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顧成六人就牽著牛走了。留下的有七八個人,重八留一人繼續守山口,其他的人把剩下牛頭蹄和內臟用牛皮包了拿到山上去,來到一個樹洞邊把所有東西放入一個樹洞裡,這個樹洞原是一顆大松樹,後來松樹被人砍了,幾年時間樹頭生了白蟻爛掉了,就形成了一個臉盆大小,五尺多深的一個樹洞,現在正好用來埋這些東西,他們把要埋東西丟進地洞去再埋上一些土,用腳踩平,表面上再鋪上一層乾土,外表上就看不到一點破綻,就放心地準備下山。

正在這時,最小的那個孩子叫張六,他在不遠的灌木叢邊拾到一個紅木條方,另一個叫吳民的孩子說他先看的,兩人就在山頭上爭奪起來,互不相讓,差點動武,眾人忙將二人拉開。張六邊哭邊委屈地說:“明明是我先看到的,他偏要和我爭,成天光欺負我一人。”

重八接過紅木方一看,木方確實可貴,木質呈棕紅色,外表光華,木質細膩,花紋美觀,木方長約四尺,寬一寸半,厚一寸。重八看了對大家說:“弟兄們,今天我是國王,我有一個提議,不知行不行,古時有一個‘劉關張桃園三結義’。我們今天有兄弟七人,也來一個‘驚牛山七結義’,結成異姓兄弟,我們將來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你們看怎麼樣?”

“這是個好主意。”大家異口同聲說。

重八繼續說道:“我們把這個木方鋸成七段,每人拿一段,作為我們今後弟兄長大相認的信物,你們說怎麼樣?”

大家齊聲說:“好!”

重八就把木方交給湯和說道:“現在你這個小木匠就派上用場啦。由你去把它分為七段。”

“遵命!”湯和快樂地拱了一下手,接過木方同大夥一起跑下山去。

七個小夥伴跪下山來重新把火生起,他們把烤肉棍、樹杈等東西全部投入火中。湯和把木方很快鋸成七段,一字擺開放在石頭上。七個人圍著火堆跪成一圈。

湯和說道:“大哥,你讀的書比我們多,你就領著大家盟誓吧!”

重八就真的高聲領著大家朗誦起來,他在前面念一句,其他的人跟著讀一句:“皇天在上,厚土在下,火神爺在前,我們七人從即日起願結為生死弟兄,異姓同胞,有福同享有難同當,永不負盟,特立此誓。若有負盟者,天神共誅。結義人:朱元璋 湯和 李良 周全 王力 吳民 張六。”

盟示畢,三叩首。

結義完畢,座次如何排定是個問題。重八想當大哥,可以得一塊好木方,他首先對大家說:“我們是結義弟兄,不能光憑年齡來決定大哥二哥,今後大哥要領著大家練武,讀書認字,學些本事。因此,誰的文化、武功高就當大哥,你們看如何?”

李良馬上附和道:“我同意這個辦法,重八哥和湯和哥武功好,讀的書多,就作我們大哥二哥好了。其餘的人由立地跳遠來決定。”

眾人都同意這個辦法,名次很快決定出來:朱元璋 湯和 李良 周全 王力 吳民 張六

依次名序,每人得了一小木方,都心滿意足。於是就趕牛回家。

重八回到家裡,決定採取主動出擊為好,就關好牛,主動去找劉大秀,一進門就喊:“劉老爺,不好了,小牛鑽進岩石縫裡去了,出不來。”

劉老爺睜著兩隻淚泡眼,說道:“當真,有這樣的事?”

“真的,不信你去看嘛,剛開始石縫有兩尺多寬,後來就成一條縫,牛尾就升到半空中去了。”重八煞有介事地說:“不信你問其他小夥伴。”

劉財主哪裡肯信,連忙叫管家劉康帶上兩個長工,一起向驚牛山奔去。

他們一起來到巖前,只見一丈多高的石縫裡果然有一條牛尾在隨風擺動,像小牛在擺尾似,劉大秀爬在壁前對著石縫學小牛叫:“昂——”

重八叫起來:“聽,小牛在叫哩!”

長工邱同說道:“我聽我爹說過:這山之所以叫驚牛山,就是有一條小牛鑽進石縫裡至死沒有出來,被山神老爺吃掉了。”

劉大秀哪裡肯信,就吩咐長工去找一個梯子來,他要親自去看一個究竟。

木梯子很快拿來了,立在岩石邊,兩個家人扶著梯,劉大秀親自爬上去,剛好手摸到小牛尾,他使勁向外拔,拔不出來。

重八在暮色中暗暗用木方在岩石上敲擊了兩下,岩石又發出了類似小牛的叫聲,劉大秀說道:“別叫啦,牛兒,我拉你出來!”

說完他把牛尾挽到手上,誰知用力過大,拉斷了小牛尾,劉大秀在梯子上一下失去平衡,從梯子上掉下來,重重摔在地上,昏了過去。

大家慌了,七手八腳地把劉老爺平放在地上,有的按肚子,有的掐人中,好一陣劉大秀才睜開眼睛。劉康管家趕緊叫一聲:“劉老爺!”

只聽劉老頭答應一聲:“昻——”

長工也叫了一聲“劉老爺。”

劉老頭仍舊回答一聲:“昻——”

管家劉康忙說:“不好了,老爺好像摔懵了。急火攻心得了瘋牛病!快把梯子放平,抬老爺回去!”

一路上,天已黑下來,高一腳、低一腳地向回走。劉老頭嘴裡不斷呻吟。重八上前叫了一聲:“劉老爺。”

劉老頭仍舊直著脖子答應一聲:“昻——”

劉康一邊扶著劉老頭,一邊回過頭來罵重八道:“兔崽子,你嫌你添的亂子還不夠哇?快閉上你的臭嘴,不要在那裡叫春。現在老爺得了癔症,誰也不許叫他。……”

小重八掩著嘴,不時偷偷竊笑,當他看到劉老頭這個樣子,心裡說不出地高興,總算出了一口氣。

第二天,重八繪聲繪色談起了“瘋牛病”之事,一個個小夥伴笑得在草地上直打滾。

從這天起,重八就經常在巖前練武,或由重八在岩石壁前教識字,讀“百家姓”或“唐詩”。這些人中後來在朱元璋起勢以後,先後參加了起義軍,成了朱元璋的得力部下,在大明朝的建立中起到了一定的作用,如湯和、李良、謝成、李新材、顧成等……。

劉老頭回家後病了好久,小牛之事也就擱置起來。

從此,這個山就叫做“驚牛山”,岩石就叫“失牛巖”,至今遺蹟尚存。

小黃牛事件並沒有結束。劉大秀有個兒子叫劉寶官,在長江邊的安慶作鹽茶鐵總辦,聽說是個肥缺,他撈了不少錢。劉寶官接到家裡的信,知道他家丟了牛,他父親又因此得了“瘋牛病”的訊息,就決定回家看個究竟。他帶上懷孕的妻子,兩個丫環和僕人就回到老家。劉寶官還帶回一隻像藏獒的黑犬,名叫“帥氣”,這隻狗十分兇猛,很聽主人的話,專咬那些衣裳破爛的人。真是生就一副勢利眼,呲牙咧嘴欺窮人。回來不幾天,幾乎天天都有咬人的事件發生。這畜生咬人特別狠,咬著就不鬆口,除非主人劉寶官的命令它才肯罷休。大家對這隻狗恨透了。

這幾天,劉寶官牽著假藏獒滿山遍野轉悠,到處偵察,也沒有得到什麼線索。他先訪問了附近的農家戶和放牛倌,大家對他如避瘟神,哪能瞭解到真相。

後來,劉寶官把重點放在重八身上,重八翻來覆去就那幾句話,也找不出什麼破綻。他又查管家劉康,除了發現他賬目有些問題外,其他也未有什麼發現。

這天晚上,重八又被老鬼劉大秀和少爺劉寶官叫到房裡盤問起小牛的事,還問了管家收重八家黑錢沒有,重八如實地回答了收了五百個銅錢,少爺看著他爹說道:“看,這筆錢又沒做帳!”

重八從老爺房裡出來,從東廂房往回走,只聽見房裡傳出一個女人的聲音:“翠仙,你今晚的洗澡水怎麼燒得這麼冷,才洗到一半就冷得不行,你存心要凍死我呀,死丫頭,快給我添半桶熱水來。……”

重八一聽就知道是少夫人在房裡洗澡,他準備快步低頭走過去,忽然看見少夫人的窗戶下半蹲著一個人,臉貼在窗上,兩眼透過窗戶紙洞,目不轉睛地在窺視著房裡,同時身子不斷扭動,醜態百出,重八吆喝一聲:“誰?在那裡幹什麼?”

那個人忙走過來,示意重八不要高聲,同時威脅道:“喊什麼?是我,你在這兒幹什麼?”

重八說道:“我從老爺房裡出來,是少爺叫我問話。哦——夫人在房裡洗澡,你在窗前——”

“我在階沿下找大鐵罐,給少爺夫人燒水,你不要亂說,快走,小心少爺出來揍你。……”

“對,對,找鐵罐,爬在窗戶上找鐵罐。我明白了,我走,我走!”重八陰陽怪氣地說:“不耽誤你的好事,我懂,我懂,管家,你繼續,繼續找鐵罐。”

重八冷笑一聲轉身走了,劉管家站在原地呆呆地望著重八的背影,消失在黑暗中。

重八回到住房裡,只見大家圍在一張小桌邊,在燈下聽宋大叔他一人邊在吃什麼,一邊在講“火燒赤壁”。

重八一見有吃的,忙竄過去,只見桌上一隻大鐵罐裡,足足裝了大半罐煮好的毛毛豆,重八一見驚喜地問道:“哪來的這寶貝,你們也不夠哥們,有好吃的,也不叫我朱重八一聲。”

金大使趕快給重八讓個座,說道:“重八哥,我們怎麼會忘記你呢?你不是被老爺和少爺叫去問話嗎?我先給你留了一大碗,怕你回來吃不到。你沒事吧?他們問些什麼?”

“沒事,不就是小牛的事。還問了管家吃黑錢的事。我都作了答覆。”

金大使轉過身去,端出一大碗毛豆角來說道:“看,這不是給你留在這裡的。”

重八接過去倒在罐裡說道:“這就對了,這才叫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嘛。”

邱同一邊吃豆角一邊說:“秀才倌兄弟,吃罷毛豆角就請你給我寫封家信,好嗎?”

重八邊吃邊說:“行,沒問題,等我吃飽了,寫十封都可以。”

他們又繼續聽宋大叔侃“三國”,一邊吃毛豆角。重八也不插嘴,兩隻手並用,吃豆角比誰都快,兩隻手拿起豆角,對著嘴用手一擠,豆粒就滾到嘴裡,不一會,他就吃了一大堆豆殼在地上。吃到最後罐裡剩下的毛豆角也不多了,長工馬虎去抓豆角,重八也去搶,不小心把桌子擠倒了,原來桌子四條腿只有三條,他們臨時找了幾塊石頭墊在缺腳下,二人一擠桌子自然就垮了。“咣噹”一聲,大鐵罐掉在地上,摔成兩瓣。

眾人不知所措,都散去了。金大使更是急得哭起來:“重八哥,怎麼辦?金老爺要是知道了,非打死我不可。”

“這沒有什麼了不起,不就是隻鐵罐嘛?你別哭,我有辦法。”重八說道。

“你有什麼辦法?”金大使說道:“重八哥,你可得救救我,因為鐵罐是我從東廂房階沿上悄悄拿來的。”

重八聽了沉吟一下說道:“怪不得劉管家東廂房窗下找鐵罐,才是在找這個寶貝。”

金大使聽重八這樣一說,就更嚇得直流淚地說:“這如何得了,萬一劉管家知道了不但要扣我工錢,還要把我趕走。”

重八拍了拍“大使先生”的肩頭說道:“嘿嘿,劉管家算個屁,十個劉管家我也不怕了,他娃娃有千年把柄被我逮著了,諒他也不敢惹我們。”

眾長工一聽,又圍攏來說道:“什麼把柄?”

於是重八就把劉管家收黑錢和偷看少夫人洗澡之事給大夥講了,大家聽了都說道:“他雜種才是這樣一個人。看他今後還拽不拽。”

馬虎聽了氣忿忿地說:“這狗日的不是人,上次篩豆子他說我沒篩乾淨,還打了我一耳光,下次他再打我,我就揍他,還把這事給他捅出來。”

重八對金大使說:“兄弟,別怕,一切有我,保證他不敢動你的一根毫毛。你現在把鐵罐洗乾淨,晾乾,明早天亮前,我們一起去還鐵罐。現在我要給邱大哥寫信,寫完就睡,現在你先把地上豆角皮掃乾淨。”

金大使聽了高興地把破罐拿走了。

重八寫完信已是一更天,他打了個哈欠就鑽進被窩裡。

第二天天快亮了,重八和大使各拿一塊鐵罐片,這時天已快黎明,外面已能看見房屋和人,重八忙對天說:“蒼天,請你快黑暗下來,等我放好鐵罐你再天亮吧。”

他這麼一說,天馬上變黑暗起來,重八和金大使馬上跑到東廂下,把鐵罐放回原處,又用旁邊一塊長木方壓在上面,二人才趕快離開。

他們回到房裡,外面的天就又亮起來。

據老百姓說,為啥現在會有“黎明前的瞬間黑暗?”這就是朱元璋當年喊叫的,事後忘了取消,一直到今天還有這一現象。當然這是民間傳說,不足為信。

重八和金大使喘息一會,金大使問道:“重八哥,為啥——要用一塊木方壓住破鐵罐兒呢?”

“風把木方吹倒,砸壞了鐵罐,這是天災,和誰也沒關係。懂嗎?”重八說道。

“對,這是天災。跟我們大家沒關係。”金大使一邊撓後腦勺一邊說。“重八哥,你真會想辦法,我真佩服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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