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絕對還隱瞞了她什麼。

而他隱瞞的內容,應該就是他帶她來到這裡的真正原因。

“不過是一個嘗試,”劉徐意味不明地看著面前眸色清冷的女子,突然伸手,竟徑直朝陳歌臉上伸去,同時低聲道:“夫人放心,不管如何,某都會護你周全……”

陳歌神色不變,退後一步避開了劉徐的手,冷聲道:“劉二郎,請自重,還是,你希望我再跟你強調一遍我們間的關係?”

想起那個殺千刀的表姨和表外甥,劉徐的動作似乎僵了一順,頓了頓,卻終是收回了手,低低笑出聲來,“夫人還是一如既往的有趣,可是夫人覺得,某是那種在乎世俗看法的人嗎?”

“我不知道劉二郎在不在乎,我只知道,我在乎。”

陳歌見他是不打算跟她說他的意圖了,毫無形象地翻了個白眼,走進了房裡,“啪”一聲關上了房門。

連劉徐最後的表情也懶得看。

世界終於清淨。

房間不大,但還算整潔,陳歌走到塌邊坐下,琢磨著劉徐方才說的話。

他說,這只是一個嘗試,還說,不管如何,他都會護她周全。

他說的嘗試大抵是指他帶她來到這兒的事情,可到底嘗試什麼,如今她還沒有頭緒。

只是,這個嘗試應該不是什麼人畜無害的嘗試,還很可能會危及到她的安全,所以劉徐說,他定會護她周全。

陳歌不自覺地走到窗邊,看著外頭熱鬧的場景,眼簾微垂。

不管是劉徐身上還是這條村子裡,都藏著太多秘密。

只是,她有預感,這些秘密的真面目,很快就要揭露在她眼前了。

陳歌想完事情,正打算在晚膳前歇息歇息,房門就突然被敲響,陳歌走過去開啟門,發現竟是劉徐身邊那個叫天喜的小廝。

“夫人,族長那邊回覆了,邀請您跟郎君今晚去赴宴。”

天喜恭恭敬敬地低著頭道:“郎君讓夫人做一下準備,兩刻鐘後,到樓下大堂集合出發。”

竟然這麼快就回復了?

陳歌微微挑眉,道:“我知曉了。”

說完,就要關上房門。

面前的少年突然抬眼快速地瞥了她一眼,道:“夫人請稍等!

其實……其實我們郎君人還是很好的,當初郎君的父親任吳侯時,多虧郎君,百姓們才能安居樂業,衣食無憂。

當初百姓對吳侯的讚美和崇敬,其實都是給郎君的!

夫人……夫人不妨試著放下對郎君的偏見,也許您能看到郎君的另一面。”

郎君這些天在這位燕侯夫人身上碰的壁,也許比他這輩子加起來還要多。

郎君自己也許都沒發現,他變得越來越不像先前那個無慾無求、隨心所欲的自己了。

天喜覺得這樣的郎君怪可憐的,於是腦子一抽,竟然對面前的女子說出了這麼一番話。

不過,這確實是他心中所想,他不禁又是忐忑又是期待地等待面前女子的回答。

陳歌卻是有些好笑,涼涼地看了面前魯莽得不像劉徐身邊的人的少年一眼,淡淡道:“不好意思,我對你家郎君的另一面不感興趣,我光是要看穿你家郎君的心思,就已是耗費了我全部的精力了。

你跟在你家郎君身邊這麼久,竟然沒有熬白頭髮,我也是佩服。”

天喜一怔,臉上的神情不禁變得憤然,下意識地要大力點頭。

誰說沒有,他只是把熬白的頭髮都拔了罷了!郎君身邊又哪是那麼好待的!

然而還沒等他有什麼反應,面前的女子便毫不留情地關上了門,那“啪”的一聲分外刺耳。

天喜:“……”

燕侯夫人這是在故意掐開話題呢?還是在跟他暗示,她不願意接受郎君,就是因為不想熬白頭髮?

唉,難啊!太難了!

……

兩刻鐘後,陳歌準時來到了大堂。

一身白衣的劉徐已是在那裡等著了,見到她,嘴角的弧度變得真實了幾分,走上前道:“走罷。”

銀耳族的族長同時也是這條村的村長,就住在村尾一間兩進位制的院子裡。

陳歌和劉徐剛到,就見有兩個穿著銀耳族傳統服飾的少年侯在大門口,明顯是在等他們。

見到從馬車上走了下來的陳歌,他們立刻上前,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禮,道:“見過燕侯夫人,燕侯夫人,請。”

說著,側了側身子,就在前頭帶起了路。

劉徐是以她的名義送的帖子,那兩個少年眼裡自然只有她,陳歌瞥了安靜地站在一旁的劉徐一眼,邁開腿跟了上去。

那兩個少年一路把他們帶到了大廳裡,見到大廳裡的景象,陳歌不禁一怔。

只見裡面竟是坐滿了人,主座上坐著一個雪鬢霜鬟、滿臉皺紋的老些,身上穿的黑色衣服上也繡著銀耳族的傳統圖騰,整件衣服的質感跟旁人的顯然不在一個檔次,帶著一種內斂的威儀,映襯著他帶著幾分肅穆的神情和眼神,讓人在見到他的第一眼,就不會只是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的老人。

這想來就是銀耳族的現任族長了。

瞧著,像是不太好相與的性子。

陳歌掃了房間裡一圈,便揚起一個淡淡的笑意,剛要跟主座上的老人打招呼。

卻見那老人忽地,眉毛一揚,竟是露出了一個跟他方才威嚴的面容完全相反的友好笑容來,顫巍巍地拄著柺杖站了起來,沙啞的嗓音分外熱情地道:“燕侯夫人,老叟已是等了你很久了,快過來坐,快過來坐。”

這陡然反轉的劇情讓陳歌愕然了一瞬。

旁邊坐著的男男女女臉上本來就帶著笑意,這時候笑意更濃,也跟那老者一起道:“燕侯夫人,快請坐罷!”

這過於外露的熱情讓陳歌一時不知道如何回應,只能保持著標準的微笑,點了點頭。

這時,主座的老者顫顫巍巍地要朝她走來,陳歌抬腳走過去,笑著道:“族長身子不便,便不用那麼客氣了。”

老者依言沒有再動,只是一雙目光如炬的眼睛滿含笑意地看著陳歌,把她招呼到自己身旁坐下,感嘆道:“老叟久聞夫人大名,沒想到有生之年,還能有機會一睹夫人的真容啊!”

陳歌坐下後,眼角餘光瞥見劉徐被方才那兩個少年領著坐在了左下方的位置上,笑著道:“是麼?”

她從來沒有接觸過銀耳族這個族群,一時想不到他們對她如此熱情的原因。

何況,當初司徒群義失勢,他所轄的地盤內亂,是在魏遠連夜攻進豐州把他一家老少殺了之後。

雖然內亂的根本原因是司徒群義能力太弱,但當地不少飽受戰爭之苦的百姓都把這件事怪在了魏遠頭上,銀耳族不也是當地百姓之一麼?他們就能對她和魏遠毫無芥蒂?

後來魏遠派人打退了攻進大楚的胡人,雖然多少挽回了他在當地百姓心中的形象,但陳歌不認為,這足以讓他們對她如此熱情。

何況,劉徐那句“這只是一個嘗試”一直在她腦海中徘徊,讓她總覺得,這次拜訪銀耳族族長,並不像表面上那麼簡單。

在情況不明的時候,多說只會多錯,於是陳歌十分矜持地微微笑著,神情和善,惜字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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