏劈就的掛衣杆上,掛著兩件厚實的羽絨服。商邵咬著煙,將其中一件取下,為應隱披上:“馬上就降溫了,多穿點。”

晚餐簡易,是海蟹肉炒飯,但水果切了滿盆,芒果山竹和菠蘿香甜濃郁,另外還配了佐餐解膩的爽口淡甜酒。

雖然還是不足兩歲的嬰幼兒象,但不論是面板還是那些稀疏的、淡灰色的毛髮,都粗糙堅硬得剌手。

應隱點點頭,抿著唇,看向他的眼中充滿求饒和懇切。

“別這麼說,”他目視著應隱,唇角微抬:“在它眼裡你很可愛,你這麼說,它會傷心的。”

野地帳篷高大寬敞,可供人直立行動。屋角放著一張一米五寬的氣墊床,鋪著紅色織紋的毛毯,上面放著羽絨被子。

商邵看她灰頭土臉的,實在想笑,又覺得有欺負人之嫌,便好歹忍住了,只低下臉失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商邵指尖掐煙,喝了口水後瞥她一眼,好笑地說:“小姐,是鬣狗。”

“好硬!”

雖然不知道在小象眼裡,她究竟可不可愛。但被商邵說著這句話時,應隱忽然矜持起來。她心慌意亂,只微微低撇過臉。

一旁的harry可沒他這麼照顧人,早就笑得前俯後仰,邊拍照,邊笑著解釋道:“它喜歡你,撒土是它覺得能讓自己涼爽舒服下來的方式,所以也這麼對你。”

“現在天色不早了,晚餐已經在準備,你可以先休息稍等。要提醒你的是,天黑以後,務必不要再出帳篷。”harry貼心地提醒。

harry嗅出氣氛,笑了笑,不動聲色地引著他們繼續往前走。

商邵兩手揣在褲兜裡,站得倜儻但笑得混蛋。他勾著唇角,暮色下,雙眸亮如辰星,遠比他周旋在玻璃高樓與古板會議間要更鬆弛、更友善,有一種漫不經心的迷人感。

應隱:“……”

商邵落後一步,不經意地問:“你什麼時候還摸過豬?”

講完了,他匆忙地取下煙,撇過臉去咳嗽了幾聲。

商邵從煙盒裡點出一支菸,手腕一翻銜上唇角,“我說了,這裡住宿條件很差,你未必受得了。”

“為什麼?”

harry攤攤手,表示情況就是如此:“雖然我說的是in case of,以防萬一,但真的不能出帳篷。”

“因為你極有可能受到野獸的襲擊,比如……獅子。”

黑色髮絲上滿是塵土,被落日餘暉塗抹得成了橘色,攏著她飽受折磨的憔悴而蒼白的面龐。

“對上帝發誓,絕對沒有。”harry聳聳肩:“你可以摸摸它的頭。”

“一檔一言難盡的綜藝……柯老師和商陸也上過。”應隱有點難堪。

應隱提防著,一步兩步走得提心吊膽。靠近欄杆後,鼓足勇氣伸出手去,在小象頭頂飛快摸了一下。

“你騙我?”應隱不信。

她一個扭頭,無比利索地鑽進了帳篷裡。

“咳咳咳……”應隱被噴得猝不及防,一邊咳嗽一邊苦著一張臉給自己撣灰:“……它欺負我?”

應隱:“……?”

harry很健談,氣氛全靠他調動。這個小小的野生非洲象保護營地,是完全志願性質的,他們遊走在蒼茫的塞倫蓋蒂國家公園,救助那些意外受傷、落單或患病的野生動物們,同時也要跟盜獵者鬥智鬥勇真刀真槍。

“我第一次遇到leo時,是去劍橋演講籌款。”harry看向應隱,向她介紹:“我只有一間小小的階梯教室,有一些學生來聽了演講,報了名,但我知道,這些對我來說杯水車薪,後來他走了進來,一身suit英俊挺拔。”

商邵垂下臉笑了笑,散漫地警告他:“別加戲。”

“nonono,”年過六旬的harry無比認真地說:“你進來,在階梯座位上坐下,那一瞬間我就知道會有什麼不一樣。我至今還記得看著你雙眼發表演講的感覺,你讓我覺得我講的每句話、正在做的每件事,都是無比重要而意義非凡的——ll,雖然實際上你什麼神情也沒有。”

應隱安靜聽著,黯藍色的夜幕下,她的目光越過窄窄的蛋卷長桌,看向商邵。

水果的香氣一蓬一蓬,那種甜味的熱烈瀰漫了她的呼吸。

harry說的每個字,她都感同身受。

他就是一個輕輕瞥你一眼,就能令你感受到強烈宿命感的男人。

營地的發電機功率很大,聲音隆隆,對動物很不友好,因此只運作到八點,八點後,黑夜徹底來臨,全營地也進入靜默,只靠各自帳篷中的馬燈照明。

這裡淡水有限,應隱只很簡單地衝了個澡,進了帳篷就開始打噴嚏。

她的行李丟得一乾二淨,下午的行程又匆忙,商邵只來得及讓人給她備了些基本的貼身衣物,睡衣之類的是不必想了。他把自己襯衫扔給她:“將就穿,彆著涼。”

他的襯衣絲質挺拔又柔軟,應隱徑直套上。好寬鬆的廓形。

她偏過臉去,將袖子很認真地往上疊了一疊。

懸在帳篷頂端的燈光昏暗,溫柔地攏著她微溼的髮梢。

商邵吃過了藥,回眸時見了這一幕,話到嘴邊倏然忘了,目光耐人尋味地停留在她身上。

那是一種很剋制的耐人尋味,帶著他自己都未曾發覺的晦暗的沉迷。

應隱疊好袖子,抬起臉時,眼前的男人已經恢復了正常,只是手中的一小瓶純淨水已被他飲盡。

“下次還敢不敢這麼心血來潮了?”他漫不經心地問。

“敢。”應隱眼神明亮:“為什麼不敢?”

商邵笑了一聲:“過來。”

應隱原本雙膝跪在氣墊床上的,聽了他的話,直起身子邁出一條長腿,赤腳踩在暗紅色的佩斯利花紋地毯上。

商邵就著她彆扭的姿勢圈住她。白色襯衣下原來藏著那麼纖細的腰肢,不堪一握。

他的手掌折住她腰,燈光下,深廓英挺的臉俯近她,聲音很低地問:“刷過牙了?”

應隱驀然被他問得發窘,知道他即將要做什麼,心跳在胸腔裡亂七八糟。

這帳篷是否太擋風,否則空氣怎麼會如此閉塞,讓她呼吸不暢,面上一潮一潮地熱。

應隱輕微點了下頭。

商邵目光盯著她右耳垂上的那顆淡紅小痣,沉下去的一把嗓音帶著顆粒感,語調是那麼緩慢優雅:“很認真地刷了麼?”

這叫什麼話?問的是刷牙,但總讓人疑心有別的蘊意。

可是他嗅著她的髮香,氣息滾燙地輕薄在應隱的耳廓,讓應隱撒不了謊。

“認真地刷了。”應隱輕熟的聲線帶上不明顯的顫。

從裡到外,仔仔細細,漱了不知道幾遍口,口腔壁和舌尖都發澀。

要吻上的時候,商邵的唇停住。他屈起的指側輕撫她臉:“不應該親你,省得你又感冒。”

應隱抿了下唇,想抗議他的戲弄時,小巧的、從未被人光顧過的耳垂,落入了他溫熱的吻中。

像是有什麼電流從脊背躥過,應隱僵硬在他懷裡,從骨縫裡滲出細密的、酥|麻的抖。

她閉起眼,雙手攀緣著他肩,在他的吻中那麼自覺地仰起了脖子,側過了臉。

修長的天鵝頸,在慘淡的燈光下也散發出瞭如珠如玉的瑩潤光澤。那裡面掩著她情難自禁的咽動。

原來他的唇舌那麼厲害,不只是會親吻嘴唇。

她連耳垂上的痣都招架不住他,被如此慢條斯理地吻弄,溼漉漉的。

頸項上是什麼時候蓋住了他薄繭的手,下頜又是什麼時候被他虎口卡住的,應隱一概不知,只知道脖頸的細膩被他的唇反覆流連,連同著那根露出的鎖骨。

襯衣的螺鈿紐扣散了數顆,領口從她肩頭朝一側滑落。

“商先生……”應隱難以自控地叫他,也不知是跪得久了還是如何,她左右支絀的腿、她的身體都發起抖來。

“怎麼?”

應隱眼眸溼潤可憐:“膝蓋疼……”

商邵低啞地失笑一聲,幫她把衣領攏好。

他的欲潮來得快,去得也迅速,彷彿是受他召喚為他所控。

他在她臀上輕輕拍了一下,神情已經恢復不動如山的那種淡然:“睡覺吧。”

氣墊床發出一陣一陣咯吱輕響,是應隱坐了回去。晚上果然降溫快,她展開羽絨被子,裹住自己,兩頰紅紅的:“我想借你手機用用,方便麼?”

商邵便把手機拋給她。

應隱其實不想應對國內那一堆爛糟事,但今天到底是她生日,她最起碼應該跟應帆打聲招呼。

接過手機,她先給應帆打了個電話。

應帆看到香港來電,估計以為是詐騙電話,接起來時語氣很敷衍,直到應隱叫了她一聲:“媽媽。”

“你手機呢?打你電話一直關機。跑香港去玩了?”

應隱老老實實地:“手機被偷了,這個是我朋友的。”

朋友?

商邵饒有興致地輕瞥了她一下,眸底晦色還沒消退。

應隱被他的戲謔弄得呼吸一緊,心不在焉地聽應帆絮叨了一陣,報平安道:“知道了,沒什麼,就是怕你擔心。”

她跟媽媽打電話的模樣很乖,像個細路妹。

應帆嘆了口氣:“你還知道我會擔心你啊,大生日的在微博上被罵成那樣,又找不到你人,別說我,俊儀也急死了。”

應隱怔了一下,“誰罵我?為什麼要罵我?”

輪到應帆發怔:“你沒看微博啊?”

“還沒來得及。”

她現在對登微博有種抗拒感,寧願玩小號,也不樂意上大號去營業。聽應帆一說,她擰起眉,在商邵手機的應用裡找到微博,點了進去。

品牌給她買的那條#又到了應隱說得償所願的日子#,她是知道的。除此之外,熱搜並沒有她的名字啊。

手動搜尋,進入實時廣場。

營銷號的通稿鋪天蓋地,都說阮曳從她手中搶了角色,但沒人罵阮曳。

道理很簡單,沒有傻子會選擇在應隱生日時,歡天喜地地昭告天下,說自己搶了她角色。

阮曳不是傻子,所以這個通稿,只能是應隱安排的。

實時都在罵她和麥安言,說他們蛇鼠一窩沆瀣一氣,欺負公司小白花,是十二年一脈相承的骯髒手段。

應隱的表情凝固只在一瞬間,商邵斂了神色,蹙眉問她:“出什麼事了?”

“我……”應隱緊鎖眉頭,“說來話長,商先生,我先打個電話。”

現在是坦尚尼亞九點,北京時間凌晨兩點。

麥安言剛罵了阮曳一通,正在問候宋時璋全家老小,看到香港來電,想也不想就摁斷。

反覆三次後,他暴怒接起:“撲你臭街啊!咩嘢?!”

“是我。”

麥安言一愣,熄了火,用力吞嚥一聲。

“小隱?”

“解釋。”

“你看到了?”

“我對不起你,手機丟了,現在才想起來去看一看。”應隱淡淡地嘲諷:“你有什麼要交代的麼?”

“不是我安排的,你信嗎?”麥安言深吸一口氣,“是宋時璋買的,我剛剛已經罵了阮曳一頓了,她不是剛跟宋時璋好麼,又沒你這個性,哪敢跟宋時璋頂嘴?姓宋的要借她埋汰你,她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真的、真的是被陰了個措手不及。”

應隱沉默許久。

“你聽我的,我已經花錢撤下去了,廣場很快就會被控住,你不用急,好好過生日。”

“你還知道我過生日啊。”應隱笑了笑。

“生日快樂小隱,無論如何,我不會這麼對你。”

“你不會嗎?用我給阮曳抬轎的通稿,不是早就準備好了麼?”應隱的聲音自始至終冷靜:“生日發,效果應該很好吧?阮曳虐到粉了嗎?”

“小隱,你說這些沒意思,公司路線歸公司路線,我跟你的情誼……”

應隱忍不住笑起來,“你跟我的情誼,十二年,夠買你麥安言幾臺跑車?”

“你別忘了,”麥安言頓了頓,胸口起伏:“你雙相最嚴重的時候,是誰陪在你身邊,是誰說服湯總不要放棄你,又是誰一個個去品牌那裡道歉謝罪請他們再給你機會給你時間?兩年!應隱!從你輕度抑鬱到雙向,你吞安眠藥自殺,是我揹你去的醫院!手術室外面只有我!只有我在等你被救活!”

“你聲音好大啊,安言。”應隱眨了下眼,“如果不是我記著這些,你覺得,我會一次又一次接你塞給我的爛片,帶你新籤的演員,上那些無聊的通告綜藝嗎?”

麥安言總疑心聽到了她的哽咽,但她的聲音又是那麼平靜。

他深深地舒了口氣:“我們不提這些了好不好?我不會害你,你賺夠了錢,想拍什麼拍什麼,要多藝術有多藝術,趁年輕,不要走出粉絲視線……我不會害你,即使我對你不夠好……我也不會害你。”

應隱抿了抿唇,低下臉,眼淚還是沒忍住,但沒出聲。

除了商邵,沒人知道她在生日這天哭了。

“隱隱?”麥安言叫她小名,默了片刻,“你會信我,是嗎?你心裡會沒事的。”

“是的,”應隱落著眼淚,面色帶著嘲諷,語氣卻十分沉穩、鎮定地說:“我沒事,跟以前一樣。”

她在這一瞬間同時脆弱,傷感,和冷靜、縝密、虛與委蛇。

這樣的演技,該是影后時刻,卻荒唐地出現在了她生命裡。

麥安言鬆了口氣,但隱約的,又覺得心底不安。

他好像錯過了應隱,錯過了她生命的一道岔路口。

可是那道岔路口是什麼,麥安言還想不清楚。

一億三千萬的違約金,應隱不捨得的。他篤定。何況應隱說沒事了,不是麼?

應隱掛了電話,默默垂淚一會,深呼吸,把手機還給商邵:“讓你見笑。”

“原來你也是會發火的。”商邵在窗邊坐下,伸出手去,指背被她的眼淚濡溼:“不過一邊哭一邊發火,到底還是你更吃虧些。”

應隱破涕為笑:“我經紀人這個人啊……”

她吁了口氣,微笑道:“比我還愛錢。我們認識得早,他是小助理,我是小龍套,拿了通稿費,在他的出租屋裡一起數餘額,覺得未來很有奔頭。商先生,”

她哽咽一下:“人一定會變的,對麼?”

商邵沒回答。他知道,應隱此時此刻並不需要他的答案。

等應隱自己揩掉眼淚時,他才問:“我剛剛好像聽到宋時璋的名字。他還在為難你?”

“他……看上了跟你跳過舞的那個小姑娘,我不知道是他為難我,還是那個小姑娘跟我不對付。”

“我好像記得,”商邵淡淡的口吻:“我讓康叔把戒指還給他時,告訴他今後你有我護著。他不應該——”

“告訴他什麼?”應隱怔愣,打斷他。

“告訴他,從今以後,你有我護著。”商邵淡漠地重複一遍,不把這當什麼重要的事。

對他來說,護下應隱,和給她遞出一把傘,是同樣難易的舉手之勞。

唯一的區別是,他倒也沒那麼好的興致和善心,會對路過的每一個人都伸出遮風擋雨的手。

“你說的不是應隱這個人,你要了……”應隱小心翼翼地問。

“電視劇看多了?”商邵瞥她一眼。

應隱噎了一下。

“不過……”商邵悠然補充:“雖然沒這麼說,但目前來看,事實也差不多。”

應隱臉燒起來:“他騙我。”

她恍然大悟,後知後覺,啼笑皆非,又時過境遷地釋然:“他居然騙我說,你要把我當情婦,我也居然信了。”

“這樣。”商邵輕描淡寫地回:“他送了幾樁生意想跟我合作,我會重新考慮的。”

“商先生,你好小氣。”應隱抹一抹眼淚,玩笑道。

商邵笑了笑,並起的雙指在她額上點了一下:“你知道馬賽人麼?很久以前,馬賽人的成年禮,是單獨獵殺一頭獅子。他們會用最乾脆利落的方式,解決對方的性命。同樣的,如果一群獅子,用最一擊斃命的方式,殺死了獵物,它們也會收到當地人的稱讚。他們把這個叫做——榮耀殺戮。”

“榮耀殺戮。”應隱複述了一遍,看著他,展顏微笑:“商先生,今晚我是你的學生。”

國內凌晨三點。

一個著名娛記,接到了一通來自香港的電話。

“宋時璋的房子在霞光園第九大道第二棟,阮曳最近應該都在那裡。”

“你誰?”那人沒聽出她的聲線。

“當然是……阮曳的私生粉。”應隱微微一笑,輕快地回答。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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