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子很美,美得她甚至不敢直視她,而且跟他們村裡的女人完全不一樣,她行事大方,氣度如雲,是真正的,配站在魏郎君身邊的女子。

最重要的是,魏郎君似乎很喜歡她,她還是頭一回見到魏郎君那般溫柔放鬆的模樣,彷彿連頭髮絲都柔情滿滿的。

她以為自己不會在乎他娶妻,只要有機會伴在他身旁便足夠了。

但那一刻,她才知曉,她是在乎的,而且在乎得不得了,一顆心酸澀得彷彿裂成了兩瓣。

最重要的是,跟那女子在一起的魏郎君,看起來不再孤單寂寞了。

陳歌看著瑟瑟發抖的小丫頭,她看起來也不像膽子特別大的人,卻竟然敢就那般跑出來求她。

可見,她對魏遠,確實是存了一片真心。

可惜,她不是什麼有容人之量的人。

陳歌淡聲道:“你大抵是看那些高門大戶三妻四妾的事情看多了,以為我也是那等能容忍夫君美妾如雲的人罷?

不好意思,我的心很狹隘,我的夫君身邊,只能有我一個女人。

我嫁給他,是為了讓生活更美滿,不是為了受氣的。

若他除了我,還想要旁的女人,我不會阻止……”

陳歌說到這裡,便見面前的女子掩不住激動地微微抬起頭,立刻聲音微冷道:“只是,到那時我會離開,僅此罷了。

因此,你問錯人了,你不該來問我,該去問郎君,問他要不要收了你。”

有些事情,該去解決的,是男人,而不是女人。

現代也有很多女子,用各種高科技和小心思防止丈夫出軌,往往看得陳歌心累。

一個男人要出軌,是防不住的。

便是他想出軌的原因是兩人間的感情出現了不可調和的矛盾,真正有擔當的男人也不會以此為理由出軌,而是會先妥帖地處理好這一段感情,再去奔赴下一段感情。

出軌的男人,不管理由是什麼,究根結底都是懦弱自私、道德敢不強、沒有擔當罷了。

而在這男人三妻四妾本便理所當然的古代,男人要三心二意,更不需要絞盡腦汁去找什麼理由,這時候要想防,更防不住。

若是他們兩人間的感情出了什麼問題,她願意努力尋找修補磨合的法子,但若他找的法子是另外尋一朵解語花,那抱歉,她也不是離了他便活不了。

因此,陳歌說出最後那句話時,語氣甚是真誠,卻沒想到面前的女子臉色一白,竟咬牙不甘道:“夫人……夫人這般做,只是想讓心芹知難而退罷了!

夫人好生霸道,男子三妻四妾本便常事,難道夫人便不想郎君身邊多一個人照顧?不想多一個人為郎君開枝散葉嗎?”

到底是沒出閣的女子,便是有了再大的覺悟,她說這些話時,也難免有些羞恥。

陳歌卻只是笑盈盈地看著她。

“就這麼一點小事便算我在為難你了?

我可是聽說,旁的夫人遇到你這種自薦枕蓆沒有規矩的女子,可從來不會有什麼好臉色,打上一頓丟出去都是事小的,若這件事傳到了外面,那女子的一輩子算是毀了。

我不但什麼也沒做,自認對你也是心平氣和,還沒有阻止你去接近郎君。

我這樣的夫人,算得上一等一的開明瞭罷?還是說,正是因為我太開明瞭,才給了你我軟弱可欺的錯覺?

我給了你機會去問郎君,你卻反過來說我在讓你知難而退,可是因為,你自己心底深處其實知道,郎君壓根看不上你?如果沒有人在中間替你周旋,這就是一件自取恥辱的事情?”

陳歌說著,微微一挑嘴角,笑容諷刺,“所以,你這是希望,我不但要心胸寬大地接納你,還要替你打理好一切,親手把你送到郎君的床上去不成?”

心芹頓時臉白如紙,面前的女子確實便像她說的,語氣神態都是心平氣和的,但說出來的每一句話,都彷彿利刃一般紮在了她的心上。

不禁有些喪失理智地大聲道:“心芹便是如此想的,又有什麼不對?!

心芹不像夫人,一出生便含著金鑰匙,從小金尊玉貴地長大,順理成章地便嫁給了郎君,得了郎君的寵愛。

我喜歡郎君的心意明明……明明半點也不比夫人少,郎君生活中的習慣,我都知曉,郎君喜歡吃的東西,我都會做!

只要郎君喜歡,他納多少個女人我都不在乎!我也不會離開他,只要他一天還需要我,我便會在他身邊!”

這些,面前的女子又能做到嗎?

明明如果伴在郎君身邊的人是她,她會做得更好,比她好上太多太多!

陳歌靜靜地看著面前情緒激動的女子,只覺得她真可憐,她說完後,只淡淡地說了一句:“只是,郎君他從來不需要你。”

心芹神情一僵。

“同為女子,我再給你一個忠告罷。”

陳歌已是拿起筆,把心思放回到了方才的計劃書上,道:“有時候,別自我感覺太良好,有些事情,你只能感動自己,感動不了任何人。

若一個男人一個女人一個女人地抬進家,還跟你說他需要你,那多半是騙人的。

便是真的,這樣的需要也太廉價,不要也罷。”

說到底,她就是不想接納她!

這便算了,她憑什麼還這般作踐她的心意!

心芹臉上頓時又是羞恥又是惱怒,最後只是一咬唇,眼中有不甘怨恨一閃而過,猛地站起來匆匆跑走了。

陳歌聽著漸漸遠去的腳步聲,只輕輕嘆了口氣。

“夫人,抱歉,是奴沒教好這孩子。”

一個滄桑的聲音忽然響起,陳歌抬頭,便見到何嬤嬤手裡端著一碟桂花糕,一瘸一拐地朝她走來。

她連忙站起來,把碟子接了過來,放到了几面上,道:“嬤嬤腿腳不便,這些事就別自己做了。”

何嬤嬤不禁感慨地看了她一眼,對著她一個下人也這般和顏悅色的人,除了以前的阿郎和夫人,便是她和郎君了。

不禁笑呵呵地道:“奴方才在廚房裡給夫人跟郎君做桂花糕,過來時,夫人與心芹那丫頭已是在說著話了。

奴也不好貿然插嘴,夫人不介意奴聽了你們的對話罷?”

陳歌淡淡一笑,“自然不介意。”

何嬤嬤看著她,輕嘆道:“奴其實早便意識到那丫頭存了那方面的心思,但奴還以為,她會自己想明白,沒想到……

唉。

奴這腿是十六年前那場戰爭落下的毛病,那時候阿郎和夫人……都沒了,小郎君又失去了蹤跡,奴僥倖撿回一條命,便留在了通州,給阿郎和夫人立了個衣冠冢。

原想著,奴便這樣守著阿郎和夫人,若老天有眼,讓奴在死前再見一眼小郎君,奴這輩子也沒有遺憾了。

後來,小郎君真的找過來了,他見到奴時,說的第一句話是,嬤嬤,我爹孃已經去世了,從此以後,你便是我的親人。

那時候,奴的眼淚哇哇地掉,奴只是一個低賤的奴婢,哪有資格讓小郎君說這種話。

後來……小郎君便在這個村子裡買下了這個院子,讓奴住了進去,還讓奴在外頭找個人伺候,心芹便是這麼來的。

夫人許是還不知道罷,夫人和阿郎碑位所在的地方,便是當初他們被那可惡的胡賊逼入絕路的地方。”

陳歌微微一愣。

她還真不知道,魏遠也沒有與她說。

“奴說這麼多,只是想告訴夫人,我們郎君,真的是一個很重情重義的男子。”

何嬤嬤眼神溫柔地看著陳歌,道:“您別看他如今性子有些乖張……暴戾,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因為他太在乎他如今所擁有的東西,在乎得有些患得患失罷了。

所以,若以後當真發生了些什麼事,奴只盼著夫人不要那般輕易地離開,否則,郎君會傷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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