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老夫人笑得合不攏嘴,不顧陳歌和周圍人的勸阻,拄著柺杖走下座位給陳歌行了個禮,“夫人真是有心了,能得夫人如此看重,老身實在惶恐。

夫人,請坐,請坐。”

陳歌連忙扶住面前鬢髮如銀的老人,有些無奈地笑看著她,“楊老夫人,我扶你過去吧。”

她自小接受的尊老愛幼思想,讓她無法接受這個老人對她如此恭敬,但她也知道,在這個世界,階級的劃分凌駕於一切之上。

楊老夫人微微一愣,見陳歌真的扶著她慢慢往回走,又是震驚又是感慨,看著陳歌的眼神也多了幾分真心的慈愛,“難怪都說夫人是菩薩再世一般的人兒,老身不過一介婦孺,何德何能啊。”

陳歌只是微微笑著,沒有解釋什麼,扶著她坐下後,也在左邊的位置上坐了下來。

她這一舉動,卻再次在賓客裡引起了不小的騷動。

不遠處,一個身著紫衫、面貌姣好的中年婦人狠狠地攪了攪帕子,咬牙道:“楊家憑什麼!

我們文家先前給燕侯夫人遞了那麼多帖子,卻每次都只得到一個夫人在忙的回覆。

瞧她現在對楊家的親厚勁,哪裡是因為忙才沒法見人啊,分明是偏心楊家呢!”

“別亂說話!”坐在他身邊的文家家主文泰山皺眉瞪了自己妻子一眼,嗓音微沉,低聲道:“楊家是第一批追隨燕侯的家族之一,燕侯夫人對楊家親厚一些,無可厚非。

何況,這段日子天下局勢風雲變幻,謝丞相衰落了,聖上被宋國公扣押,鯀州的吳侯又一直無聲無息,倒是燕侯和燕侯夫人出盡了風頭,燕侯以武平天下,燕侯夫人以醫得人心,勢頭正猛。

如果我沒猜錯,燕侯夫人這一番舉動,也是在向我們其他家族傳遞著什麼。”

畢竟,這裡一半以上的家族,先前都多少存了些異心。

就像他們文家,本家在潯陽,先前本家追隨效忠的是謝興,如今謝興衰落了,潯陽的文家也跟著衰落了。

他們這些分支,雖然早已是獨立了出去,但又怎麼可能完全不受本家的影響?

如今天下的局勢終於暫時安定了下來,只是各地的權勢都被打亂了,急需重構。

燕侯和燕侯夫人只怕是要趁著這個機會,提拔一批願意追隨他們的家族,把那些依然搖擺不定甚至別有異心的家族疏遠開來啊!

文泰山臉色沉重,執起酒杯慢慢飲了一口,眼光不動聲色地掃了四周圍一圈。

瞧其他家族家主的神色,估摸也想到了這一層。

他們文家,也是時候做出選擇了。

文家當家主母江氏聽得似懂非懂,看向自己夫君,困惑道:“這是什麼意思?你是說燕侯夫人是故意在我們面前這麼抬高楊家的嗎?她要給我們傳遞什麼?”

文泰山蹙眉看了她一眼,嘆息著撫了撫額角。

畢竟不是誰都像燕侯那樣幸運,能娶到這麼一個聰慧大氣、足以影響整個天下走勢的女子。

江氏哪裡看不出自己被夫君嫌棄了,不服氣地輕哼了一聲,“這些政事上的事,我是不懂。

我只知道,燕侯夫人這般對楊家偏心,說不定會從楊家未出閣的女孩兒裡挑一個去服侍燕侯,這樣的話,霜兒怎麼辦?

你不是說,要想辦法把霜兒送給燕侯嗎?這般下去,別說把霜兒送過去了,我們連跟燕侯夫人說這件事的機會都沒有。”

燕侯夫人懷孕了,要往燕侯身邊塞人,如今是最好的時機。

畢竟女子懷孕一懷就是十個月,男人怎麼可能受得了?燕侯夫人若是賢良淑德善解人意,少不得要給自己夫君準備幾個小意溫柔的房裡人。

文意霜是文家的庶女,送過去給燕侯做妾再合適不過了,以後有她在中間牽線,說不定燕侯還能多提拔提拔他們文家。

瞧瞧如今楊家風光的模樣,就知道討好燕侯絕對不虧,想到楊家好幾個兒郎不是做了燕侯軍中數一數二的將領,就是已是位居一州長官的位置,她就眼紅得不行。

她的大兒子已是在家裡蹉跎了五年了,小兒子也即將到了出仕的年齡,不管如何,她都要想辦法給兩個兒子謀取一個大好前程!

萬萬不能輸給呂鳳嬌那賤人。

文泰山半天沒說話,江氏忍不住推了他一把憤憤地道:“夫君,你想想辦法啊,再這樣下去,楊家只會更風光。

以前都是咱們文家把他們踩在腳下的,以後被踩在腳下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這句話顯然刺激了文泰山,他眉角微跳,深吸一口氣道:“今天,霜兒不是也過來了嗎?一會兒,你就帶著蝶兒和霜兒去拜見拜見燕侯夫人。

記得,把你心裡那些小心思都藏好了,不得對燕侯夫人有絲毫不敬。”

蝶兒是她嫡親的閨女,若她過去拜見燕侯夫人只帶著霜兒這個庶女,確實不太妥當,但把蝶兒一起帶上就不一樣了。

這樣,她就可以趁著拜見燕侯夫人的機會,把霜兒介紹給她。

江氏自是想到了這個法子,只是,她能想到,別的夫人自然也能想到。

霜兒雖然樣貌不差,但性子太過內斂,也沒什麼拿得出手的才藝,到時候,只怕會被別人家的娘子比下去啊。

她不禁皺眉思索了起來,很快,她便靈機一動,嘴角悄然上揚。

陳歌坐下來後沒多久,各個家族的當家主母便攜著自己家的女眷輪流來拜見她。

陳歌早已有了心理準備,不管誰過來都祭出她的萬能微笑,不管她們說什麼,都只是禮貌地點點頭,或者回一句“是嗎”,“不錯”。

讓懷著各種心思而來的夫人娘子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縫隙說出自己的心思,往往只能氣惱又無可奈何地離去。

一直在一旁觀察的章家主母彭氏看到又一戶人家的夫人吃了軟釘子,訕訕地離去,轉頭朝自己的小女兒低聲囑咐,“一會兒緊跟著娘,娘讓你做什麼,就做什麼。”

她算看出來了,這燕侯夫人明擺著不想給燕侯找房裡人呢,雖然這些過去拜見她的夫人娘子不全是那個目的,但十個裡面也有五六個存了那個心思。

這燕侯夫人也不跟她們廢話,乾脆一棒子打死,誰也不給機會說出除問候和自我介紹以外的話。

偏偏她又做得滴水不漏,那些夫人娘子便是心裡不痛快,也挑不出她的錯來。

既然如此,只能換一種法子了。

他們章家只是小門小戶,在慶州這些家族中算是排末尾的,不知道什麼時候,也許連這樣的宴會也沒資格參加了。

她無法想象那一天的到來,為了整個章家的榮譽,她今晚無論如何都要攀上燕侯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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