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東陽看著豎在他面前的那根纖纖玉指,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天底下竟真的有如此奇特的、能把商人逐利這樣的俗事說的那般不俗甚至震撼人心的女子。

他停下了輕敲桌面的手指,笑道:“事到如今,夫人還要問嗎?若這個機遇,某還不抓住,某是真的無顏去見昌家的列祖列宗了。”

他不過稍稍一想,便忍不住心驚。

若她真的能做成她的設想,那是足以顛覆所有醫館和藥房的大事!

到那時,他們掌握著這天底下最大的藥材買賣,別說完全能供應燕侯所帶領的軍隊了,只怕連謝興和鯀州的吳侯,都要眼紅不已。

大楚周邊的一些小國家,只怕也要想方設法從他們這裡進貨啊!

昌東陽只是暗暗算了筆賬,就忍不住激動起來,心裡頭響起了熟悉的戰場號角聲。

美人權勢,都不及看到賬簿上的數字日日飆升讓他興奮不已。

一旁的程毅也激動地湊了過來,“夫人,還有我還有我!這筆買賣,可別忘了算上咱們程家!”

嘿,爹和娘就等著他回去好好嚇他們一跳罷!

自從亂世以來,他們程家經營的旅館也迫不得已關了不少,他爹便是因為操心買賣上的事情,身體狀況日漸不好,去了東勝村休養。

若他們能加入這藥材種植的買賣,那可是肉眼可見的暴利,世道越亂,對藥材的需求便越大。

更別說這背後還有燕侯和燕侯夫人坐鎮,那可是天大的便利,以前他們做買賣,還講求打點各方關係,現如今背靠這麼一棵大樹,只有旁人打點他們的份!

程毅不禁洋洋得意,看爹和娘還怎麼說他天天只會遊手好閒不務正業,這樣一筆只賺不虧的買賣,正是他在外頭遊手好閒找回來的啊!

陳歌嘴角微微一揚道:“程郎君倒也不用那般急,藥材種植是個技術活,每種藥材的生長環境和種植方式都不盡相同,前期的藥草園選址和準備,我需得先理清理順。

兩位也可以想想,將來咱們可以怎麼合作。

何況……這件事我還沒跟我夫君說,我想先與他商量了,再決定怎麼做。”

昌東陽聞言,看向她道:“若君侯不同意夫人做這件事,夫人又待如何?”

陳歌微微一愣,魏遠會不會同意這件事,她還真沒有仔細想過,潛意識裡,她覺得,他不會不同意。

他不是那種非得把她拘在後院中的男人,若不是如此,她當初也不會決定留下。

只是這種夫妻間的事,卻是不好跟外人道,陳歌只一笑道:“同不同意的,總也得跟他商量過才知曉。”

昌東陽定定地看了她一會兒,最終只是垂眸,淡淡地笑了笑。

說話時,菜也陸續上來了,幾人談笑風生,間或還有琳丫兒搞怪趣致的童言童語惹得大家鬨堂大笑,一段飯倒是吃得賓客皆歡。

最後要離開時,陳歌婉拒了昌東陽說送她回去的話,帶著藍衣慢慢地往城守府走。

看著那道婷婷柔美的身影,程毅不禁感嘆:“表兄,我還是頭一回見到這般平易近人的貴族夫人,我看潯陽那些個總是高高在上實則內裡就是個草包的夫人,就沒有一個及得上燕候夫人的!

你說燕侯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這樣一個女子,又怎麼沒有早些為世人所發現呢?”

昌東陽沒說話,只是低低一笑,反身走了回去。

若是這樣一個女子早早便展露人前,她如今,還真不一定便是燕侯的夫人了。

……

竹園離城守府不算近,陳歌是故意要走路回去的。

中午的飯食味道很好,她不知不覺吃多了,正撐著呢,便走路消消食。

眼看著他們離竹園已是有一段距離了,藍衣終於能說出她已是憋了很久的話。

“夫人,您真是每次都讓奴婢吃驚,若您當初在陳家便是如今這模樣,陳家那些人又哪裡能欺負您,也許……也許郎主也不會捨得讓您嫁過來了。”

陳歌只是笑著看了她一眼,“我當初便是不嫁過來留在潯陽,也不見得會好到哪裡去。”

也許,情況還會比如今更兇險。

來到這個世界後能遇到魏遠,在那個男人的庇護下生存,她一直覺得是件天大的幸事。

那也是。

藍衣想得開心起來,蹦蹦跳跳地道:“如今君侯那般疼寵夫人,身旁除了夫人沒有旁的女子,那是多少女子想都不敢想的呢,便是夫人當初嫁給了沈三郎,也不一定會比如今好。

只是,夫人,君侯會同意你在外頭做那什麼藥材種植的買賣嗎?您這樣先跟昌郎君他們講了,君侯會不會不開心?”

陳歌微微一愣,有些猶疑起來。

會嗎?

不過,那男人確實似乎好像一直在暗搓搓地吃昌東陽的醋呢……

兩人一路走一路說著女子間的私密話,只聽得一旁的幾個侍衛冷汗直冒。

做夫人身邊的侍衛可真不容易啊!

沈三郎什麼的,昌郎君什麼的,他們沒聽見,什麼都沒聽見!

就在這時,不遠處傳來一聲難掩驚喜的叫喚:“夫人!”

陳歌抬頭,便見是騎著馬正往這邊來的呂聞,見到她,他快速地翻身下馬,跑到她面前行禮,道:“見過夫人,夫人這會兒可是要回城守府?”

“嗯。”陳歌點了點頭,看了他身上的甲衣一眼,微微一愣,“呂副將這是要去哪裡執行任務麼?”

呂聞聞言,臉上的喜色快速消退,嘴角微微一揚,有些苦澀道:“不是,屬下這是要到城外的軍營去,替蕭將軍管理軍隊的職。”

替蕭長風的職?

見陳歌有些愕然,呂聞嘆息道:“夫人有所不知,今天一大早,蕭將軍留下一封信便離開了,看信中所言,他是回了潯陽。”

陳歌立刻便想起了昨天,蕭長風在聽到潯陽的小皇帝臥病不起的訊息時那異常的反應。

卻是沒想到,他這麼快便離開了。

見到陳歌微微凝重的神情,呂聞連忙道:“夫人不必憂心,屬下清楚蕭將軍,他是絕不會背叛主公的,只是,潯陽同樣有他放不下的人。”

陳歌有些困惑地看著他,“放不下的人,是當今聖上麼?”

四年前聖上登基的時候,才六歲罷,蕭長風跟他到底是有什麼淵源,才會讓他不顧自身的安危,在這樣的當口跑回潯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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