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晚,白朮是逃也似地離開主帥營帳的。

針落可聞的營帳裡,魏遠還在一臉荒謬地想著白朮剛剛的問題,他竟然認為他喜歡男人?!

他雖然十分厭惡女人,但喜歡男人……怎麼可能!

腦海中,突然就湧起了一幕又一幕他費盡心思想忘記卻忘不了的畫面。

緊鎖的房間,被緊緊綁在了椅子上的他,以及……滿臉皺褶一臉淫笑朝他伸手的老太婆……

魏遠忽地眼眸發紅,猛地站起把矮几上的東西都掃到了地上,聽到外頭匆匆響起的腳步聲,目眥欲裂地低吼一聲,“都不許進來!”

外頭的腳步聲停了,魏遠雙手撐在幾面,眼眸充血,全身肌肉緊繃,牙關緊咬,嘴裡悄然漫開一片血腥味。

那是他此生最不願記起,最屈辱的時刻,雖然最後他像發狂的野獸一般撲過去把那老女人咬死了,但那種恐懼、屈辱和無助已經深深刻進了他的血液裡。

女人,便是這天底下最醜陋、最噁心的物種!

慢慢地,魏遠冷靜下來,坐回了座位上,嘴角微抿,眼神陰翳,俊臉上現出一抹沉思。

莫非,他確實如白先生所說,有喜愛男子的潛質?

……

屍疰的事情解決了,陳歌當晚終於得以睡了個尚算安穩的覺。

第二天,她起來梳妝打扮完,便轉向鍾娘和藍衣道:“今天,我們到城裡轉轉吧!”

鍾娘一聽,嚇得連連擺手,“不可啊,夫人,不可啊,聽聞這冀州城外就是胡人出沒的地方,街上還不知道會不會有胡人出現呢!”

她一想到君侯有一任夫人就是被胡人擄去的,就嚇得腳軟,被那些野蠻殘暴的胡人抓去是什麼下場,誰不知道?特別是女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陳歌默默地望了望天,道:“冀州可是魏遠所轄領域的軍事重鎮,如果他還能讓胡人像自己家一樣出入自己的地盤,他就不用混了。”

鍾娘一聽,頓時臉色發白,連忙捂住陳歌的嘴道:“夫人,休要亂說!還有,便是你,也不好直呼君侯的名字的!”

但聽陳歌這麼一說,又見她沒有要聽自己話的意思,鍾娘也只得由她去了。

只是在臨出門前,還在傷心地自言自語:“夫人現在主意可大了,都不把奴的話放在心上了……”

陳歌有些失笑,她可不是柔弱溫馴的原主,要她像原主一樣只做個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後宅女子,她光是想想都受不了。

而且,她在這府裡一點地位都沒有,壓根調查不出什麼東西來,昨天她讓鍾娘去打聽訊息,也只是打聽到了一些邊角料,關於前三任夫人的死到底有沒有別的原因,那是一點線索都沒有!

也許,去城裡看看還能有轉機,畢竟君侯的夫人在這城裡也算大新聞了,老百姓最愛聽八卦,說不準會打聽到些什麼小道訊息。

她跟鍾娘和藍衣走出燕侯府時,門口的侍衛看都沒有看她們一眼,陳歌暗暗撇了撇嘴,雖然早有預料,但她這個透明人也透明得太徹底了。

其實陳歌這次出府,還抱著一個還沒有非常清晰的想法。

她不可能一輩子都這樣待在燕侯府,等熟悉了這個世界,她還是要想辦法脫離這裡,過自己的生活的。

到時候找機會逃跑,隱姓埋名到另一個地方生活也好,假死也罷,首當其要的是有自己生活的資本,也就是——錢和謀生的手段。

昨天她把原主這次出嫁帶來的嫁妝細細清點了一遍,最後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看來陳家人當真是覺得她來送死的,嫁妝敷衍得可以,沒多少值錢的東西,就那些小錢,估計她離開燕侯府後,連溫飽都顧不上。

她對自己的醫術有信心,到時候她完全可以靠替人治病謀生,但在那之前,她還得有一筆足夠安頓好自己生活的銀子。

在這種亂世,對於她一個女子來說,銀子自然是越多越好,多多益善。

但這銀子,又要怎麼賺呢……

陳歌正沉思著,突然鍾娘遞了頂帷帽給她,小聲道:“夫人,還是帶著吧,你這模樣,不好太惹眼。”

陳歌微微一愣,只覺得更愁苦了。

她都差點忘了,原主還是個難得一見的美人,皓齒蛾眉,肌膚勝雪,一雙美目彷彿含著春水,流轉間勾魂攝魄,是個看一眼就能讓男人心生保護欲的柔美女子。

她以前也是個公認的美人,但那種美跟原主的美卻幾乎是兩個極端,她以前的美是一種明豔自信的美,這讓她第一次看到鏡中的原主時,著實恍惚了好一陣子。

但在這樣的亂世,美貌就是個無用的甚至會帶來麻煩的東西,倒不如長得普通一些。

她輕嘆一口氣,接過帷帽,乖乖戴上了,這才繼續邁動腳步。

冀州是北方邊境最大的一個城,雖然因為地處偏僻,比不上大楚其他一些城鎮繁榮,但大街上該有的店鋪都有。

能看出來,在這裡生活的人都一派安樂富足,街上行人的表情中透著只有過著太平日子才有的輕鬆和樂,街上逛街的行人、吆喝的商販、走南闖北的商人,一起組成了一副純樸平和的景象。

陳歌不禁有些怔然,在這樣朝不保夕的亂世,以及城外就有胡人出沒的威脅下,這裡的人竟然過出了只有太平盛世才有的模樣。

這一切都是因為魏遠嗎?他們相信魏遠能保護他們?

她不禁想起前天早上,魏遠率兵出征時,街上百姓翻滾如熱浪般的歡呼聲。

也就只有這樣的亂世,才能出英雄啊。

陳歌走在這樣的街道上,心情莫名地有些感慨。

突然……

“來人!給老子把這塊匾給砸了!”

陳歌微微一愣,抬頭,就見不遠處,一個人高馬大的粗壯漢子領著一群人,怒氣衝衝地走到了一個藥房前,手臂一抬,指著店鋪上掛著的“普濟堂”大喝道。

街上的人都被這忽如其來的狀況嚇了一跳,不由得看向那男人,見他一副不好惹的樣子,都不敢上前去看熱鬧,只是很多人都走不動道了,暗暗交頭接耳起來。

那漢子帶來的人立刻氣勢洶洶地上前,手裡都拿著棍子鍋鏟一類的東西,一些人不停拿棍子捅那個牌匾,一些人搭成了人梯,直接就把人送了上去噼裡啪啦地敲打著那塊可憐的牌匾。

鍾娘連忙扯了扯陳歌,有些慌亂道:“夫人,我們快走吧。”

陳歌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雖然朝代不一樣,但這情景,她一點也不陌生,能帶人到藥房門前鬧事的,十有八九是醫鬧!

就在這時,一個個子不高的灰衣老者慌慌張張地從藥房裡跑了出來,看著這群男人急得直跳腳。

“住手!你們快住手!

這塊牌匾可是老夫太祖爺爺那一代傳下來的!你們把這匾拆了,老夫還有什麼顏面去見太祖爺爺!”

陳歌不禁看了那老者一眼,看清他的模樣後,她嘴角微微一抽。

猿糞啊……

這人,不就是昨天才見過的半吊子吳大夫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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