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簽完名合完影,張乘晚先走一步,應隱還要在簽名牆這兒等主編豐杏雪一起,便被主持人掛住,兩人在攝像機前客氣地聊。

主持人春風滿面:“隱隱今天這一身真的很獨特,讓我想到了希臘啊,帕特農神廟,以及雅典娜這樣的神話,也是很大膽了。”

應隱點點頭,特意點出了musel和設計總監jeffrey,並感謝他提供的造型指導。

“你一向在紅毯很大膽很敢穿,我還記得前年那場真空suit,也是當年的出圈紅毯之一,到現在還經常看到有人盤點。”主持人誇完,話鋒一轉:“不過會不會有擔心到,將來有了另一半後,對方會瘋狂吃醋呢?”

應隱:“……”

她難得卡頓一秒,彈幕瘋狂刷:

【老婆我不吃醋!】

【老婆老婆多露露!】

【隱寶真的有在認真為難哎笑死】

商邵本來要退出去了,看到應隱遲疑沉默,他面無表情,手指不耐地點了點桌面。

應隱在媒體和粉絲面前維持大女主人設,皮笑肉不笑,用十分輕熟的聲線淡定地說:“不哄,等他自己想清楚。”

“你確定嗎……”莊緹文誠懇地問:“幾百萬人同時看呢。”

莊緹文一字一句幫她回憶:“不哄,等他自己想清楚。”

應隱:“嗯……”她捺下話筒,緊張地吞嚥了一下,保持微笑:“我想他應該是不會的,因為他一定是一個非常紳士、有道德感、分得清工作和私生活的人,不會無理取鬧。”

她一把扣住莊緹文,呆滯地問:“我剛剛在紅毯上說什麼來著?……如果生氣了怎麼來著?”

看見來電,他垂目看了兩秒,右滑接起。

“不會。”應隱叫住侍應生,端下一杯冰水:“他說了,他沒時間。”

“喂。”

“你不是說穿那條綠色裙子麼?”商邵淡淡反問。

《moda》主編豐杏雪走上紅毯,主持人終於把話題引到了她身上。應隱深深地鬆了口氣,等豐杏雪簽完名後,兩人按照既定流程合影,之後攜手走完了最後的紅毯。

繞進去了。應隱辯解不能,直覺地感到一絲危險。

“您”。

應隱腦中一道閃電劈過。

莊緹文和雜誌pr就在內場入口處等,手裡拿了張米白色的披肩,正等著帶她去休息室更換內場造型。

他感冒被傳染得有些嚴重,坐在後座懨而慵懶的模樣,搭著車窗沿的那隻手夾了一支菸,忍耐著沒點燃。

雖然裙叉開得確實很高,但她在edrd船上的那條珍珠晚禮,還是大露背呢。

“從頭到尾都看了麼?”

“咚”的一聲,手機從應隱手中直直滑墜地毯。

她遊魂似的跟著pr去專屬化妝間,一關上門,先一手製止住了要上前來的儲安妮和助理,另一手急急忙忙撥出語音。

應隱一時哽住,心虛地環顧四周後,她捻開晚宴包的銀色蝴蝶扣,取出手機。

緹文努力暗示:“商先生,商先生會不會看你紅毯呢?”

“只看了你出場的部份。”

應隱披上,有些古怪地瞥了她一眼,問:“誰追殺你了?怎麼這個表情?”

“你不是說過不看的麼……”她嘟囔,聲音含糊在唇中,抱怨也沒底氣。

主持人忍不住笑:“那如果真的有交往,而對方又的確是佔有慾比較強的那種,你會怎麼哄他?”

沒有新微信。

他沒時間但他會抽時間!

此刻沒外人,應隱小心翼翼地問:“商先生,您看紅毯了?”

莊緹文無能狂怒:“商人的話怎麼能信!”

一個是莊緹文,一臉悲痛。

商邵:「我在讓自己想清楚。」

“原來你問我意見,是為了更好地穿給別人看。”商邵懶洋洋支起腮。

商邵:“……”

在這精彩的一秒,地球上有兩個人同時退出了直播。

應隱低頭看了眼自己這一身,有些遲疑的說:“……還好吧?”

應隱的僥倖破滅,她靠上牆壁,鞋尖下意識蹭著地毯,低垂頭,像做錯事。

應隱噎了一下:“你自己說那個只是‘還可以’,我以為不好看。”

一個是……算了。

她輕輕鬆一口氣,點開商邵的對話方塊,十分迂迴地問:「商先生,我走完紅毯了,你在幹什麼?」

商邵已經結束了午休,正上了吉普車去政府辦公樓。

商邵簡直想笑,聲線散漫的一聲:“看了。”

她轉變路線,賣乖地問:“那商先生看了,覺得怎麼樣?”

商邵指尖掐著煙管,口吻淡然:“作為一個紳士、有道德感、公私分明的人,我覺得你今晚上光彩矚目,讓人移不開眼。”

他誇她。

幾個字,勝過時尚作家筆桿萬千。

應隱心裡靜了靜。

“那……如果你不是那麼紳士,有道德感,公私分明呢?”

她鬼使神差地問。

赤道附近,正中午的陽光充沛,曬得一切發亮發燙。

商邵手機貼面,垂下臉笑一笑:“好好等我。”

hayrth的綠色藤蔓高定走的是仙氣溫婉風,比紅毯保守許多,該遮的地方都遮得嚴嚴實實。儲安妮給應隱挽了個鬆散的低位髮髻,兩側額角髮絲挑落,又巧妙地提亮了眼影,改了唇色。

因為染了金髮,款步走入會場的她,宛如無意間落入人間宴會的森林公主。是來玩的,有輕盈鬆弛的姿態。

晚宴是圓桌安排,pr領著,將應隱帶往主桌。

大圓桌中間,藍色繡球花馥郁蓬勃,那種溫和的香氣瀰漫在乾冰機制造的冷霧之中,真給人仙境純淨之感。

但這裡不是仙境,因為這裡座次分明,秩序森然,每個位子上都立著卡牌,寫好了嘉賓名字,不動聲色地排好了疏近。

應隱一眼掃過,主桌上,豐杏雪,於望,雜誌高層,贊助商,個個有頭有臉,外加一個影帝沈籍。

毫無疑問,這也是調整過的,否則,她何德何能坐在這裡?

“應老師,您的座位在這邊,麥總在那塊,”pr指了一桌:“您有事直接叫我就可以,緹文我就先帶過去吃飯了。”

應隱點點頭,牽了牽緹文的手:“你好好休息。”

莊緹文一走,不少明星都來跟應隱套近乎,熟的,不熟的,都好像親近得很。應隱很落落大方,別人誇她衣服造型,她來者不拒。

熱鬧了一陣,阮曳最後才來,拉開應隱身旁的椅子坐下。

那是豐杏雪的座,只是豐主編此刻正忙著滿場招待周旋,還沒來得及坐下。

“隱姐。”阮曳乖乖打一聲招呼。

應隱對同公司小輩是很關照的,笑容與剛剛那種敷衍甜美不同。她點點下巴:“我剛來的路上看你走了開場,挺厲害的,比上次宴會時放開多了。”

阮曳臉僵了一下:“我還差得遠,麥總說我小家子氣,讓我多跟你學學。”

應隱笑:“這有什麼好學的?多來幾次也就會了。我在你這歲數別說開場了,站簽名牆前手都抖。”

“你有的東西都很好,但你自己不覺得。”阮曳抿了抿唇,笑得有些勉強,亦有些艱澀。

她走了開場,穿了很好的國內獨立設計師的高階定製,麥安言還給買了好些熱搜和水軍,但廣場上嘲諷她侷促的聲音還是一大把。說她眼神亂飄,說她肩膀打不開,說她小表情太多。

等應隱壓軸登場後,整個微博便成了她的主場了。

阮曳在休息室坐了很久。她沒有單獨的休息室,換完衣服,就在沙發上坐著,悶聲不響地滑著詞條,看粉絲誇應隱大氣時尚敢穿,誇她造型有趣,鋪天蓋地的“還得是應隱啊”。

就連她的後援會粉絲群裡,也都在熱烈地討論應隱。

她們說,【想的也不多,只要阮阮哪天能跟前輩看齊就好了。】

別的小花進來化妝,上下瞥一眼阮曳:“這裙子不是上個月被我斃掉的那一條嗎?幸好沒穿。”她笑得很美,直角肩拗出骨感肩窩:“還是小阮你穿起來比較適合呢,個子小是要一點拖尾的。”

其實這裙子,她讓工作室去借了三番五次,都沒借出來。

但阮曳不知道。她覺得前輩這麼說了,那麼多半是真的,她穿了別人不要的設計。

應隱聽出她語氣不對,淡淡地問:“你覺得我有的哪樣東西很好,但我自己不珍惜?宋時璋嗎?”

她其實知道,時尚這一塊,一向是辰野的短板,麥安言沒有這個能耐,把一個古偶網劇爆出來的小小花空降到紅毯開場。

阮曳咬了下唇。

“我上次就跟你說過,他不是好人,讓你離他遠一點。”

“宋總說我臉上有你年輕時候的影子。”

應隱瞥過眼,目光在她臉上停留。

阮曳跟她長得一點也不像,她是很碧玉的臉,粉雕玉琢的,因此適合演古偶,只演了一部就大爆,雖然咖位沒上去,但粉絲是很多的。公司給她的人設是元氣甜美小白花,不諳世事。

阮曳也回望她,一字一頓:“他說,我跟你那時候一樣,年輕,充滿野心,和不服輸的神氣。”

應隱怔了一下,點點頭:“他說你說得沒錯。”

“他喜歡你,你看不上,因為他沒辦法帶你上游艇。他在遊艇上也只能給有錢人擦皮鞋。”

應隱失笑:“阮曳……你才剛入行,如果這時候就看得這麼透,往後的時間,你要怎麼過呢?”

“我也跟商先生跳過兩隻舞的。”阮曳突兀地說。

應隱神情冷淡下來。

“商先生也是目不轉睛地看著我的。”

“住口。”

阮曳沒被她的冰冷嚇到,自顧自地說:“我只是覺得他太高階,人的臺階要一步一步登。何況他站的天花板太高太遠了,不如宋總好用。”她卷著雪白餐巾,垂下眼眸,“姐,你總告訴我宋總不是好男人,我謝謝你,但那又如何?”

她抬起臉,很淡地笑了笑:“對我來說,沒有好男人壞男人,能幫上我的,就是好男人。”

豐杏雪招呼一圈回來,阮曳站起身,告辭前,她俯身抱了抱應隱:“片場見。”

應隱眉間劃過一抹蹙色。

片場見?阮曳在網劇古偶圈打轉,她能在哪個片場見上應隱?

但這會場如此熱鬧,個個人面狐心,容不得她走神。

過了會兒,高層和影帝影后們齊齊落座,她又要開啟新一輪的嚴陣以待。

豐杏雪坐她下手邊,問:“我記得應老師和沈老師好多年前合作過,對不對?”

這桌的唯一一個影帝沈籍,約摸四十五歲,一雙含情眼,溫文爾雅又略帶沉鬱陰鷙的面容。在柯嶼崛起之前,沈籍是口碑最好的影帝,幾乎沒出過爛片。

應隱几年前跟他合作過一部民國戲,她是舞女,他是國黨高層,養著養著,暗色下情愫成了真,在戰爭來臨之際匆匆分別,一個去淞滬,一個去香港,數年後重逢,他潦倒,她是大佬掌中雀,彼此不忘懷,在閃爍著霓虹絲燈的賓館包房中抵死纏綿。

那部戲是當年的文藝片票房亞軍,評分很高,沈籍二次封帝,應隱雖沒拿獎,但提名不少,也是粉絲心裡的獎項遺珠。

隔著繡球花和氤氳冷氣,應隱對沈籍大方笑笑:“我跟沈老師確實有些日子沒見了。”

“應老師我是天天見。”沈籍開玩笑:“熱度這麼高,我是半退休了。”

“我記得,《星鑽》那年的金九,是你們兩個吧?”豐杏雪想起這一茬。

她也想過這企劃,誰知道被《星鑽》捷足先登,此刻提起,有點遺憾和記仇的味道。

“我是沾了沈老師的光。”應隱客氣地說。

太客氣的天聊不下去,生拉硬拽的沒趣。於望打岔道:“哎老沈,嫂子是不是剛懷上二胎來著?”

沈籍點點頭:“孕吐著呢,今天本來都出不了門。”

沈籍老婆也是演員,但息影很早,在家相夫教子,兩人是娛樂圈的模範夫妻。她也很少上綜藝,從不借沈籍的光環賺流量,難得采訪,講話滴水不漏的,很是得體。

話題便順著育兒的方向一路聊下去了,應隱聽得走神。

宴會進行到九點,頒了一堆沒意思的獎,聽了一堆沒意思的歌,最後在大合影中結束。

烏泱泱上百號人,應隱站豐杏雪身邊,牢牢穩居c位。

微博上,沒有任何人對她的咖位感到疑惑,在路人和粉絲眼中,她站在這裡理所當然。

他們絲毫不知道,就在幾天前,她還借不到高定,她還在被時尚圈隱性報團排擠。

她走過了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贏得了一場無人知曉的戰役。

after party,應隱只短暫現身了一下,就推說身體不舒服,抱恙回了家。

睡了整覺,翌日下午,她去往慄山公司,參加試鏡。

慄山,兩岸三地華語電影圈執牛耳者,戛納主競賽單元評審之一,圈內公認最會調教演員的導演。

他年過七十仍勤耕不輟,嗅覺敏銳,精神矍鑠,充滿信念,並不是之前姓方的那導演可以比擬。

要上他的片,很難,但能和他合作、當他的主角,是所有演員心裡與獲獎同等份量的殊榮。

應隱之前一直在打磨的女革命者一角,就出自慄山的片子。

這幾年國內掀起了主旋律風,慄山也難逃例外。這部群像主旋律片主題宏大、場面熱血,是票房年冠預訂。

這樣的一部片,是很多演員寧願零片酬也要上的。

程俊儀和麥安言陪著應隱一起現身。

應隱穿著淺灰色t恤,牛仔褲,頭髮紮了個低馬尾,素顏的臉上照例蒙著一枚口罩。

試鏡處人頭攢動,或站或蹲地擠滿了一整條走廊。

這裡面有成熟的老演員,有剛畢業的學生,也有十幾年跑龍套的戲痴,更有深耕舞臺的話劇演員。

大家起跑線平等,全是過了卡司預選後來競演的。

現如今的演藝圈,能讓大牌演員和無名之輩一起試戲的導演不多了。礙於演員在流量和資本中的份量都水漲船高,咖位高的演員,其實早過了親自來試鏡的階段,有好本子先遞他們手上,看得上,雙方坐下來一起談談合作細節,這就把事情給了了,哪還用紆尊降貴地來試鏡?

就算真來試戲,那也代表了十拿九穩,不過是走走過場。

也就慄山有這能量和話語權。

應隱低調穿過走廊,身後響起陣陣竊竊私語。

“應隱也親自來試鏡?”

“畢竟是慄山。”

“她很貼角色啊,感覺十拿九穩。”

“她哪有失手的時候?商陸那兒三十分鐘的一鏡到底也能hold住,現如今的女演員裡,誰還有這能量?”

還有蠢蠢欲動上來想要合影簽名的,都被俊儀給攔下了。

在專屬休息室等了不到兩分鐘,卡司公司那邊就來人通傳:“應老師,到你了。”

應隱隻身一人進去,試鏡的階梯小劇場裡,分別坐著導演慄山、卡司導演餘長樂、出品方代表、總製片人,以及一個年輕的面孔,那好像是慄山曾經的副導演,算是他的半個學生。

應隱摘了口罩,鞠一躬,詳細地自我介紹,之後按流程演了那兩場。

那場寫信的對白她表達得太好了,輕熟的聲線娓娓道來,充滿了堅定的溫柔,一滴眼淚綴在眼眶中,始終要掉不掉的,只在寫完了,擱筆、摺頁、封好信封后,才撐著桌沿,眨一眨眼,讓眼淚滾了下來。

演完後,偌大的劇場裡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許久,選角導演餘長樂咳嗽一聲,餘光覷了下慄山。

慄山站起身,緩緩地說:“諸位請回避,給我五分鐘時間。”

餘長樂便摸著煙起身:“哎喲,老骨頭一把,坐得腰也斷了!”

其餘人會意,咬煙的咬煙,拿茶杯的拿茶杯,都陸續走出去。

應隱輕吁了口氣,拂了拂面,很恭敬地說:“慄老師。”

慄山點點頭:“你出道十二年,我們好像都沒有合作過?”

應隱笑了笑:“是啊。”

“我跟辰野的合作是很密切的,你又是辰野的當家花旦,為什麼這麼多年都沒合作過,你有沒有想過?”

“我……”應隱有些尷尬:“好像每次檔期都錯過了。”

“你要幫公司賺錢,要幫他們扶持新人,要去辰野主投主控的片子裡扛票房,所以檔期很少。你的表演都是很好的,但把你的佳片率平均到你所有的出品裡,其實不高。”

“慄老師……”應隱被他銳利的話語刺破得難堪:“希望這次我能有機會。”

慄山搖了搖頭:“你這次也沒有機會。”

應隱愕然:“為什麼?我的表演就算還有不到位的——”

“你的表演很到位,但這個角色已經安排給別人了。”

應隱擰了下眉:“你的意思是……”

“其實這部片我只擔任監製,掛名導演,在片場的,會是我的學生謝揚。”

應隱不知道該做什麼表情,啼笑皆非地笑了一聲:“是要用我來抬轎麼?應隱試鏡落選,誰誰誰表現驚豔?”

慄山不置可否:“通稿怎麼發,是你公司內部的事情,與我無關。”

應隱一剎那明白了。

她點點頭,唇角諷笑:“這樣。難為您特意單獨告訴我。”

“我很早的時候,就跟柯嶼討論過你,他對你是不遺餘力的盛讚,所以……”慄山頓了頓,“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接下來的話才是重點。”

應隱還沒消化完試鏡落選的訊息,聽了這句,臉色有些茫然。

“我個人在籌備的專案,是一部愛情文藝片,劇本的終稿還在調整。這是我時隔三十年後,第二部 純粹的愛情片,說實話,不保證好看,也不保證能順利公映。但我中意你。你的檔期,公司已經為我空出來了,試鏡在年前進行,希望到時候我能見到你。”

出試鏡室時,俊儀和麥安言已經等著。俊儀是很熱切的,焦急地問怎麼樣怎麼樣,但麥安言一臉知曉一切的平靜。

應隱跟他對視片刻,一句話也沒說,口罩帽簷下的臉面無表情。

她穿過熱鬧的、不明所以的、偷偷仰望的人群,抬起眼,古偶網劇出身的阮曳出現在走廊盡頭。

她也打扮得很低調,很惶恐的模樣,正在執行經紀的擁護下迎面走來。

兩人的錯身而過只是一剎那,誰也沒說什麼。

電梯間靜謐異常,俊儀察覺到氣氛不對,一時噤聲。

“你不去幫幫她麼?”應隱看著一層一層上升的數字,冷靜地問。

麥安言回得文不對題,卻開門見山:“你不虧。慄山真真正正的女一號,是屬於你的。”

慄山要她的檔期,但這部片沒投資方看好,片酬很低。辰野是經紀公司,不是慈善協會,最賺錢的搖錢樹沒道理拿去賤賣。宋時璋想安排阮曳打進電影圈,一來一去,雙方各取所需,交易得嚴絲合縫皆大歡喜。

他不知道應隱有什麼好鬧脾氣的。

“是嗎。如果不用她做交易,是慄山就不選我了,還是公司不會放我檔期?”

“慄山的片酬,是你所有邀約裡最低的。”麥安言心平氣和地明言:“你的三個月值多少錢,我比你心裡更有數。”

應隱笑了笑,轉過臉,面對著麥安言:“你快把她扶起來吧,當我求你。”

她字字清晰:“這破一姐,我是一天都不想當了。”

商邵撥給她影片時,應隱接得很快,面前堆了一堆亂七八糟的東西。

“在幹什麼?”

應隱垂眸擰著手中的塑膠殼:“扭蛋。”

“扭蛋?”

應隱小孩子似地點點頭:“商先生,你玩過扭蛋麼?”

“沒有。”

“小時候買不起,覺得好奢侈啊,每次都蹲在便利店前,看別的小朋友拆。為他們高興,為他們可惜。十五歲時,我接到商演活動,第一件事就是買了一枚,但裡面的恐龍好醜啊。”

她說笑著,趴在桌子上,看著恐龍:“這麼多年過去了,它們還是一樣的醜。”

商邵靜靜聽她說完:“出什麼事了?”

他總是這麼敏銳,不給人藏心事的機會。

應隱拆開當中小玩具的塑膠袋:“沒事,你這幾天怎麼不找我了?你厭煩我麼?”

用這麼嚴重的詞,聽得商邵心裡直沉沉的一墜。

“還在忙,想盡快回國,反而被事情絆住。”商邵說著,將手機捺下。

應隱聽到他壓抑不住的一連串咳嗽,十分乾啞。

“你感冒加重了。”她放下扭蛋,透過攝像頭,捕捉商邵的神色。

他看上去很累,雙眸難掩倦意,似乎一直以來都沒睡過什麼整覺。

他的白襯衫也不復筆挺,被赤道的炎熱和雨季的潮溼悶軟,鬆垮地勾勒出身形,顯得他散漫而落拓。

真不講道理,這樣看著,他反而更迷人了些。

應隱忘了扭蛋,雙眸專注地停在螢幕上。

她很想他。

十二月份是塞倫蓋蒂大草原的雨季,萬物生長,春天的氣息滋生,動物重新越過馬拉河,歷經九死一生的長途跋涉,跨過坦尚尼亞和肯亞的邊境,回到水草豐美的塞倫蓋蒂。

當地政府辦事處,一個穿著傳統長裙,蒙著豔麗面紗的女人,正跟櫃檯後的黑人激烈地交流著什麼。

“i got lost,the bus……”應隱快詞窮。

她流利的口語在這裡派不上用場,大家彼此雞同鴨講,雙方都覺得自己英文口音很標準。

黑人慢悠悠拖長調子回:“relax relax,sit do,don't rry,i got you。”

他就會重複這一串。

got you,got個鬼!

應隱兩隻手都比畫上,英文一個字一個字用力往外蹦:“我被搶劫了,我的錢包,我的護照,我的手機,以及你們這該死的bus!說好的兩點有一班,現在已經三點二十了!”她手指用力戳著錶盤。

“oh……”黑人聽懂了,攤攤手,聳聳肩:“miss,在我們非洲,唯一的時間指標是自然,是太陽光,relax,不要被你的tch推著走。”

“at?!”

不要把沒時間觀念說得這麼清新脫俗好不好!

一旁狹窄陰涼的樓梯口,一箇中國男人正在當地官員和另幾個中國人的陪同下,步履從容地走下樓梯。

“雨季的施工確實會受影響,考慮到當地人的節慶風俗,以及接下來的safari……”

駐紮在坦尚尼亞的下屬彙報,苦笑了一下:“邵董,您放心,我們很瞭解這裡的工作風格,您病了這麼段時間,還是儘快回香港養病得好。”

坦桑塵土飛揚,一天到晚戴口罩也沒用,商邵點點頭,手抵著唇又咳嗽兩聲,將口罩覆上,壓好。

他回覆下屬的關心:“我還要去塞倫蓋蒂一趟,過兩天就回去。”

“telephone!i nt telephone!”應隱最終放棄溝通,雙手合十,強忍在崩潰邊緣:“please please please……”

大使館的電話是多少來著?怎麼記到手機裡了……手機又丟了……shit,死迴圈!

一段短短的樓梯走盡,商邵腳步微頓,即將穿過大廳時,隔著辦事的職員,他遙遙望了一眼那個女人。

從頭包裹到腳的傳統服飾,但難掩曼妙曲線。

那種曲線是起伏又單薄的,與當地人不同,充滿了讓他熟悉的感覺。

他眯了眯眼,一時間心跳激烈起來。

又覺得自己是病昏了。

怎麼可能?

她現在,應該在生日派對上。

“ll,miss,”那個黑人櫃員也煩了:“但是我這裡既不是失物招領處,也不是公交公司,or電信公司,miss,”他手指用力戳著一張塑封招牌,上面字母眼花繚繞:“look,這裡是城市建築規劃與……”

“嗚……”應隱沮喪地嗚咽一聲,兩手撐著桌沿,深深地呼吸,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她的說走就走好失敗,會不會被大使館送到他面前。他會笑她的。

但她很想問問,你有沒有跟阮曳跳舞時目不轉睛地看她?

親口問,親耳聽,要他否認,要他哄得用心盡力。

一行人對商邵的腳步凝佇不明所以。

“那邵董……”下屬喚了一聲。

商邵聽見了,但目光還停留在她身上,只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聲。下一秒,櫃檯前的女人抬起臉,遲疑、又不敢置信地望向這邊。

她有一雙星光熠熠的眼。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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