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陳歌安安心心地“臥病休息”了幾天,算是她來到潯陽後過得最舒服的一段時間了。

魏遠在潯陽也不像在冀州時那麼忙,大部分時間都留在家裡陪她,兩人在一起的時間倒是比在冀州時多。

把家裡的大門關上,窩在升起了火爐的房間裡,每天和魏遠各佔據書房的一角,他處理公務,她做自己的事,偶爾一抬頭,便能看到男人那讓人安心的挺直身影,不需要一句話便覺得心裡滿滿的,真的頗有點偷得浮生半日閒的感覺。

她雖然一直沒有出去,外頭髮生的事情卻都一清二楚。

這幾天,翊王的哮疾又發作了三回,且一回比一回兇險,有一回太后派過來的人都直接衝進她房間裡了,見到比翊王臉色好不了多少的她,頓時有些尷尬地立在了原地。

但因為陳歌便是生著病,也每天透過遠距離就診跟太醫們商討翊王的病情,翊王那三回哮疾發作雖然兇險,也算挺過去了,這幾天的狀態也不錯,太后便是心裡著急,也沒到急得不顧一切的時候。

在她臥病休息的第二天,有一個讓陳歌意想不到的人來了。

是王七娘。

陳歌本來便想找她,她主動過來倒是正中她下懷,便趁機跟她傳達了陳蓮的話。

王素芸雖然沒說什麼,但她素來清冷的眼眸中,像是蒙了一層淡淡的灰,好一會兒,淡淡地一笑道:“沒想到,她竟然來拜託夫人了。”

陳歌牢記著自己的病人身份,咳嗽了兩聲,道:“我沒想過勸說你什麼,我只是覺得,陳蓮有句話說得不錯,命運是靠自己抓住的,你想要什麼樣的人生,只有你自己清楚。”

王素芸臉上現出幾分迷茫,“但想要什麼樣的人生這個問題,兒以前從未想過。

兒一直覺得,女子的一生也不過如此,少時在家受父母護佑,長大後便聽媒妁之言,父母之命,嫁一個夫婿,從此相夫教子,和自己的夫婿共度一生……”

直到來到潯陽後,她才察覺自己這個想法有多奢侈。

那是隻有像她這般一直被家裡人嬌寵著的女孩兒,才敢有的想法。

這回,父母家人沒法保護她了,潯陽王家瞞著讓她到潯陽的真正目的,哄騙著她和她的家人,讓她到了潯陽。

而她一個女子孤身來了潯陽,再想回去,談何容易。

想想她前不久還在為昌郎君不願意見她而生氣,現在想想,也是挺可笑的,她竟然有一天會覺得,可以那樣肆無忌憚地生氣也挺好。

陳歌看了她一會兒,暗暗嘆了口氣,道:“以前從未想過沒關係,你現在想,還沒到來不及的時候。”

王素芸身子微顫,眼神似乎堅定了些許。

也許就像陳蓮說的,有些事,她其實很早以前就做了選擇。

她只是需要一個推她一把的人。

王素芸看向陳歌,點了點頭,道:“兒知曉了,謝夫人提點。”

臨走前,她默了默,低聲道:“若以後,兒能回到冀州,夫人還願意收下兒這個徒弟嗎?”

陳歌眨了眨眼,嘴角一揚,“當然,我跟你有過約定的,你忘了嗎?”

王素芸一怔,臉上慢慢綻開一個淺淡的笑意,“兒怎麼可能忘記,只要夫人不嫌棄兒,兒便滿足了。”

說完,緩緩地跟她行了個禮,轉身離開。

陳歌看著她身影消失的方向,不禁暗暗感嘆,不過來了潯陽幾天,王七娘便彷彿完全變了一個人。

此時的她便彷彿一朵玫瑰被人拔去了所有利刺,只是即便如此,她還在努力地挺直腰桿,維持著最後的傲氣。

藍衣送完王七娘回來,忍不住問:“夫人,你覺得王七娘會按照陳十一娘說的做嗎?”

陳歌想了想,搖了搖頭,“我不知曉,但王七娘素來是個大有主意的娘子,她能為自己做的決定負責。”

藍衣聽得似懂非懂的,所以,王七娘到底會怎麼做啊?

她不討厭王七娘,所有對夫人好的人,她都不討厭,所以她也真心不想讓王七娘嫁給謝九郎那樣的人渣。

除了這些小插曲,陳歌的“臥病”時光,都很是歲月靜好。

只是,隨著舉行聖上送葬儀式的那一天越來越接近,魏遠外出的次數越來越多,陳歌知曉他們的人應是已經集結完畢了。

潯陽的氣氛也越來越微妙,鍾娘和藍衣每回從外頭回來,都要暗暗抱怨,城裡四處巡邏的兵士越來越多了,百姓間的氣氛本就壓抑,這樣一搞,更是連門都不怎麼願意出,這麼大一個城市,搞得好像沒有一點人氣似的。

陳歌聽得心情一點一點地沉重了起來。

如今潯陽城的衛兵大部分掌握在謝興手中,這幾天街上巡邏的兵士增多,可是謝興的安排?

如果是他的安排,他這樣做,是在為什麼佈局,還是因為察覺到了危險,所做出的防衛?

就在聖上的送葬儀式舉行的前一天,陳歌一早上起來便窩在了書房裡,進行大夫培訓講義的第三回修訂。

魏遠穿戴整齊走了過來,厚著臉皮擠進了她的貴妃榻中,把她摟進懷裡低聲道:“夫人,我要出門了。”

陳歌瞥了他一眼,前幾天一直跟他在一起,他這兩天頻繁出去,她竟然矯情地有些不捨。

但這話自然不能跟男人說,否則他還不知道要怎麼得意,於是佯裝嫌棄地推了他一把,道:“去去去,我又沒有攔著不讓你出去。

你難道不知道自己人高馬大的,還非要擠過來,擠死了。”

魏遠看到女子微微嘟起的紅唇,黑眸中染上淡淡的笑意,忽然低頭吻了吻那彷彿無時無刻不在誘惑著他的唇,才道:“我晚點回來再陪你,你不是愛吃上回藍衣給你帶回來的那家桂花藕粉糕?回來時我給你買一些。”

“行了,”陳歌又推了他一把,再這樣下去,她就真的要不捨得他走了,“快去吧,否則等你回來天都黑了,我可不想餓著肚子等你吃飯。”

男人低低地“唔”了一聲,又低頭吻了吻她,才心滿意足把貴妃榻還給了她,走了出去。

魏遠這兩天出去,都是晚上才回來,因此中午陳歌自個兒吃了午膳,午休了半個時辰後,便起來繼續做她上午沒完成的教義修訂。

就在她全部注意力都投入到了面前的教義中時,外頭突然傳來的喧譁聲,一下子打斷了她的思緒。

“福公公!那是我們夫人的臥室,請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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