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四章

宋岫確實有些累。

一開始只打算躺在床上假寐, 意識卻漸漸昏沉。

擔心洗漱會再度勾起霍野尚未消退的火氣,他甚至沒換睡衣,草草脫了外套鞋襪, 囫圇將自己包進被子裡。

在他背後,漆黑觸手揮舞,無聲將摔落的生命體徵檢測儀掃進床底,再不見天日。

祂知道那東西和穆子謙有關。

按照人類的說法, 應該叫定情信物,直播間裡那些花花綠綠的文字, 每當瞧見青年袖口露出的銀白,都會激動得厲害。

好像單憑一塊金屬, 便能證明青年仍未忘懷。

雖然腕錶裡頭存著的……確實是對方與穆子謙的過往恩愛。

思及此, 霍野的眉頭又皺起來。

居高臨下, 祂定定盯著合眸睡去的宋岫, 彷彿要把人盯出朵花兒, 對方在鏡頭前笑得那樣溫柔漂亮,彷彿能輕易討來世間所有的喜歡,唯獨對自己, 總是冷著張臉, 講話也難聽, 夾槍帶刺。

不情不願地,在絕對會被扯斷的威脅下,蛇一樣的腕足停下試圖鑽進青年襯衫的動作,窸窸窣窣,帶著連上星網的通訊器一起爬出來。

簌簌。

因為自己根本沒可能順著青年的心意,乖巧安分,揮之即去, 哪怕再來千次萬次,祂照樣會惹對方生氣。

揉揉眉心,宋岫坐起身,喚:“霍野?”

天色大暗,床頭亮著盞昏黃的小夜燈,朦朧中,有個高大的黑影站在門邊,用手接過了什麼。

或者叫夜宵。

彷彿要把之前半個月積攢的勞累一口氣補回來,安靜整潔的員工宿舍裡,宋岫睡得昏天黑地。

柔軟的腕足自褲腳伸出, 細細長長,輕鬆繞過被子的阻攔,從青年褲子左側的口袋裡釣出通訊器。

“是我,”穩穩託著個扣著蓋子的餐盤,霍野示意,“晚飯。”

但霍野並不後悔。

然後,被身為主體的霍野一把揪住。

約莫是附近的位置太敏[gǎn],宋岫蹙眉,翻身,將被子裹得更緊,那腕足立刻得寸進尺,假裝被擒,藏在舒適的暖意裡,勾勾纏纏去繞青年的腰。

並在一個呼吸後,完整認知通訊器,熟練將它調整為靜音。

直到隱約的敲門聲將他驚醒。

外面的人明顯被嚇了一跳,弄出點丁零當啷的動靜,剛想好奇往裡面看,門就被咚地一聲關緊。

初見時的和平宛如水裡的月亮,在祂展露真實的慾望後, 碎成了一百瓣。

縱然那意識與祂並無本質的區別,僅僅算慾望最直白的化身。

——誕生了微弱意識的東西,最好還是離自己的獵物遠點。

剛剛才結束漫長的一覺,他的嗓子有些啞,以至於語調再冷淡,尾音也黏連,顯出種異常的親近。

霍野臨時搜了搜床伴的定義。

短短十幾個小時,中轉站的人類足足來了五次,看在“床伴”的面子上,祂忍了又忍,已然快耗盡耐性。

偏偏,被青年叫到名字的瞬間,那些煩躁又忽地散去。

襯衫皺巴巴箍在身上,頭髮也亂糟糟,宋岫隨意嗯了聲,準備下床收拾下自己,一打眼,就瞧見霍野赤著的腳。

尺寸合適的新鞋正孤零零倒在角落,像是被誰踢進去。

宋岫:……很好,看來以後家裡得鋪滿地毯才行。

雖是這樣想,他面上卻沒露半分破綻,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樣,努力讓某魚腦子裡的顏色廢料少些。

誰料,下一秒,對方還是湊了過來,垂眸,稍稍側開高挺的鼻樑。

一個標準的索吻。

宋岫稍稍偏了偏頭。

哪怕沒抬眼,他也能感覺到,人魚的目光直勾勾落在自己臉上,又兇又狠,好似要用視線咬掉他一塊肉。

“沒刷牙,”清楚再逗下去翻車的只會是自己,宋岫抬腳繞開霍野,平靜,“髒。”

滴水成冰般的冷凝重新回暖。

亦步亦趨地跟在青年身後,霍野用腿抵住浴室的門,一錯不錯盯著對方洗臉,漱口,整理衣襟。

接著,仔細放好毛巾,極其自然地仰頭,於祂唇角落下一吻,“行了?”

蜻蜓點水的觸碰,竟真哄住了霍野,中轉站準備的牙膏是薄荷味,清清涼涼,祂想繼續嘗,卻被青年往浴室推了推,“去洗漱。”

霍野:……祂明明很乾淨,才不需要這種低階的清潔方式。

可青年的話仿若藏著魔力,反駁尚未出口,祂的手腳便不由自主動起來,學著對方的樣子拿起玻璃杯。

宋岫暗暗鬆了肩膀。

他肚子餓,且一連喝了半個月營養液,正惦記著中轉站送來的宵夜,沒力氣胡鬧,只想認真品嚐食物的鮮美。

無奈,自己這樣的外來者,向來不討世界意識喜歡,剛掀開托盤的蓋子,門外就傳來急促的響動。

“咚咚。”

“咚咚咚。”

被親親遮蔽的4404姍姍來遲,【是穆子謙。】

宋岫:【我知道。】除了對方,整個中轉站,誰還有膽子這樣敲他的門。

不願以私事引來圍觀,他揉揉小腹,簡單安撫了下空蕩蕩的五臟廟,回身,開鎖,順手把霍野重新推進靠近玄關的浴室。

燈光明亮,走廊裡站著個風塵僕僕的男人。

首都星離c69星系十分遙遠,連續躍遷會對身體造成極大負擔,即使小十二先前說穆子謙走了特殊航線,宋岫也沒料到對方會來的如此早。

嘴角微勾,他道:“好久不見。”

穆子謙的指尖動了動,似是終於回過神。

趕來中轉站的路上,配對的生命檢測儀突然失聯,恍惚間,他差點以為所謂重生又是老天和他開的新一個玩笑。

直到穆子謙瞧見青年好端端地站在自己面前。

身量眉眼,對方的樣子絲毫未變,彷彿他們中間不曾隔著漫長的七年、上千個日夜,青年僅僅是簡簡單單出了趟任務,而自己,正如以往的無數次一樣,帶著某家餐館的新菜,叩開安清臥室,提醒對方吃飯。

畢業後,他們被指派到不同的軍團,聚少離多,每次相處總是匆匆,更別提約會,這般日常且久遠的回憶,穆子謙本以為自己早已經忘了,卻在聽見青年聲音的一瞬,無比鮮活地跳出來。

喉嚨發緊,他道:“阿清。”

宋岫嗯了一聲。

原主和對方算好聚好散,又有青梅竹馬的交情,所以他的耐心也勉強多些。

穆子謙莫名感到慌亂。

似乎有什麼正漸漸離他遠去。

他太瞭解安清,對方是典型外熱內冷的性格,比起笑容,他寧願看青年橫眉立目,聽對方罵自己幾句。

半晌沒等到穆子謙回話,宋岫主動,“有事?”動作卻沒半點邀請對方進屋的意思,像逐客令。

“這個,”揚手露出左腕的銀白,三十二歲的穆子謙恢復鎮定,“斷聯了。”

宋岫還真忘了這茬兒。

當時他差點和霍野擦槍走火,好不容易才找到逃脫虎口的機會,哪有閒心彎腰去撿掉了的生命體徵檢測儀。

多危險的姿勢。

“錶帶壞了,”默默將某條人魚拆家的行為遮掩過去,宋岫故意掃過穆子謙無名指的婚戒,“我很安全。”

所以,不需要多餘的關心。

“我……”那目光僅停留了一瞬,卻火焰般燙得穆子謙垂下手。

“直播講的是真心話,”快刀斬亂麻,宋岫搶先,“沒必要道歉,我相信你們在七年前沒有任何越線,喪偶另娶不算出軌,放輕鬆點。”

他語調如常,毫無勉強之意,到最後甚至開了個玩笑,偏生聽得穆子謙渾身僵硬。

躍遷途中,穆子謙設想過很多種青年的反應,鏡頭前那句百年好合,他從未當真,畢竟安清最擅長隱藏情緒。

打也好罵也好,或者直接開槍崩了自己,無論如何,對方都不該雲淡風輕,調侃他和安辰的關係。

宋岫卻極坦然。

這就是“安清”給出的答案。

原主理性、堅強、有原則,別說結婚,只要確定穆子謙和安辰有了戀愛關係,便絕不可能逾矩。

傷心,憤怒,亦是某種意義上的藕斷絲連。

原主怎會對穆子謙展現。

唯一讓宋岫在意的是,浴室裡過分安生,常言道,孩子靜悄悄,必定在作妖,他都做好了霍野衝出來攪局的預案,居然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聽說你和安辰在錄節目,”準確將自己擺到哥哥的位置上,宋岫提醒,“早點回去,別讓他……”

哐啷。

嘩啦。

浴室裡傳來一片瓶瓶罐罐滾落的聲音。

宋岫懸在胸口的石頭終於墜了地,皺著眉,也沒避諱,“霍野。”

最後一個字,重重沉下去,頗有點興師問罪的意味。

“燙。”房門虛掩著沒鎖,衣衫不整的人魚走出來,攤開泛紅的手抱怨。

祂沒穿鞋,上身赤著,肩頭隨便披了件作戰服,額髮溼漉漉,散發出和青年同款的洗面奶味,怎麼瞧怎麼親暱。

穆子謙一眼認出作戰服左側熟悉的編號。

是安清的。

未等他詢問,那男人便挑眉看向他,一本正經,“你好。”

“安清的弟媳。”

4404:噗。

扎心,真扎心。

也不曉得對方是從哪兒學的這些詞。

但主角攻的臉色……已然肉眼可見地黑成鍋底。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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